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鸽和向林深目送程橙他们一行人离开，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混入到人群中后才将视线收回。
两人站在原地，谁也没动。
简鸽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思绪逐渐放空，倦意突然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一个打完又接着一个，眼眶瞬间就湿了。
她泪眼迷蒙地转头看向林深，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样子似乎看了很久，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也有笑意。
“累吗？”他问。
简鸽反应变得有些迟钝，以很慢的速度点了点头：“有点。”过了会儿，她又摇了下头，“我觉得我还是挺清醒的，但是身体发出的信号是我很累。”
听到简鸽的回答，向林深低低笑了起来：“还能坚持吗？不如今天先回去休息，下次去也一样。”
“不行，就今天去。”简鸽立马摇头，反应速度瞬间就给力了。答应了的事就要说到做到！
向林深见简鸽坚持，没再反驳。他看着她身上略显单薄的条纹T恤，将自己的牛仔外套脱下，然后自然地递到她身前，说：“晚上有点冷，小心着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先穿我的外套。”
有时候，大自然好像可以听懂他们说的话。
向林深的话刚说完，一阵冷风从简鸽身前呼啸而过，卷起了她披散的长发，也卷走了她身上仅存的一些暖意。
出门前，她准备好了晚上要穿的外套，可一着急，那件衣服就被孤零零地落在了她房间的沙发上。
向林深脱了外套后，身上剩下的那件衣服并不比她的厚多少。简鸽犹豫再三，回绝了他的好意：“不用啦，我不冷。”她将手背到身后，双手交握，摩挲着取暖。
向林深一瞬不瞬地看着简鸽，没说任何话，可表情和眼神却都明明白白说着“我不相信”四个字。简鸽恍然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那会儿他斗嘴的模样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渐渐的，简鸽败下了阵，低头伸手去拿他手上的衣服，不忘嘀咕：“我穿，我穿还不行吗？你别盯着我了，怪吓人的。”
手在拿到衣服的刹那，向林深忽然一个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好暖和，比昨晚那会儿还要暖和。
简鸽愣愣地看着被他握住的地方，好奇地问：“你不怕冷吗？我一直以为你很怕冷。”
听到简鸽的问题，向林深不由得笑起来：“我不怕冷，只是习惯穿外套。你先把衣服穿上。”他松开她的手腕，看着她把衣服穿上。
在他身上尺寸刚好适配的衣服穿到她身上后，她就好像变成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煞是可爱。
“好大啊！”简鸽晃荡着空荡荡的衣袖，这一刻才深刻感知到她和向林深之间的体型差距有多大。昨晚只是觉得那件卫衣外套披在身上有些重，也有些大，却没想到会大这么多。
“目的地离我们不到三公里，这会儿打车不是明智的选择，可以选择的方式有两种，走路或者坐地铁。走路大概需要一小时的时间；坐地铁的话要先走到剧院站坐二号线，然后在两站后的马雅科夫斯基站下车，这种方式走路所花费的时间大概在十五分钟，地铁大概十分钟，一共二十五分钟。”
向林深将去目的地可选择的方式仔仔细细同简鸽说了一遍。简鸽不清楚向林深要去的地方在哪里，看不懂俄语，地铁线路图也没有摸清，对莫斯科更是一点也不熟悉，拿不准主意，只好将他刚刚说的几个时间做了大致的比较——
“那还是坐地铁吧。”
“好，听你的。”向林深扬了扬唇，看着依旧热闹的大街，“我可以像刚刚那样吗？”
简鸽茫然地仰头看向林深，不明白他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什么？”
向林深眼神飘忽了一下，趁简鸽不注意像刚刚那样握住了她的手腕，只是这一次隔着衣服。他咽了咽口水，解释：“人有些多，我怕我们走散了。”
有时候，皮肤白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就好像现在，简鸽一眼就看见向林深白皙的脸颊上透出了浅浅的红色，好像盛夏傍晚的晚霞，无处可藏。
简鸽见他这般模样，心里动了小心思：“弟弟，你是不是故意的？我们俩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走散呢？而且和橙子他们一起的时候大家没有手拉着手，也没有走散呀。”
向林深脸上的那抹绯红顺着两颊向耳廓蔓延，简鸽强忍着笑意，继续逗他：“我觉得你好像就是故意的。”
“我不是……”向林深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视线从简鸽上扬的唇角往上移动，落到她含着笑意的眼睛上，笑意很浓，浓中又带着一点不同往常的东西。他愣了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她刚刚说那些话的目的是什么。“被你说中了，我是故意的。”
语气过于认真，简鸽被向林深的回答哽住，怔怔地盯着他看了很久，她才回过神来：“哈哈哈，我开玩笑呢，没想到你也学我开玩笑。”
向林深表情依旧认真：“我没有开玩笑。”
简鸽彻底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只好收回视线不再看他。她又“哈哈”干笑了几声，抬眸望向远处，问：“地铁站应该怎么走？”
向林深看着简鸽白皙的面庞浮出淡淡粉色，唇角不禁溢出笑意。他不再继续那个话题，顺着她的问题回答：“走吧，我带路。”
