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革命地铁站乘车然后中间换乘，又因为遇上晚高峰，程橙他们几人到酒店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疲惫、困倦在每个人脸上都无所遁形。

    和孙源、陈澍生还有许熠他们三人道完晚安，确认他们的房门关上后，程橙强忍着倦意叫住了李倩芝——

    “倩芝，我和安安可以去你的房间待一会儿吗？”

    李倩芝回过身看着程橙和郑怡安，沉默一瞬后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三人一前一后依次进到李倩芝的房间里，淡淡的香味充盈满屋，是花香和水果结合的味道，仿佛春夏交叠，温柔又充满活力。

    “你们先坐，我去一下洗手间。”李倩芝招呼两人坐下，随即拿起放在桌上的洗漱包走进卫生间。戴了十几个小时的隐形眼镜，她的眼睛很干也很涩。

    “啪嗒”声落下，程橙伸长脖子看了眼洗手间方向，确定门已经被关上后她扭头看郑怡安，低声说：“待会儿我们应该直接问还是委婉点问？”

    郑怡安累得直不起腰，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回答：“委婉点吧，倩芝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知道她喜欢向林深。”

    程橙认同地点头，摩挲着下巴：“也是，倩芝肯定不知道大家都看出来她喜欢向林深。”

    “她这两天好像比之前开心很多，”郑怡安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但是向林深这些天明明和姐姐走得很近，好奇怪啊。”

    程橙也纳闷这个，所以才会顶着困倦硬拉着郑怡安一起来找李倩芝聊天。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悄悄话说得正起劲。

    又是一声“啪嗒”，两人心有灵犀般地同时合上了嘴，说话声戛然而止，室内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卫生间的门被推拉开……

    程橙和郑怡安听到声音立马坐直了身子，看向洗手间所在的方向。过了几秒，李倩芝趿拉着拖鞋走出来——

    她依旧穿着白天那套衣服，只不过将长卷发束成了丸子，松松地杵在脑袋上。白皙的面庞上有水珠在缓缓滚落，不似白日那么精致明艳，此刻显得格外……纯白圣洁，好像盛放在冰天雪地里的雪莲花。

    李倩芝很难忽略落在自己脸上的两道目光，看着两人发呆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怎么了？我现在很奇怪吗？”

    听到声音，程橙立马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没有，就是感觉你和前几天不一样了。”

    李倩芝抽了一张纸边擦拭脸上的水珠边问：“是吗？有什么不一样？”

    “比之前看着更开心了，整个人都更加松弛了。”程橙将自己和郑怡安聊天时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李倩芝脱了鞋子坐到床上，盘着腿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你们看出来了？”

    程橙和郑怡安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默契地点头：“嗯，很明显。”

    “除了这个，”李倩芝唇角上翘，脸上的笑意加深，“你们是不是还有其他想说的？”

    程橙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看着郑怡安。郑怡安被程橙迫切又带着渴求的目光盯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冲程橙扬了扬唇，让她稍安勿躁。

    程橙和郑怡安沉默的那段时间，李倩芝一直看着她们俩，自然没有错过她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她们俩很合拍，在学校的时候只要给对方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偶尔，她很羡慕她们之间的那种默契。

    此刻也是。

    “我喜欢向林深。”她平静地说，脸上的笑意未减，“你们应该都看出来了。”

    一句话让程橙和郑怡安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一瞬间也是，那么默契。

    李倩芝的语气很淡然，仿佛只是说了一句“我早上吃了油条、喝了豆浆”，平静地好像这件事对于她而言丝毫不重要。

    “倩芝，我们……”程橙欲言又止。

    和李倩芝的坦荡相比，她的确有些卑鄙狭隘，在火车上那些天，他们几人总是在背后悄悄议论着这些。

    她低下头：“对不起。”

    李倩芝不在意地摆手：“橙子，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没做错什么事。”

    “不是的，”程橙着急解释，“我以为你不知道我们知道你喜欢向林深，所以私底下聊过几次。”

    李倩芝“哧哧”笑了起来：“这也能算错事吗？”

    程橙咽了咽口水，和郑怡安对视了一眼，小声问：“这不算吗？背后议论他人是非。”

    李倩芝摇头，丸子头松散了些，一些碎发落下，乖巧地搭在肩头还有脸颊两侧：“当然不算！我们以前在寝室的时候不也经常聊这些八卦吗？什么谁喜欢谁，谁不喜欢谁的。”

