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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五十五

    马车转过几条小巷,正要拐进条漆黑的小道时,谢召忽然眉头一皱,打了个喷嚏。

    这对于一个连冷都感觉不到的小纸人而言十分反常。

    “怎么了?”时湛扭头看了她一眼,见谢召郁闷地摸了摸发红的鼻尖,“无缘无故打喷嚏,是有人念着你呢?”

    谢召透过镂空面具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这盛京城里错综复杂,可千万别有谁念着我。”

    街巷愈窄,马车行进愈发缓慢,时湛轻轻一拉缰绳,停住了马车。

    谢召不明所以,伸手挑开帘子向外看去。

    只见前方黑漆漆一片浓稠化不开的夜幕,周围街坊建筑皆看不清,入目是几栋两三层高的小楼无声伫立,和谢召口中“最大的赌坊”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

    唯有路中央站了个提着灯的红衣人,面上戴着个白色的面具,面具上以墨色画一副笑脸,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在幽暗灯下一照,怪瘆人的。

    时湛停了马,那白面红衣人便上前走近了几步,浓浓的脂粉香味扑面而来。那人先是作了个揖,然后便掐着嗓子,拿捏了个十分尖细的语调:“爷,斗蛐蛐和逗小雀儿么?”

    时湛:“?”

    这怕是停云楼这赌坊的什么黑话,时湛没来过,自然也不懂这些。时湛心思急转,正当他暗自思考着如何糊弄过去时,忽然听到了谢召的声音:“喏。”

    帘子又放了下来,看不清里面人的脸,只是掀开一角,从窗里懒懒地伸出一只白瓷般纤细的手。红衣白面人低眉怂眼地溜过去,那只手轻轻一松,抛了个什么小玩意儿下来。

    “蛐蛐和雀儿都腻了。”谢召的声音透过重重叠叠的帷幔传出来,拖着调子,“瞧瞧猛禽来着。”

    红衣人伸手接住,揣在眼前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半晌,像是吃了一惊,连连鞠躬,怪叫了一声:“哎呦,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方才言语间冲撞了稀客,给二位老爷赔个不是。”

    他顿了顿,恭恭敬敬将手中的物件递还到谢召手上,道:“二位爷,马车便停在这儿吧,我领着两位过去。”

    谢召请轻笑了一声:“有劳。”

    时湛默不作声在一旁看着谢召同这红衣人交谈,心里莫约是有了谱,这人应该是停云楼的小厮,每日专程在这路边迎着客人。

    看样子,这停云楼规矩不少,这所谓“斗蛐蛐”和“逗小雀儿”的客人,估摸着应该是赌坊里对于客人的分类黑话。

    谢召伸手敲了敲马车壁,伸出一只手,小厮便点头哈腰地溜到马车另一侧,一手掀开帷幔,一边作势要去扶她下车,却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湛一手按住了。

    小厮伸出的手僵在原地,眼看着身旁的少年对自己笑了笑,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儿心里发毛。

    时湛向车里一脸无语的少女伸出一只手,笑得如沐春风:“娘子,慢点儿,别摔着。”

    谢召:“......”

    不光是红衣小厮,就连谢召也给他这一□□得心里发毛。她本想开口贫他两句,奈何想到自己现在扮演的是位流连赌坊的矜贵女客,做戏要做全套,于是忍了忍,伸手牵住时湛,提着裙角慢慢下车。

    不知从何处冒出几个无声的黑衣人来,替他们牵了马。谢召颔首,对小厮道:“走吧。”

    ......

    小厮走在前,在小巷里七拐八拐,绕进了一间半敞着门的屋子里。

    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寒气透骨,只剩下小厮手中一点微渺的灯光。小厮的声音穿行在回廊间:“不好意思啊,二位爷,小的在停云楼当差多年,还没见过您二位这个等级的贵客从这条道来店里,一时有些误会,还望二位爷担待则个。”

    谢召闻言笑了:“我这位夫君并非盛京人,这是我们成婚后头一回来楼里,他不懂规矩,我在车里一时没留神,他居然把车赶到这处来了。”

    小厮闻言惊了一下,侧目看向默默走在一边不吭声的时湛,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时湛:“......”

    他感觉小纸人好像想要让他成为赘婿。

    谢召和时湛跟在他身后又走了一阵,只听小厮道:“留心台阶。”

    拾级而下,小厮推开面前一扇紧锁的门,灰尘扑梭梭落下,只见原先应当是房间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条极为狭窄的通道,阴森潮湿的寒意扑面而来,台阶层层一直向下通去,形成一条蜿蜒向前的通路。

    这盛京城的停云楼,居然是建在地面以下。

    白面小厮颔首道:“二位爷,从这儿下去,岔路口左拐走到黑便是了。”

    “小的还要回去守着,便不送了。”小厮提了声儿,深深一作揖,“祝您二位今夜福瑞常伴,讨个好彩头。”

    -

    两人沿着石阶往下走,小厮最后冲着他们一抱拳,那扇门便在他们身后阖上了。愈往前走,前路愈发昏暗,抬头向上望去,水滴已经凝结成了冰柱子,悬挂在他们头顶。

    前路昏暗,视野里一片模糊。谢召便打了火折子照着明,两人缩成一团,勉强摸着黑往前走。

    眼下周遭无人,时湛终于问出了早先就想问出口的问题:“殿下,你是这儿常客啊?”

