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直白的问题。

    简鸽忽然发觉自己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喜欢向林深吗？

    这些天她一直纠结于向林深想要和她说的话是什么，是不是那句时不时在她脑海闪现，却让她只能甩头否认的话——

    “他是不是喜欢我？”

    “可，才认识半个月，就算是喜欢，这种喜欢是真的喜欢吗？”

    “如果喜欢，他为什么不勇敢一点？”

    “所以，是不喜欢吧？”

    “但是，真的不喜欢吗？”

    简鸽想起在火车上的时候向林深曾问过她如何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相处，那会儿她侃侃而谈将自己二十多年积累的理论经验全告诉了他。如果他真的喜欢她，那对应现在的情况应该符合第二种——

    “她隐约知道你喜欢她，但是她并不确定，在她有反馈之前……”

    她的反馈？

    “如果她表现出对你有兴趣……”

    记忆一点点复苏，心跳一点点加快。

    简鸽抬眸看向奥列格，奥列格一动不动紧紧盯着她，含着笑意的眼眸中有急切也有丝丝紧张。她挺直背脊，深吸了一口气，回答：“嗯，我想我喜欢他。”

    意料之中的回答，奥列格在心里呼出一口憋了很长的气。他闭了闭眼，眼中的急切和紧张都消散，只剩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我想也是。”他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热气消散，余温残留，入口却比想象中的凉。“我看出来了。”

    “你看出来了？”简鸽张大了眼睛，提着气问，“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奥列格放下杯子，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简鸽，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可脸上的表情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写上了他的回答。

    简鸽长叹一声气，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背也佝偻了起来。“那不是大家都看出来了？”她喃喃道。

    “其他人有没有看出来我不清楚。”奥列格松开双手，倾身去拿放在茶几上的书，“就算看出来又怎么样呢？都是单身男女，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就应该大大方方承认。”

    奥列格的最后一句话似乎意有所指。

    简鸽抬眼看他，两人对视几秒后，奥列格见她没有话说便收回视线看起了自己手里的书。

    简鸽抿着唇，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我不确定他喜不喜欢我。还有，他比我小，我们认识的时间也很短，不到半个月。”她将自己的忧虑简单说了出来。

    明明是才认识一天多的人，但她却觉得这些话哪怕和他说了也没什么。

    奥列格没有马上给出听到这些话的反馈。简鸽双手撑在身侧，纹丝不动地看着奥列格，心忽起忽落，呼吸也有些急重。

    过了大概两分钟。

    简鸽数着数，数到第一百二十的时候，奥列格合上书页，抬眸朝她看了过来。他脸上扬着似往常那般灿烂的笑容：“你很在意他喜不喜欢你？”

    简鸽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等了半天以为奥列格会给自己支招，没想到居然问了这个问题。“难道你不在意你喜欢的人喜不喜欢你？”她反问。

    奥列格一愣：“那当然很在意。所以当你说你不喜欢我的时候，我可难过了。”他露出哀伤的模样来。

    简鸽扶额：“演技还是没有长进。”

    “哈哈哈，”奥列格笑起来，“其实想要知道他喜不喜欢你很简单。”

    “什么？”简鸽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和他表白，就像我一样，直接一点。”

    “……”

    她当然知道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可……她害怕。

    简鸽眉心蹙成一团：“被拒绝不是很尴尬。”她嘟囔。

    奥列格摊手：“你觉得我尴尬吗？”

    闻言，简鸽目不转睛，盯着奥列格看了好一会儿，丝毫未在他脸上以及身上看出任何异样。“不尴尬。”她回答。

    “所以，表达自己的喜欢是一件很正常也很平常的事，没什么好尴尬的。”

    简鸽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下脑袋。道理她都懂，可做不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害怕……”

    “Amelie，你怎么比小孩子还胆小。”奥列格取笑，“‘我喜欢你’这句话有那么难说出口吗？”

    从小生活在圣彼得堡的奥列格，接受的西式教育，是很欧洲人的欧洲人。欧洲人在简鸽的印象中一直比较外放、直接。

    所以，她想他不理解她的害怕和不安是因为什么。

    “你不明白。”

    奥列格点头：“说实话，我是不太明白。”

    简鸽没有信心能将自己想要表述的话用英文表述清楚，于是拿出手机打开了翻译软件，按下录音按钮后开口说：“在我们那里，很多父母从小给女孩子灌输的思想都是，在感情方面你不能太主动，要学会矜持，要等着对方主动追求你。因为一旦你是主动的那方，对方就会把自己当做这段感情中的上位者，他就成了之后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

    “虽然我不认同这种思想，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都可以大大方方，大胆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父母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尤其是在我进入青少年时期，曾不断给我灌输过类似的观点，所以当我自己真正陷入这种感情中时，我潜意识里就会认为主动是男生的事，而不是我。”

    奥列格静静地听完翻译软件传出的冰冷的机器声，而后看向简鸽。其实他在几年前看《中国社会发展史》这本书的时候就对中国这个国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专门去了解过中国这个国家的发展历程。