    郑怡安突然想起她们几人深夜睡不着觉的时候总喜欢聊这些，一聊就能聊到凌晨两三点。她吁了口气，拍拍程橙的肩膀：“有一次我们聊得异常兴奋，一直聊到凌晨三点多才睡，以至于第二天上老严的课困得不行，还被他叫起来训了一顿。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李倩芝“哈哈”大笑，像被人戳中了笑穴，“老严还让我们写检讨，后来我们写了他也没要，说什么让我们长点记性，别以为上了大学就可以放松下来，不好好听课一样要被罚。”

    “对对对，”程橙心里的大石头稍稍落下了些，跟着她们俩一起笑，“那封检讨我写得可真情实感了。”

    三人聊起在学校时发生的趣事，笑得前仰后翻，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其实，”李倩芝笑得小腹一抽一抽的疼，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我和林深是初中同学，但是我们俩不是同班同学，初中的时候也不认识，所以没告诉你们。”

    程橙困劲过去，此刻精神抖擞。她甩了甩手：“这件事甜酒源早就告诉我们了。”

    李倩芝一愣，随即想起那天晚上向林深说过的话：“他知道的倒挺多。”

    郑怡安接话：“他对你的事那叫一个上心。”

    话音落下，笑声戛然而止。

    程橙脸上笑容僵滞，慢慢转动脖子看了眼郑怡安。郑怡安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冲着程橙还有李倩芝抱歉地吐了吐舌：“我说错话了。”

    李倩芝摇头：“没事，我知道他喜欢我，但是我不喜欢他。我想他也知道。”

    “哈哈”，程橙干笑两声，“甜酒源这么傻的人你不说明白他应该不知道吧。”

    “他只是看着傻，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明白。”李倩芝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边按摩边说，“至少在对方喜不喜欢自己这件事上比我看得明白。”她换了姿势继续按摩，“所以我和向林深表白了，他却没有和我表白。”

    表白！！

    程橙和郑怡安怀疑自己听错了，盯着李倩芝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结结巴巴问：“你，你和向林深表白了？”

    “对啊，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周日凌晨的时候。”李倩芝继续按摩着小腿，“但是他拒绝了，所以我也很干脆地放弃了。”

    拒绝？放弃？什么？！

    程橙和郑怡安大眼瞪大眼，愣了半天才把李倩芝说的话完全消化。郑怡安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地问：“就放弃了？”

    “嗯，放弃了。”李倩芝抬头看对面的两人，笑了笑，“他不会喜欢我的，所以坚持没有任何用，不如趁早放弃。”

    程橙冲李倩芝竖起大拇指，由衷地称赞：“倩芝，你好勇敢，也好厉害！”

    “没有啦。”李倩芝被夸地有些不好意思，偏了偏视线。过了几秒后重新落回到她们俩身上，“后来我有认真想过，其实我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喜欢他，只是那段暗恋的时光让我误以为自己很喜欢很喜欢他，以至于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只想留给他最好的样子。当然被拒绝的那一刻还是挺难过的，”她似突然想起什么，笑了起来，“我当时就在想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呀，我又漂亮性格又好，身材也不错，学习也很好。”

    程橙和郑怡安赞同地点头，李倩芝停顿了会儿接着说：“我郁闷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突然就想通了，也就没有那么难过了。悬在心里一会儿上一会下的石头瞬间落了地，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像在深海里浮潜，氧气快要耗光的那一刻突然可以浮出水面，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豁然开朗。所以，其实我真的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喜欢他，喜欢的只是那段暗恋的时光。”

    听完李倩芝这番话，程橙若有所思，手撑着下巴静静盯着脚下的地毯。过了很久她才开口打破沉默：“你们有没有觉得向林深对姐姐很不一样，太过于热情了？”

    郑怡安连连点头，像捣蒜似的：“有有有！在车上我就发现了，他老找姐姐说话聊天。”

    李倩芝了然一笑：“你们不觉得姐姐很可爱吗？不管是谁见着了都想靠近她。”

    “我们都这么觉得。”

    和简鸽第一次见面，程橙就和郑怡安悄悄说过这句话，当时她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变态，看到可爱的女孩子就一个劲地想往上贴，安安为此特意叮嘱过她，让她矜持点，不要吓着简鸽。

    现在看来，并不是她和安安这么觉得，连倩芝也这么想。

    “所以，向林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接近姐姐吗？”郑怡安有些担心，“他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李倩芝被郑怡安无厘头的想法逗笑：“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我猜更重要的是因为……”

    程橙迫不及待追问：“因为什么？”

    李倩芝眨了眨眼，卖关子：“你们觉得呢？”

    程橙脑子好像短路了，完全跟不上李倩芝：“我的好倩芝，你快告诉我们吧，快告诉我们吧。”

    “因为，他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