在林中穿梭了大约二十分钟，简鸽终于按奈不住，先开了口：“今天天气真好。”她仰头，穿过数十米高的树丛，看向天空。
向林深凝视着简鸽的侧脸，一束光打在她的脸上，白皙的面庞，好似被一层金色纱布笼罩。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噙着笑，睫毛微微颤动，犹如蝴蝶在阳光下扑扇翅膀，挥舞着。林中有小鸟在歌唱，奏着曼妙的乐章，仿佛在为蝴蝶伴唱……
此情此境，画面美好得让他完全无法移开眼，心中一股股暖流涌入，霎时，柔软一片。
话音落地，简鸽耳畔只响起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鸟鸣声。她迟迟没有听到向林深的声音，忍不住睁开眼看他，鼓了鼓脸颊问：“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看你。”向林深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简鸽，脑子一热就把这四个字说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简鸽微微一愣，对上向林深因为过分专注而显得有些炽热的眼神，慌乱地移开了自己的眼睛，转而看向地面。“我……我有什么好看的。”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分不清是因为紧张还是害羞，话说得不利索。
向林深咽了咽口水，感觉心口的那些暖流在往上涌：“你刚刚很漂亮。”说完这句话后他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简鸽。
简鸽心中窃喜，可仔细品了一下向林深的话后，又不禁蹙起了眉头。
什么叫刚刚很漂亮？她只有刚刚很漂亮？其实并不漂亮？
她松开向林深的衣袖，转身大步继续向前走去。见状，向林深立马抬脚跟上简鸽的步子，他感觉到她好像突然心情不好，但猜不透她是因为什么不开心，反思刚刚说的两句话，还有进入森林之后发生的事，他越发糊涂了。
可不管怎么样，她不开心一定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
向林深几步追上简鸽，走到她身侧。简鸽察觉到向林深靠近，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然后加快步子，不让他靠近。向林深亦步亦趋，紧紧跟着简鸽，生怕跟丢了。
两人你快我快，你慢我也慢，向林深一直紧着简鸽的频率而来。
终于，简鸽先忍受不了停下了步子。
她转过身子看向林深，对上他满是疑惑不解，还有愧疚的双眸，她那马上就要冲到嘴边的话，还有心中的那点小别扭瞬间烟消云散。“你为什么又不说话？”她好声好气地问。
“姐姐，对不起。”向林深小声回答。
简鸽此刻一点儿脾气也没有，尤其听到那声“姐姐”之后。“我刚刚有点不开心，但是现在好了。”她扬了扬唇。
向林深松了口气，又听到简鸽说——
“你觉得我漂亮吗？”
向林深毫不犹豫地点头，认真回答：“漂亮。”
简鸽歪头凑到向林深身前，问：“有多漂亮？”
对上简鸽含着盈盈笑意的双眸，向林深一不小心就迷失在了她的眼睛中，愣在原地，直到听到她的笑声，他才回过神来。他不自然地偏过头轻咳了一声，结结巴巴地说：“秀……秀色掩今古。”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李白《西施/咏苎萝山》
简鸽“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她可担不起这句诗。“虽然我担不起这句诗，但还是谢谢你。”
“你，”向林深脸涨得通红，“你在我心里完全担得起这句诗。”
看到向林深红透了的耳根，仿佛要滴出血来，简鸽笑得越发开心了：“那我就收下了。”
“嗯。”
“不过我要说一句实话。”简鸽止住自己的笑声，脸颊上透出好似晚霞般的红晕，分不清是笑的还是羞赧。
“你说。”
“有点油。”
油？他脸上油？向林深不解：“什么油？”
简鸽解释：“你的回答加上我的问题，结合在一起，有些油，不过那句诗是很好的诗。”
油腻？向林深越发糊涂了：“我不太明白。”
他上网冲浪吗？简鸽在心底发出疑问。
她回想自己在网上看到的段子：“土味情话，比如我说你今天怪怪的，然后你反问我哪里怪，我回答怪帅气的。”说着，她忍不住哆嗦了下身子，“这种就有点油，尤其遇上那些明明和你不熟又硬要撩你的人，他们通常都觉得自己很帅魅力很大，而且认为这些土味情话超级管用。”
向林深点了点头，很是受教。“我大概懂了。”他转过头看简鸽，问，“你遇到过这样的人吗？”
简鸽没有多想，直接回答：“有，大学和研究生的时候都遇到过。”
向林深倏然想起简鸽在火车上说的两个字——
“秘密”。
其实，他并不是在意她以前的感情生活如何，那是她的过去，他没有认识她之前的过去，是只属于她自己的过去。
可，他真的好想知道潘多拉宝盒里装着的到底是什么“宝贝”。
向林深润了润自己有些干燥的喉咙，小心翼翼地问：“然后呢？”
简鸽依旧没有多想：“没有然后，我朋友都说我是钢铁直女，油泼过来，还没到身前就进臭水沟里了，完全溅不到我身上。”
向林深不禁笑出声：“哈哈，真好。”后面两个字他刻意放低了音量，小到只有自己能听清。
简鸽想起那些油腻的话语，忙甩头将那些话都甩出脑海。她转移话题，将问题抛到向林深身上，“你呢？遇到过吗？或者做过那样的事吗？”她眯起眼睛看他。
向林深直视简鸽的眼睛，用力摇头：“从来没有。”
简鸽打量起向林深，不太相信他说的话：“真的吗？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没被人追过呀。”
“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向林深表情认真，“有对我表达过好感的女生，”他回忆了一下，继续补充，“高中一个，大学到现在两个。”
简鸽眼中盛满讶然，仔细观察起向林深的脸——
