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紫光今天要去巡查更远的边寨。赵姮想再去，被夫人拦住，邓紫光道今天可能有雨雪，你一去就得带婢女去，这行军路上不带女子是有原因的。昨天向东去，今天向西去看二寨，路程较远，你在家帮母亲做点事，照顾下媞姐儿，她好象有些不舒服呢。

    赵媞是说没事，自己就是睡不好，有些疲乏。

    邓紫光巡视各村目的一是训练队伍，他记得带兵如溜狗，让官兵们时常跑起来，以保持其战斗意志和队伍的响应能力。二是真实诈查民情，排查、发现未知风险。

    今次带出去的人达七十骑。增加了十多个差役。吸取昨天的教训，今天带了更多的粮食和装备，入户调查的不再是邓紫光，而是带队官差，邓紫光只听里长和差役的汇报。此番他不再给谓困难户的帮扶，而是对称职里长和差役进行肯定或者奖励，对有困难的人家要求里长拿出办法解决问题。

    入村入户巡查基本顺利，邓紫光临时起意要多跑二个村，便改了主意，当夜借宿山村。

    邓紫光没回去，赵媞和夫人担心会不会在山中遇到什么事，不断派人去老县衙这边寻问。赵媞悄悄问赵姮，哥儿没回来，你担心不担心？

    赵姮：象他这样打过仗、杀过人，当过官的人，在这山里面，只有别人怕他的，哪有他怕别人的？我不担心。姐姐比我更了解我家哥儿。

    等邓紫光回来时，果然还是有些人受冻生风寒了。尽管大家裹油布穿蓑衣，架不住雨雪寒风，空气湿冷。邓紫光只好放弃了雨雪天出去巡查的打算，但只要别把道路冻住，他还是想上山，特别是最远的筝子岩三清观，那是他放火杀人处，也是投入心思最多的移民点。那边的人安居乐业，会给他更大的安心。

    晚上一家四口吃饭，邓紫光坐下首，夫人在上座，夫人怀里抱着蒙三春的儿子，蒙三春站在夫人身后。大媱在赵媞身后，大苗在赵媞身后，二苗在邓紫光身后。

    夫人隔着桌子为邓紫光布菜，邓紫光连忙起身相让，然后夫人说媞儿身体弱，哥儿体恤一下媞儿。邓紫光先一愣，看向赵媞，见她低头吃饭，可耳朵都红了。于是自己也尴尬地笑笑。

    吃过饭，一家人在一起烤火，赵媞凑着灯捧看帐本，汇报今年的开支，相对贫穷落后的下蓝山比岁陵盈余多出二千八百石粮食和三千二百贯钱。

    夫人：我们新开府，投入甚大，建营房，修筑城墙，几乎没有回报。明年我们投入少了，也还要节流，三百军士减为二百，说到节流，就要有开源。刚才减下这一百军转到信安商行去充实船队和马帮，在岁陵城外新开一个集市，收低点税，让它尽快兴旺起来，想法把靖州和武冈这边的商家也吸引过来，这就要保证水陆通道的畅通无阻。

    邓紫光的思维在军事上，他说商路通也是军情灵通。商人的耳目要比斥侯还要灵。虽然去年平息了税乱，可要是遇上灾荒年代，受灾的流民一来，就容易出大事，这就需要有灵通的耳目。所以我有个要求，只要有我们商行的地方，我们的军事就应该一路畅通无阻。军事是商事的保障。

    赵姮：那我做什么？

    赵媞：你在学宫待着，什么别干。

    赵姮：不对，我有事做。我和哥儿在省府写军史，丞相海牙给我们两个园子，契纸都给我们了。我拿给你们看。

    赵姮把园子的房契及帐册拿出来给母亲和姐姐看。夫人看了笑道，这可是最大的年货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邓紫光：这是丞相给姮儿的妆产，姮儿说吧，怎么处理？

    赵姮：母亲住东边，哥儿住西边。

    夫人：我不去静江，我老了回长沙。

    邓紫光：我住戍军寨招抚司官邸，那是我和史格一起在城中盖的。

    赵姮：那给一套姐姐，我一套。姐姐住东边还是西边？

    赵媞仔细看过房契后说，这是人家三十年的老园子，合起来不到四十亩地，很小了。它原来应该是一个主人的，因为它们三十年前登记的编号就是连着的。现在写的是阿里海牙的名字，显然它的来路不简单，需要实地看看。