    谢召的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传来回声,半晌开口道:“前几年在宫里住着无趣,一个人半夜跑出来的时候来过一回。”

    “只有一回?”时湛奇道,“可方才那小厮分明将我们当成贵客,你给他看了什么东西?”

    “这个。”

    谢召在衣袖里摸了摸,掏出个小小的木牌,木牌受了潮,在水渍下看不太清上面的文字,只能隐约看出个图案,似乎是用墨色勾勒了个飞鹰的形状。

    时湛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看不出门道,只能虚心求教:“这是什么?”

    谢召道:“皇亲国戚、富甲高官们出入的凭证,名为‘鹰牌’。”

    “停云楼是城里最大的赌坊,接待的客人下至街头乞丐,上至皇亲大员,为了管理方便,楼里按照客人的身份和每次出手的价格分了好几大类。”谢召道,“据我所知,咱们今晚来时走的这条路,是寻常人家来楼里时走的,就是那小厮口中的‘斗蛐蛐的’和‘逗小雀儿的’。”

    “那既然如此,咱们今晚为什么要从这条路走?”

    谢召坦然道:“因为我也不知道贵客们平日里都从哪处入口进楼。”

    时湛:“......那你这‘鹰牌’,是从哪儿来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谢召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虽说是只来过一回,但那一会可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谢召只来过一回,还是误打误撞摸到的这处入口。

    那时她刚刚回到盛京不久,苍南无拘无束的神仙日子一去不返,在宫里束缚重重,就经常半夜三更待到守卫们巡查完毕,悄悄翻过围墙去城里。

    那天不知怎的迷了路,在小巷里转悠了半天却总是绕进死胡同。紧接着她在一处路口遇见了一个红衣白面具的身影,捏着嗓子问她:“斗蛐蛐和逗小雀儿么?”

    谢召稀里糊涂坐到牌桌上时,甚至还在疑惑蛐蛐和小雀儿在什么地方。

    小公主完全不懂牌桌规矩,荷官把骰子摇得呼啦啦,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一脸懵地看着人群或是唉声叹气或是惊天欢呼。

    她独自一人坐在桌边,喝到第三壶茶时,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个稚气未脱但衣着不菲的小女孩儿,看她一人在旁边坐着格格不入,便来叫她一起玩。

    小公主问:“玩儿过之后会怎样呢?可以逗小雀儿么?”

    来人闻言笑得不行,半晌之后好不容易止住笑,捏了一把她的脸道:“你先陪姐姐玩几把,姐姐带你去逗小雀儿。”

    谢召将信将疑,奈何什么都不会,见着荷官摸牌摇骰子眼睛都瞪大了。稀里糊涂玩了几把,又稀里糊涂撒出去一把银钱。

    又玩了一把,荷官一掀盖,还没宣布结果,谢召便沉默了。

    出来的时候身上没什么银钱,这下好了,一个子儿都不剩了。

    坐在对面浓妆艳抹的女人见她面露窘迫,不忍为难她,刚准备挥挥手说算了,就见谢召思索一阵,在自己披散着的长发里摸索一阵,默默取下自己的耳坠放在桌上:“这个够么?”

    对面的女人愣了。

    周遭围观的人也都愣了。

    半晌,女人颤颤巍巍捻起谢召放在桌上的耳坠,声音颤抖:“这、这、这不是前些日子边夷朝奉的时候送来的翡翠石么?”

    衣着华贵、看起来对于牌桌之道一窍不通,还戴着只有王公贵族的女眷们才能佩戴的耳饰,这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瞬间大厅里连喧闹之声都小了不少。

    “那日快到天明的时候,我正要离开,有个小厮在门口拦住了我,给了我这块木牌。”谢召说,借着火折子的微光转了个弯,我当时也不知这是做什么用的,不过第二日,有个皇亲家的小姐半夜造访停云楼的消息便传了个遍。我父皇后来也知道了,气得跳脚,派人压下了消息,罚我在院子里跪了整整一个白日。”

    “后来这桩事情就过去了,不过我觉得这牌子好看,便留了下来。”谢召话音落下,同时也止住脚步,望向前面光景,“我们到了。”

    时湛顺着她的目光抬起眼睛,只见面前一扇对开雕花朱门,雕梁画栋,灯火满堂,隐约传来嬉笑喧哗和叫好声。

    时湛刚想抬脚迈上阶梯,被谢召拉了一下。

    “这儿进门,所见的大多都是高官贵人,”谢召轻声道,“务必要小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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