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王涯得皇帝恩信,留宿宫中。皇帝先是将李神光送回章华宫后,便屈尊来见一下这位近来风声鹊起的臣子。

    王涯为琅琊王氏嫡系出身的第十八子,家中先辈也有过封王拜相的先例,王氏人才辈出,为朝廷输送不少英杰,也遭过君王忌惮,浮尘几代,到了王涯这一代,又重新走近君王的视野里。

    随着一声“圣上来了。”殿里头正欲和衣而眠的王涯起身相迎,他披着发,身着中衣,缓结袍带,脚着足祙。看上去就是要入睡的模样。

    姬炀也不计较,让其面礼,在他对面的坐榻上坐下,见他面如冠玉立定站着,姬炀说∶“爱卿坐吧。”王涯紧接应是,这才落坐到姬炀坐榻对面。

    公子举止斯文,倜傥风流,富有才学拥四海。

    皇帝少年起除了喜欢与动物格斗,对四海之内的奇闻异事也有所涉猎,当然除却这些还有时政,皇帝和臣子秉烛夜谈,臣子一一有所见解所答,所识皆深,二人相谈甚欢,健谈至天明。

    ……

    姬炀跟王涯聊到天亮,在勤政殿跟户部的官员们议完事之后,大臣们退出去不久,就有一个小内侍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向姬炀禀报道∶“圣上,大郡主要绝食。”

    姬炀没理这小内侍,拿起了奏折看。

    常德冲着小内侍摇摇头,然后走到勤政殿门前,对门外正在候着的兵部众官员说∶“圣上宣各位官员入内。”

    兵部官员闻声入内。

    这一场议事议了约一个多小时,兵部之后又是工部入内,随后的就是新晋官员的述职和地方官员的分派,姬炀的一天其实很忙的,待姬炀把今天要见的人要做的事全部都见完和全部做完之后,天已经黑下来了。

    有时候太肝了,对身体也不太好。常德为姬炀送来了养身的羹汤后,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皇帝的神色,一边说∶“圣上,大郡主那里可要派人去看看?”

    “摆驾章华宫用膳。”姬炀用了一口羹汤后,便放下碗筷,说道。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常德忙退出去去章华宫传旨。看见早时那名小内侍眼巴巴看着他出来,常德只能朝小内侍再次摇摇头,随后就命御前的小内侍到章华宫传旨。

    皇帝的旨意不出一时,就传遍六宫。

    从御膳房那里到章华宫传膳的队伍排了长长一队,从萧妃娘子和崔妃娘子面前走过。

    “啧啧啧,”萧妃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叫声,崔妃娘子淡淡睹了一眼她。

    “如今章华宫那位是圣上的心肝吧?”萧妃娘子小声说道∶“崔妃姐姐你就不好奇她最后能封个什么吗?”

    “你是宫里的老人了。”崔妃娘子朝萧妃娘子道,“咱们这位圣上可不是位长情的主儿,再说圣上喜欢谁是圣上的事,圣上想做的事情,你不会看不懂吧?”

    其实不光萧妃娘子能看得明白,后宫诸人都能看得明白,就是偏偏有些人看不明白。

    “姬诺那丫头,真得是没得救了。”萧妃娘子暗自摇摇头。

    崔妃娘子也不看萧妃娘子,她就是觉得大郡主在她管的后宫里经常这样蛮横无理,经常让她难做,是该吃吃苦头了。女人和“女儿”,圣上还是能分得清的。

    入了夜的章华宫里,李神光陪姬炀用完膳后,姬炀就天色以晚顺利成章的留了下来。

    出浴后的姬炀,轻轻的趴在床榻上。

    李神光在浴间出来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轻轻走到姬炀身边,问∶“圣上今日看起来格外疲累一点?”

    姬炀轻眯着眼睛,低沉地发出“嗯”了一声。

    “神光,”姬炀轻呼了一声,李神光蹑着手脚正准备也找个地躺下,听姬炀唤她,她也只好“诶”了一声。

    李神光说∶“圣上,今日累坏了,我给你摁摁吧。”

    姬炀这会儿睁开了眼睛,用一双幽深的目光看着李神光。

    李神光被他看得有点羞赧,却依旧硬着头皮解释说∶“从前在鲁国宫时,外祖母累了,我也给她这样摁摁,每次我这样摁摁,外祖母总会开怀许多。”她这样说着的时候,就在榻前坐下,姬炀这会儿顺她的意思调整了睡姿,将脑袋靠在李神光的双膝之上,少女香甜的味道涌入他鼻腔,伴着轻柔的指法,恶劣的心情似乎真的一散而去了,有所好转。

    但姬炀发现,少女的摁法谈不上多娴熟,力气小小的,像一只小猫一样挠过他心尖。看来昔时鲁太后能开怀起来,定是觉得这小东西她懂事了,姬炀这样想着,心里松动,更觉得这样的李神光可爱惹人怜。

    他也不准备阻止李神光,姬炀问李神光,“今日在宫中还好吗?”