皮肤很白也很细腻，几乎看不出毛孔，五官立体，剑眉星目，轮廓紧致清晰。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身材高挑，宽肩窄腰，腿又长又直……未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身上的少年感很强烈。
她想起高中那会儿喜欢的校草，也是这般少年气，唇红齿白，笑眼弯弯，惹得不少女生为他脸红心跳。
不应该呀！
她收回视线，重新落到他脸上：“你说的都是真的？”
向林深笑了笑：“她们对我的好感只建立在不了解我的基础上，见过几面后误以为好感就是喜欢。”他目视前方，“可是真正了解之后就会发现我的性格并不好，也不好相处。”
这么直白地剖析吗？
说话间，两人走出小树林，踏入一片草地。
绿草如茵，红色的蓝色的野花点缀其间，空气中仿佛都有淡淡的花香漂浮着。
简鸽的视线一点点远眺，逐渐被矮丛后面的池水吸引注意力。碧绿的池水，微波荡漾，阳光倾泻而下，映射出粼粼波光。
南方人对水总是有别样的情怀。
“好漂亮！”她赞叹道。
向林深望向远处：“很漂亮。”
简鸽转过头看向林深，他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阳光下看着很温暖也很耀眼。“其实，你是一个很好也很温暖的人。”并不是安慰，这是她的真心话，也是他这十几天给她的最真实的感觉。
“谢谢你。”简鸽的话让向林深心中的那股暖流涌动地快速了些。
虽然是夏日，可圣彼得堡的午后气温并不高，阳光也不强烈，微风徐徐，阳光斑驳，树影婆娑，吹来一阵阵青草的气息。
简鸽躺在草坪上，透过层叠的枝叶缝隙看向天空，风轻轻吹起，沙沙的声响，枝叶稍稍散开，阳光抓住机会钻了进来，直直落到她眼睛上……
简鸽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美好。
“如果时间能在这一刻停留那该有多好。”
听到声音，向林深睁开眼转头看简鸽，简鸽也在向林深转头的瞬间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枝叶交叠，挡住了那屡阳光。
简鸽手抻着地面起身，将放置在一旁的纸袋子递给向林深，等人接过后，开心地说：“这是送你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礼物？向林深打开纸袋子，里面放着两张唱片，一张是他最喜欢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还有一张……他将唱片拿出来，仔细看上面的英文。“幽灵公主？”
“嗯，《幽灵公主》，”简鸽开口解释，“我非常喜欢的一部动画电影，里面的配乐很好听。”
她说她非常喜欢！向林深嘴角上扬，看了很久才将唱片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纸袋子：“谢谢，我真的很喜欢这份礼物。”
“生日快乐。”
闻言，向林深瞳孔骤然放大：“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简鸽抱住膝盖，歪着脑袋，笑眼弯弯地看向林深：“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身份证号码，然后就把生日记了下来。”
向林深回想起在俄罗斯的这些天，除了抵达圣彼得堡的那天下午他因为有事没有和简鸽一起出去，其余时间他们俩几乎都一起活动，所以这两张唱片肯定是他不在的那天下午买的。记忆倏地回到那天晚上，他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他不想接却偏偏接到的那通电话，他想伸出去却收回的手……他胆小又怯弱的心。
“简鸽，对不起。”
“嗯？”简鸽有些纳闷，怎么突然道歉？
“昨天……”向林深深吸了口气。
昨天！
简鸽立马坐直了身子。
对了，昨天！
她收起脸上的笑意，佯装生气地问：“你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看出来你不对劲，心情不好，你可别不承认。”
向林深敛眸：“嗯，我心情不好。”
“我就知道！”简鸽回忆起前天晚上那通电话，向林深就是从接完电话之后开始变得奇奇怪怪的，“是不是和你家里有关系？”
向林深点头，昨天晚上他已经决定好了要把事实告诉简鸽：“嗯，有关系。”
果然是！简鸽眼中流露出担忧：“是突然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向林深摇头，是他很久很久之前就知道一定会有的结果：“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会发生，所以不算突然，也不算不上不好。”
很小的时候？
听到向林深说的话，简鸽心里蹿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来，她从他那知道的关于他很小时候的事，一是生病，二是因为生病离家出走……
她猛然想起自己在火车上的时候问过他，他的病是不是已经完全好了，那会儿他的第一反应还有回答都很含糊，模棱两可，虽然最后说都好了，可更像是不想让她继续追问下去，也不想让她担心。
所以……她不敢再往下想。
“我有一件事欺骗了你。”他忽然说。
真的是？！简鸽立即起身跪坐到向林深身前，用手捂住他的嘴，动作快到向林深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你先听我说。”她凝视着他的眼睛，绷着背，紧着呼吸，“向林深，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勇敢。”她一字一句说道，“但是，也没有我自己以为的那么胆小，我不是胆小鬼！”
向林深轻点了下头。
简鸽胸口快速起伏，心跳快得仿佛要跳出来。
“向林深，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