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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五十三

    半月之后,两人终于来到盛京城。

    遥遥望见盛京城城门的时候,谢召和时湛正坐在城郊官道旁不远处的一户庄子里的梅树下。

    “客官,您要的松花酒和拍花糕来啦。”

    穿着红色夹袄的小姑娘脆生生一声吆喝,哒哒的脚步声踏着薄薄的雪渐近。谢召回眸去看,见小女孩儿手提一盏刚刚煮沸的小炉,笑面盈盈。

    这处庄子坐落于城郊静谧一遇,红墙黛瓦,尘烟不扰。即便如今开门迎客,也能一窥从前大户人家的风范。

    方才那小姑娘引着他们来的时候叨叨地和他们说,她母亲去得早,从前这儿住着她父兄和阿婆一家子。只是这两年战乱纷纷,父兄都披上盔甲从军去了,至今未归,只余下她和她阿婆在这庄子里。一老一少没法维持生计,庄子便开门迎客,卖些自家酿的酒水和糕点小食。

    小姑娘扎着两个圆滚滚的发髻,人比小桌高不了多少。时湛瞧着她垫着脚费力地将盛着糕点的小盘置于桌上,便从她手上接过小炉,打开盖子一嗅,清冽馥郁的醇香便扑了满面。

    “谢谢哥哥。”

    小女孩儿仰起脸对着他笑,时湛揉了揉她的发髻。小女孩送完了糕点酒水,却没立刻离开,而是扒着桌沿看向坐在对面的谢召:“漂亮的大姐姐,为什么要遮着脸哇?”

    时湛抬起眼睛看向坐在对面的红衣少女。

    难得她今日没穿一身白,而是破天荒穿了身红裙,披了件绣金的玄色披风,长发随意随意用一根银簪挽起。少女坐在积雪的梅树下,好似丹青点墨,矜贵得不似凡间人。

    但她面上却戴了件镀金的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苍白的脸,还有隐约露出的那双浓墨重彩的美丽眼睛。

    谢召没想到小女孩会突然问到自己,愣了一下。她本来想说自己患有面疾不便示人,可奈何实在不擅长于扯谎应付别人,尤其是对面还是个小姑娘,她就更不知所措了。

    时湛把滚沸的松花酒倒入酒盏里,落花随着澄澈的酒水在杯盏上浮起漂亮的酒花。他笑了笑,对小姑娘说:“姐姐是天上仙人,仙人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

    小女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向谢召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崇拜:“仙人!”

    谢召:“......”

    她嘴里还嚼着拍花糕,闻言拍花糕差点儿掉在地上。

    小女孩的目光定格在谢召手里咬了一半的拍花糕上,小心翼翼地问:“仙人姐姐,觉得我家的东西好吃么?”

    谢召另一只拿着酒杯的手一抖,手中的酒差点儿洒出来。她透过面具埋怨地瞪了时湛一眼,有点尴尬地点点头,举了举杯:“这是雪水酿的酒吧?清甜不烈,回味雅香,味道最好。”

    小女孩笑开了花:“盛京人口味清雅,所以我们家也很少酿烈酒啦。这酒是我祖父一辈就封坛酿造的,阿婆说松花香冷,正好中和酒里的辛辣,天冷欲雪的时候煮上一坛最合适不过啦。”

    顿了顿,她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要往谢召身边去,可又不太敢,于是小心翼翼拽了拽时湛的衣角:“哥哥,那仙人下凡来,是来实现大家的愿望的么?”

    时湛想了想,说:“那你有什么愿望,要不要说给姐姐听听?”

    小女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召,还是哒哒哒跑到谢召的身边,仰着头看她:“姐姐,我阿婆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呀?”

    谢召眨了眨眼,问:“你阿婆病了?”

    她想起他们来时见到的那个在窗下守着一口小火炉的白发妇人,丝丝缕缕的清香从檐下小窗口里飘散出来,和冷清的空气氤氲成水汽。老妇人头发斑白,看上去已是花甲之年,执着勺子的手却很稳。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趴在谢召耳畔轻声说:“自从我爹爹和哥哥们骑马走了以后,阿婆的精神就一日不如一日了,有时候还会说胡话,叫着我爹爹的名字,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每天晚上都坐在门口等我爹爹,可是一直等不到他回来。阿婆和我说他去特别远的地方了,到天上去了。可是阿婆是我身边最亲的人了,我不想阿婆也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姑娘乌黑的瞳孔看着谢召,说得很认真:“我想把阿婆留下来。还有,仙人姐姐,如果你什么时候回到天上去了,能不能帮我找找爹爹?”

    “......”

    谢召抿着唇,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握住了小姑娘的手:“好。”

    小姑娘当即眉开眼笑,伸出双臂一把搂住了谢召,全然没顾及到谢召手忙脚乱地连双臂该放在哪儿都不知道了:“仙人姐姐真好!”

    谢召从前最烦稚子幼童,觉得聒噪,吵得她头疼。但眼前这小丫头粉扑扑的,既懂事又可爱,也不免有几分喜欢她,伸手递了块盘子里的拍花糕塞她嘴里。

    小姑娘也不扭捏,张嘴咬了,对着谢召甜甜一笑。过了一会儿,她问:“那仙人姐姐和这位哥哥,是打算进盛京城么?”

    时湛点点头,问道:“小姑娘,这儿离盛京城还有多远呢?”