    李神光正在专心做一件事,她思索了一下说道∶“春柔今天在院子里摔了一跤,真是太可怜了,朝侍卫替我爬到树上摘下了果子,但那个果子品尝起来似乎味道不怎么好,想了一下,我还是觉得要给圣上绣一个香袋才好。”

    少女叨叨絮絮的分享,姬炀的脑子勾勒出少女一天的状态,他并没有觉得烦,反而因此觉得李神光沾上了一丝人气,顿时活过来一样,这样的李神光落了实处,让他喜欢。

    “香袋,”姬炀好奇起。

    李神光这会儿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半捂着嘴。姬炀睁开眼睛,就见少女的神情充满了懊恼,心中不由意动。姬炀从她怀中起来。

    李神光见事情败露,幽幽的说∶“原本想叫圣上一个惊喜的,同春柔他们吩咐过,万不可透露给圣上,却不想我竟是个藏不住嘴的。”

    “神光,”姬炀恶劣的心情彻底一扫而空,面对满含幽怨的少女,姬炀不自觉把声音放低∶“是个什么样的香袋呢?”

    这会儿李神光低下头,嫩白的小脸紧紧闭着嘴,不敢看姬炀,小声地,胡言乱语,想绕开这个话题,“也没什么,就是一个普通的香袋……圣上头还沉吗?”说着,她还想伸手去摁姬炀的太阳穴,姬炀一把握住了李神光的手。

    李神光觉得握着她的这双手格外的滚烫和炙热。

    灯下看美人,当然也越看越美,姬炀觉得这个小女子心中也是有他的,姬炀很喜欢听李神光在他面前说一些傻话,也喜欢看李神光这幅羞赧的模样。

    对于姬炀而言,铁血浮尘几载的皇帝,未遇到李神光之前,大多千篇一律,可有李神光这个绝世大美人陪伴后,姬炀便对其他女子越显澹澹了。

    “圣上,”

    李神光想伸回手,却被姬炀反握得紧,他滚烫幽深的眼眸看她,几乎要她想钻到地里去躲着,明明和姬炀相处以久,见过他太多的样子,可是还是会被他这幅吃人的样子,看得不自在。

    李神光像是害羞了一样,在姬炀面前轻闪着一双美眸,美眸潋滟多情,风媚无边。

    “我头不沉,也不累了。”姬炀对李神光低语道,刹那间,姬炀获得了李神光的红脸,姬炀挑起李神光的下巴,又一次细看起她的脸,未施粉黛,入目三分,风媚无边的一张脸,却就是让姬炀喜欢。

    “神光,你一定会是朕的爱妃……”

    李神光闻言仰头望着姬炀,湿漉漉的眸光澄澈如水,不见一丝污垢,但有些轻轻的嘴角扬起,在姬炀看来,这个笑容天真的妩媚。

    “神光,”姬炀揽住她的细肩,力道箍紧将她拥在了怀里,“朕只恨现在才遇见你,让你白白蹉跎了那些年。”

    李神光在他怀里有话直说,轻怪说,“圣上若是早些年见我,一定会嫌我是个毛丫头,其实老天安排的都是有他的道理的。”

    姬炀笑着摇头,又跟李神光说∶“是啊,老天安排的都是有他的道理的,神光,朕不知把你接到身边对你来说是好还是不好,但朕希望你不要被那些纷扰所扰,远离那些纷扰,一心陪伴在朕,身边好吗?”

    “我明白。”李神光善解人意说道,“我自来到圣上身边就是为陪伴圣上而来,便只决定一心一意服侍圣上,只求圣上能善待我的舅舅。”

    姬炀的心情这一刻不知道怎么的,变得糟糕起来了。

    她待他难道从始至终没有一点真心吗,这一切的虚情假意全都是因为她的舅舅吗?仅仅只是这样,她才对他予求予取吗?

    姬炀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嫉妒李烛那个软蛋了。

    “圣上,你怎么了?”李神光问姬炀,有点莫名其妙,“您,在看什么,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姬炀不说话,就盯着李神光看。

    李神光脸上的轻松变得僵硬起来,小声说∶“圣上,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姬炀的手抚上了李神光的脸,一字一句地问李神光道∶“我对你不够好吗?”

    李神光觉得他这话说的莫名,用一双懵然的眸子看着他,姬炀却有些恨恨的看着她,恨她天真无邪,也恨自己,满腔闷火在心间起无处渲泄,不想伤害她,从床上起来,穿了鞋,留下一脸懵逼的李神光,姬炀便这样一路风驰电掣回到勤政殿偏殿去睡自己的冷床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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