    虽然至今为止只是很浅显的了解，但他知道中国这个伟大的国家是如何一步步从封建统治社会发展成为今天的社会主义国家。

    他的了解紧紧局限于国家层面，并没有深入到家庭以及个体层面。

    听到这番话，他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完全消化。

    “我懂了。”

    简鸽见奥列格表情凝重，忍不住笑了起来：“思想改变需要时间和勇气，真正去实践也需要时间和勇气。”

    “不要害怕也不要吝啬于向你喜欢以及你爱的人表达你的情感，”奥列格给简鸽加油打气，“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嗯，我明白，非常感谢你。”

    “而且，”奥列格扬起唇，“就算你表白之后被拒绝了也不用担心。”

    她什么时候说要表白了？简鸽嘟囔：“我还没鼓起勇气去表白……”

    “我会为你张开双臂。”

    哈？

    简鸽露出问号脸：“你在说什么啊？”

    奥列格露出大白牙：“他拒绝你的喜欢，是他没眼光，不是你的问题。我有眼光，你还可以选择我。”

    嗯？怎么感觉像拐着弯说她呢？

    简鸽鼓了鼓脸颊：“你是在说我吧？”

    “哈哈，”奥列格笑出了声，“当然也算上你，谁让你拒绝了我呢。”他露出委屈脸。

    不久前还有些沉闷的氛围因为奥列格这一番话变得轻松起来。

    简鸽朝后瘫倒在沙发靠背上，顺着他的话说：“是的，你说的都对。”

    “那么，加油。”

    “嗯！”

    在圣彼得堡的倒数第二天，他们的行程都安排在了玛格丽特家的农场。

    一行人起了个大早，跟着玛格丽特以及奥列格两人去奶牛饲养仓看奶牛，体验如何挤热乎乎的牛奶。奶牛场结束转场去马场看马、骑马，享受策马奔腾的感觉。而后是农场的果蔬园，园子左侧区域栽满了各式各样、美不验收的花卉，右侧是大片大片的蓝莓灌木丛，枝叶间盛放着一颗颗果实，有成熟的紫色，也有青涩的绿色。

    工人蹲坐在灌木丛中，正在采摘刚成熟不久最新鲜的蓝莓。

    上午的时间一晃而逝。

    午休过后玛格丽特提议带大家去农场周围散步，感受圣彼得堡乡下的午后。简鸽想起自己和向林深的约定，出发前和同住一屋的郑怡安三言两语交代了一下她的安排，就拿起放在桌上的纸袋子下了楼。

    走出别墅，简鸽径直走向小树林，向林深给她发了消息，告诉她他在露台正对面的小树林入口等她。

    消息收到的时间是十五分钟前，简鸽睡觉之前关了声音，闹铃响了才看到。

    走着走着，她脚底下就仿佛生了火一般，不受控制地踮起脚尖，速度也越来越快。

    离入口越来越近，向林深的身影在她眼睛里的倒影也越来越清晰，她的心跳忽然开始紊乱，呼吸也变得着急了起来。

    “对不起，我手机静音了，没及时看到你的消息。”人还没走近，简鸽的声音就先传了出来。

    向林深将手中的水瓶递给简鸽：“是我没注意时间给你发消息，你不用道歉的。”

    简鸽接过水瓶，拧开的时候才发现虽然是没有喝过的，但向林深已经贴心地给她拧开过了，所以她很容易就打开了水瓶的盖子。

    咕隆咕隆喝下小半瓶水，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要进去里面吗？”她指了指树林里面。

    向林深自然地拿过简鸽喝完的水，笑着点了下头：“嗯，穿过这片小树林之后有一个小池塘。我看了玛格丽特拍的照片，那里很漂亮。”

    听到向林深说的话，简鸽脑海浮现奥列格昨天和她还有橙子她们几个说过的话，他说他有一块秘密基地，基地里有一个小池塘，隐匿在树林间，春夏秋冬，不管哪个季节进入基地都非常诗情画意。

    奥列格的话加上向林深的话，双重作用下，简鸽的好奇心立马飞了出来。“好呀，那我们走吧。”她开心地说。

    说完，没等向林深有什么反应，她从他身前走过迈入小树林。

    简鸽走了几步，转头发现向林深依旧愣在原地，她又转身折返，拉住他的衣袖，边说边拽：“不走吗？”

    向林深垂眸看着被简鸽拉住的地方，唇角止不住上扬：“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简鸽在前面开路，向林深紧紧跟在她身后。

    阳光透过繁茂的树叶洒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他们的影子在这光照下并不完整，有时候光落在脸上，有时候光落在身上，有时候落在手上，有时候落在衣袖上。

    向林深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不完整的影子，落在他被简鸽拉住衣袖的那只手上时，地上的两个影子仿佛正牵着手，紧紧的，密不可分……

    如果时间能在这一刻停留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