    他们这两日已经差不多走出了群山。两侧石壁千仞叠立,只是愈往前走,山势渐低,官道便愈发平坦宽敞。先前他们问路的时候,引路的人指着前方大路和他们说,就在前方不远处,一直前行不过两三日时间便可抵达。

    小姑娘咽下口中的拍花糕,道:“不过半日的路程。从这儿就可以望见盛京城的城楼,你们想要看看么?”

    两人随着小丫头绕过檐下支起的小棚和小桌,穿过梅树,顺着木阶爬上了那幢三层高的小楼。小女孩领着他们上到顶层,在最后一级木阶旁停住了脚步,伸手一指:“喏。”

    谢召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

    苍山落雪,四下皆白。渺渺云雾间山峦戛然而止,眼前豁然开阔,风流古都的城墙笼罩其中,只能看见巍峨城楼的形状,薄薄天光之下好似瑶台仙境一般。

    那便是盛京城了。

    谢召的心狠狠一抽,攥紧了指尖,深深吸了一口气。

    前年古都,坐山环水。皇城巍峨里不知成就了多少盛世幻梦,也不知有多少人曾经在这座精雕玉琢的囚笼里大梦初醒,玉石俱焚。多少春秋大梦,一朝黄粱泪沾巾。

    谢召曾经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最终没能走出这里。

    而如今,她又回来了。

    ......

    临别前小女孩到庄子门口送他们,站在覆雪的门栏前看着谢召和时湛收拾行装。谢召正要上马,忽然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一下。

    扭头看,小女孩正抱着她的一条腿,仰头望着她:“仙人姐姐,我以后还有机会见到你么?”

    “哥哥也一起来吧?”小女孩又看向时湛,满脸的期待,“下次你们来,我给你们喝梅子酒,好不好?”

    谢召犹豫了一下。

    其实她自己也能隐约感觉到,自己此番回一趟盛京城,会发生些什么,她又该该向何处去,抑或说还是不是她自己,谢召心里头都没个底。待到一切事毕,她还能以现在的模样回到这间小院么?

    一阵风吹过,枝头雪花簌簌飘落,谢召在落雪里眯了一下眼,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说了一声:“好。”

    -

    时下天下还算太平,城门口人来人往,盛京城门口的守卫得了命令,便不再逐一查看过往行人的通牒,眼见着是清闲了不少。

    已经快近午夜关城门的时辰,门口几乎看不见行人,眼看着就要到了交班的时候,守卫便趁机打了个盹儿。

    迷迷糊糊间,守卫见着有辆马车挂着厚厚的帘子,慢慢悠悠从城门口蹬了进去。守卫一个激灵,瞌睡立刻醒了,喝道:“喂,停下!”

    那赶马的人听了一声,慢慢地驱赶着马,往后倒退了几步,正好停在守卫面前。

    守卫一手提着长枪,皱眉看去,正好那赶马的人放下兜帽,露出一张清隽的少年面庞。

    少年微笑:“您好?”

    “......”

    守卫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总觉得面前这个面目昳丽的少年人有点儿眼熟,仔细瞅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在哪儿见过,只得暂且作罢:“小子,马车进城需要通牒,你懂不懂规矩?”

    时湛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可是我听说......”

    “寻常人步行进城无须通牒,但马车不行。”守卫道,“你有没有通牒?若是没有通牒,我们便要上车搜寻了。”

    时湛适时地表现得犹豫了片刻:“大人,城里这是出什么事儿了么?”

    守卫不愿多言,只道:“天子要找个人,若她进城,即刻带去陛下面前,不可误事。”

    马车里忽的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声,听着像是个年轻的女子,守卫警觉地抬头看向车内:“车里是什么人?”

    “是我娘子。”时湛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后脑勺,道,“我二人青梅竹马,如今刚刚成婚半年,可怜我这如花似玉的娘子便患上了面疾。我们是来盛京治病的,没有什么通牒,求求大人通融则个,放我们进城吧。”

    守卫“啧”了一声,看向那厚厚的帘子,忽地开口:“把帘子掀开。”

    时湛一惊:“可是......”

    他来不及阻止,守卫已经两步上前,用长枪挑起了挂在马车上的帘子——

    戴着面具的少女正缩在马车座位的角落里,见着守卫一脸的凶相,吓了一大跳似的,垂下脑袋,浑身发抖地用手遮着脸庞往后缩了缩。

    ......仿佛真的是有面疾似的。

    守卫这么一瞧,半信半疑。正犹豫着,肩膀被另一个守卫轻轻撞了撞,挤眉弄眼地递了个眼神。

    时湛站在一旁,听见二人低声的对话:

    “可是这姑娘遮着脸,怪可疑的......要不叫她把面具揭下来......”

    “哎呦,人家姑娘说了有面疾,何不怜香惜玉一点儿,天下那么大,公主又不是傻子,但凡有点儿警觉都不会走城门入城......”

    “说的也是......可是这少年夫妻俩没有通牒,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另一人嘴角扯起一个笑,眼睛咕噜噜打量着时湛,“这大晚上的,这少年穿着打扮看着挺金贵的,不如......”

    “......”

    他这句话音量挺大,颇有几分故意说给时湛和车里的谢召听的意味。时湛见那守卫看过来,感觉讨好地笑了笑,向那边交头接耳的二人比划了个数字。

    “够不够?”时湛问。

    那两个守卫对视一眼,眼睛一亮,一前一后向马车走来。

    紧接着,还没等他二人反应过来,只听见细微的风声划过耳畔,两人身体同时一僵。

    然后,方才那吓得直发抖的少女掀开帘子,目光在面具后冷冷一扫。

    “这新买的符纸不如老爹家的好使。”她说着,语气慵懒,“虽然不顺手,但解决俩倒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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