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林深的问题让简鸽陷入了沉思中。片刻后，她收回视线，笑了笑说：“算不上害怕，只不过偶尔还是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和评价。”
程橙附和道：“我也是！虽然我经常告诉自己别人怎么看怎么说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是管好自己。但某些时候就是会不自觉地担心别人是怎么想的，别人是怎么说的。”
“你们这么一说，”郑怡安手托脸，视线扫过刚刚说完话的简鸽还有程橙，“我也是这样诶！”
话题引起了大家的共鸣，纷纷点头表示自己也和她们三人这样，哪怕一再告诉自己别人的目光以及评价对于自身而言并不是每次都有用，可还是会忍不住在意，希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是善意的，评价都是正面的。
或许是因为他们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处于被比较、被评价的位置上——
刚出生时和同龄人比谁先会翻身、爬、走路还有说话；上学后和同学比学习态度、成绩还有获得的成就；工作之后和同事、同学、亲戚比学历、职位、薪资、家庭、婚姻……
人这一生对于他们而言仿佛就是一场比不完的比赛，没有谁是绝对的胜利者。
后来，他们也在不经意间成为了那个肆意评价别人的人。
程橙的视线落到唯一一个没点头的人身上，向林深靠坐在椅背上，神情淡漠地看着他们，与他们格格不入，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她朝向林深努了努嘴：“你没有这样过吗？”
向林深唇角溢出一丝笑意，耸了下肩膀：“以前没有。”
关注点落在最后两个字上，大家都见怪不怪。
“不奇怪。”程橙收回视线，并没有诧异向林深的回答。心冷之人怎么可能在乎其他人怎么看他，怎么评价他呢？
“不过，”向林深再一次出声，等所有人都看向他时，他抿了抿唇，“最近有这样。”
愣神的瞬间，大家立即反应过来向林深在说“没有”之前还有两个字——
“以前”。
怎么刚刚就自动忽略了这两个字呢？
孙源笑着眯起眼睛看向林深，打趣：“最近是多近？这个月还是这一周？”
向林深没有直接回答，抿了抿唇好像要笑，可唇角的弧度却没有任何变化：“无可奉告。”
孙源轻“嘁”了一声，视线快速扫过对面的某人：“你不说我也知道。”
许熠听着两人模棱两可的对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前倾身子，越过坐在边上的陈澍生看向林深还有孙源：“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呀？我完全听不懂。”
陈澍生拍拍许熠的背，又揉揉他的脑袋：“我的小熠熠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些。”
“什么？”许熠不明所以地看着陈澍生，“我和你们不是一样大嘛！”他们仨总喜欢打各种哑谜，在学校的时候这样，出来玩还是这样。
看着对面几个人的交流互动，程橙一整个爆笑，笑得直不起腰，连带着肚子小腹都一抽一抽的疼。
仿佛被点了笑穴，她的笑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她看着一脸懵圈的许熠：“许熠，你别问了，他们不会告诉你的。”
说完这句，她又看着另外三人：“说什么三个女人一台戏！我看啊，那是因为说这话的人没看到一群男的凑在一起有多精彩。你们四个男的凑一起，不知道凑出了几台戏。太好笑了！”
笑声持续的时间内，孙源注意到不少路过他们身边的人都朝他们看了几眼，眼神中带着好奇和疑惑。他好意提醒：“橙子，在外面还是注意一下形象吧。”
程橙无所谓地摆手：“刚刚不是还说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和评价吗？这就忘了？”
听到程橙的话李倩芝抬头看了眼孙源，孙源正好也在看她。两人视线交汇，孙源扯了扯嘴角，牵起一抹笑，李倩芝回他一个很浅的笑意后没有任何犹豫就将视线收了回来，继续低头看手机。
孙源眼里闪过落寞，很快又消失不见。他稍稍偏头看着程橙笑了笑：“哈哈，二十几年的习惯了哪有这么容易改。”
“那就从今天开始！”程橙突然有了主意，目光一一掠过周围一圈人，“要不要玩个游戏？”
郑怡安问：“什么游戏？”程橙经常有鬼点子，她一点也不奇怪她这会儿会说这个，但相处久了她下意识就会接着她的话说。
程橙嘴角牵起一抹娇俏的笑：“在俄罗斯的这十天，谁再犯孙源刚刚那个错误谁就要接受惩罚。”
“什么惩罚？”被当做反面教材孙源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额。
“请大家吃一顿饭，怎么样？”
听完程橙说的惩罚，大家的眼珠子快速转动了起来，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在无声地商量。一分钟后，第一道菜上桌，也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谁怕谁呀，玩！”
是被当做反面教材不好意思的劲儿才持续两分钟的孙源的声音。
有了第一个人站出来，余下的人也纷纷点头应了下来。
他们在莫斯科的第一顿晚饭，在欢声笑语以及音乐声中落下帷幕。
晚饭后，几人沿着涅格林纳河散步，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半个小时的路程，他们很快就走到了下午的汇合点。
似乎没反应过来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几人都露出了有些诧然的表情。