说完，他迈步朝地铁站走去，手隔着衣服牵着她的手腕。
莫斯科地铁四通八达，线路多而杂，是世界上规模最大也是使用率最高的地铁系统之一。大多数身处莫斯科的人，不管是当地人亦或是来旅游的人，出行第一选择几乎都是地铁。
简鸽读研的时候曾遇到过像今日这般拥挤的场景，那次是她为数不多没把控好回校的时间，遇上最拥堵的周五晚高峰。
从进地铁站那刻起，人挤着人，她是一路被人推着向前，又被推着刷卡进站然后上车，一直到倒数前几站车厢才有足够的空间让她喘气看手机回消息。
回忆并不算美好。
两人跟着人群刷卡进站，然后乘坐下行电梯进入通道前往乘车的站台。
简鸽一路上边欣赏地铁内各种精美设计雕刻，边注意着往来的人群。俄罗斯人很高，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一眼望去就像是摆放在是橱窗内的人形模特。
向林深站在他们中间，莫名地和谐。简鸽心想，如果这会儿他们走散了，他肯定很容易就会混入到人群中，从背影看，几乎和前面的综发少年一模一样。
向林深回头确认简鸽一切正常的时候，她似乎在思考什么，眉心拧着，眼睛并没有聚焦。“你在想什么？”
听到声音，简鸽瞳孔微缩，思绪回笼。她仰头看向林深，问：“你说的马科……”她想不起那个站叫什么，停住。
向林深接上简鸽的话：“马雅科夫斯基。”
“对，就是马雅科夫斯基站，”站名有些拗口，简鸽在心里默念了几回，“是不是和这一站只相隔两站？”
“是。”
简鸽弯起唇角，眼睛变成了月牙状：“好，我记住了。”
如果走散了，她也可以找到他。
地铁呼啸着进站，稳稳停靠在站台旁。
简鸽和向林深站在上车的人群中间，等着上车。车门打开，遵循着先下后上原则，拥挤的车厢内下来一部分人，车上的人趁着车厢内有了可移动的空间立马寻找更好的位置倚靠。
等待上车的人群开始行动，简鸽跟着前面的人往前挪动，向林深护在她身后，不知不觉中他松开了她的手腕。
身后涌上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边往前挤，边和身边以及身后的同伴交头接耳……
简鸽不记得她是怎么被挤上的车，只记得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她的后脑勺，她回头确认向林深的时候，发现身后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男生，很高很瘦很白也很好看，一头金发，眼睛像大海一样碧蓝清澈。
男生冲她歉意地笑了笑：“I\'m so sorry.”
简鸽回他一个礼貌的微笑：“It\'s okay.”
说完，她踮起脚尖找寻向林深的身影，可拥挤的车厢，像雕塑一般的人群，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
没有足够的空间让她拿出手机，只能将全部注意力放到即将响起播报的广播上。
听不懂的俄语，交流声此起彼伏。
地铁到站，有人下车，有人上车，挤着车厢内原本就站着的人。简鸽又被推搡着往前移动，走过车厢接壤处，她走到了另外一节车厢。
第二站到站，和上一站一样，下车的人远没有上车的人多。简鸽死死握住扶手，没有再被推搡。
还有一站就到了，她在心里暗暗说道。
广播播报再次响起，地铁驶入站台。
简鸽看着玻璃窗外，站台上依旧很多人，男男女女，帅哥美女，很养眼，向林深要是混入人群，她依旧没办法一眼辨认出他。
地铁稳稳停住，她双手拽住背包包袋，等着下车。
“你是这一站下车吗？”
和她一起被挤到这个车厢的男生突然搭话。
车厢内有些嘈杂，简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回头看了眼男生，男生脸上带着微笑。她点了点头：“对。”
“我也是。”
“你是一个人吗？”
男生又问，简鸽这回清清楚楚听到了他的问题。她脸上露出戒备的神色，看着男生：“不是，我朋友在另外一节车厢。”
男生举起两只手，笑了起来：“别误会，我没有恶意。”
车厢内人群攒动，开始挤着下车。
简鸽没来得及回话，跟上要下车的人群朝着车门挤过去，男生跟在她身后，有意无意地好像在护着她。
迈出车门，她立马四处张望寻找向林深，但拥挤的站台还有她面前那高大的身影依旧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你找到你朋友了吗？”男生又问。
简鸽踮起脚尖，有些着急：“还没有”
“需要我帮忙吗？”
简鸽仰头看男生，他个子很高，看着比向林深还要高一些，大概一米九多。以他的视线去找人，或许可以找到……
想到这，她点了点头，感激道：“好，非常感谢。”
“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客气。”
简鸽将向林深的外貌特征以及衣着打扮尽可能仔细地同男生讲了一遍，然后两人分前后左右开始寻找向林深。
过了半分钟，男生问：“你确定你们是这一站下车吗？”
“是的，我很确定。”简鸽的视线快速移动，依旧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一瞬间，她没有那么确定了。
手机！她怎么忘了手机！
低头慌乱地寻找手机，小小的斜挎包里，并没有塞多少东西，可奇怪的是她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手机。
“丢了吗？”她低声轻喃。
怎么办？
耳朵嗡嗡地叫，太阳穴突突地跳，生怕她还不够心烦意乱似的，净添乱。
慌乱间，右胳膊被人又轻又重地抓住。下一秒，清新的柑橘味窜入鼻腔，简鸽的唇角不禁溢出笑意。
倏然间，耳朵不叫了，太阳穴也不跳了。
她回过头，视线从抓住她胳膊的那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一点点上移，滑过他青筋隐隐凸起的手背，然后是胳膊，清晰紧致的下颌线，仿佛被水浸润过的唇，笔挺的鼻子，最后落到清亮的眼眸上。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