程橙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确认是否真的走了半个小时。看清楚时间后，她收了手机看着同伴，“嘿嘿”干笑了几声：“好快！怎么感觉我们去的时候走了好久好久。”
“我也有这种感觉，”郑怡安附和，“明明去的时候走路速度比刚刚快多了，可就是感觉去的时候花的时间更多。”
“对对对，就是这样，真神奇！”
“嗐，”孙源双手插兜，转过身看站在他身后的人，视线慢慢扫过李倩芝的脸后落到程橙还有郑怡安身上，“这有啥好神奇的。去的时候我们又饿又累，还不熟悉路，当然就会对时间有错误的感知。回来的时候我们吃饱喝足，还一路聊得那么开心，当然就不会在意时间。俗话说得好，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稍纵即逝。”
程橙看孙源一副“我是大师”的模样，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你可真厉害！”
陈澍生瞅见程橙快要翻到天上去的白眼，一把勾住孙源的肩膀，笑道：“我的源儿啊，有时候显摆自己并不是好事。”
孙源瞥了眼陈澍生，又扭头看李倩芝，发现她正笑眼盈盈地看着自己和陈澍生后一把拍开了陈澍生的手：“您老滚一边儿去。”
陈澍生偷笑的同时不忘开玩笑：“今天你们咋回事呀，一个接一个认爷爷的，我可没那么多钱啊。”
李倩芝“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孙源见状忙捂住陈澍生的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陈澍生举手投降，孙源又继续捂了会儿才松开。
程橙看向一直站在边上的简鸽，想到她要一个人回酒店，不免有些担心，于是提议：“姐姐，要不我们先陪你回酒店吧。”
听到程橙的话，简鸽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的好意：“不用了，从这里回去只要一刻钟，很快就到了。”
“但是晚上你一个人回去我们实在不放心。”李倩芝接话，“我们陪你就当消消食。”
简鸽实在不想麻烦他们，一来一回得多花半个小时的时间。看着大家脸上掩盖不住的疲惫，她依旧坚持：“真的没事，也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我们明天早上见。”
说罢，她冲所有人挥了挥手说了声“明天见”便转身快步离开。
简鸽脚步生风，很快走到拐角处，感觉到自己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们眼下，她才放慢脚步。扭头确认已经走过拐角，看不到他们的人影后她长吁了一口气。
偶尔，一个人也很好。
【婧婧，我刚刚在一家味道超级好的俄罗斯餐厅吃了晚饭，真的很好吃！】
【下次我们来莫斯科我带你去吃。】
【俄罗斯真的超级超级超级多帅哥还有美女。】
【如果你想看我不介意偷拍一些发给你。】
【如果你和我一起来就好了。】
发送完最后一条语音，简鸽看了眼屏幕上方的时间——
莫斯科时间晚上十点半，北京时间凌晨两点半。
婧婧肯定睡了，她心想，于是收了手机放回小包里。
不远处迎面走来三个高个男人，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有意的。简鸽看到他们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发现自己在看他们的时候，有个男人冲她吹了吹口哨，吹完转头和同伴说了什么，脸上隐隐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简鸽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停下脚步观察四周的地形。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条很窄的双行道，街道两边没有什么商铺，路上来往车辆也很少，离她最近的商铺大概还有五十米的距离，想要过去必然会经过那三个男人。
这并不是很好的选择。
男人离她越来越近，简鸽转过身准备走到另外一侧的人行道上……这时不远处有辆车打开了远光灯，警示路人注意，她只好站在原地，等车过去后再走到对面。
声音离她不到十米，笑声、说话声还有口哨声交织在一起，仿佛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在她头顶，心脏不受控地剧烈跳动……
再不跑或许就来不及了！
简鸽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让她快点跑，可车子离她越来越近，她抬起胳膊想要示意，又放下，脚下好像突然绑了两块千斤重的铁块，完全无法动弹。她不敢扭头看那三个男人，只用余光小心观察。
脚步声也在一点点靠近……
她可以自救的！
简鸽收紧全身的每一块肌肉，牙齿和嘴唇都在打颤。
小学的时候，她爸妈害怕她被人欺负，和楼上的邻居一商量就把两个女孩子一起送去学柔道。两人一路考到六段，到了初中，学业加重，她父母和邻居又是一商量就停了她们俩的柔道课，让她们把心思都放到学习上。
从那之后，她几乎没碰过柔道，身体绣了，把学的东西全还给了教练。
现在，需要唤醒记忆。
简鸽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努力回忆。
“Hi！”陌生的声音。
简鸽没有搭理对方。
“Hello！”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
简鸽依旧没有搭理对方。
藏在深处的记忆打开了门缝。
温热的手掌覆在肩头……简鸽睁开眼，表情决然。左手手死死握住对方胳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快速进入到他身旁，随后右手抄进他的胸膛掰住他的背……
呼吸间，一股熟悉的柑橘味闯入鼻腔。
向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