    邓紫光：在静江府，没有谁敢针对这个园子了，因为户主是阿里海牙。

    赵媞：三十年的园子，肯定需要重新打理一番。我主要在以长沙为中心的地方跑，甚至会到江陵、鄂州。没时间回静江去处理这个事。

    赵姮：我去把园子重亲画下来，如何修缮和改造，我出个单子，或者画个图给姐姐，按姐姐的意思来整理。

    邓紫光：姮儿说得好，东隅桑园留信安要，姮儿住西城淼住。

    夫人听到这也点头道：如此最好。姮儿多少有些书卷气，做个园子应难不到你。不象媞儿，满脑子的银子，明天把园子做成土财主的家样也一点不奇怪。

    赵媞打着呵欠说：等什么时候我看到有合适的宅地，或者院子，我帮母亲在长沙置办下来。让母亲叶落归根。

    夫人看着自己女儿慈爱地：媞儿困了，你先去休息了。

    赵媞说我就在洗漱，大苗帮我打水来吧。大苗把盆桶毛巾等洗漱用品拿到堂屋中来，赵姮说我也洗漱了，帮我也拿点水来。邓紫光不好看着两女人洗漱，便先告退回去回房去看书了。

    过一会，那赵媞牵着赵媞进来，后面跟着大苗二苗，她们手上捧抱着铺盖。将那铺盖铺在一旁的小床上。原来，是夫人命赵姖回自己屋睡去。这个自己屋就是新房。

    邓紫光愕然不知所以，那赵媞指着小床对邓紫光说今天你睡小床，我和妹妹睡大床。大苗二苗听后捂嘴笑。

    邓紫光也不回话，等熄灯之后，把铺盖抱到大床上，在姐妹中间躺下。许久不能入睡，伸手去拉赵媞，赵媞已睡着，去拉赵姮，被她推出来。只好阖眼而眠。

    （怕被取笑，有的就不写了）

    李洪已返家过年，邓紫光代他主持衙门行政。腊二十七，所有差役和军士将要放假，邓紫光招集在广场上训话，要求各自回去后，与各乡长里长一同做本乡的防火防盗联防检查，如果某乡长组织不得，回来得向自己汇报，如果本乡没有进行联防检查，回来当差的人要受到相关处罚。

    节庆前或期间搞突击联防检查，这是邓紫光在静江府当差时干的第一件事。他认为是为政者勤政的体现，是行动力与动员力的考验。

    没有了人在招抚衙门当差，邓紫光也闲着无事，带着蒙三春和大媱去集上看看集市贸易情况，蒙三春一身蛮女着装，拿着个马鞭在手上，象管家婆一样跟在邓紫光身后。大媱挎着一把环刀，腰带上挂着绑绳，随时准备拿人的模样。

    邓紫光道从没见过女差人，为什么你们要这么打扮？

    蒙三春说凡与细民打交道，除了奖励实物，就是皮鞭，这是最好的讲道理方法。他们什么道理都能懂，就是不想遵守。

    到了集市上，二边摊位不靠边，老想尽量摆放路中，导致集市中交通无法通行。邓紫光一路走一路要求大家靠路边摆摊，留出中间，居然个个装聋作哑。邓紫光问小贩这东西怎么卖，立马点头哈腰。邓紫光只好对二个瑶妹说，你们来，你们有什么办法？

    蒙三春提着鞭上去，踢人家摊子一下，喝令靠后，有人立即把摊子向后挪，有人装傻，蒙三春照头一鞭下去，虽然不轻不重，但着实把邓紫光吓一跳。

    人们开始向后挪出通行位。大媱将绳索掏出来在手上甩动，跟在蒙三春后面吆喝，再向后一点，贴在墙边，对啦。就这样。哎，你不听话是不是？要不要绑去黑屋子去吃牢饭？

    邓紫光看她这付模样，估计跟石胜过学来。

    两个女人简单粗暴的手段让邓紫光深思，什么是高效的治理手段呢？

    看完集市，邓紫光举目四望，不知道去哪，反正不想回去，回去全是女人，自己小心又小心。

    大媱试探问：主公，去我家坐坐。

    邓紫光问蒙三春：去不去？

    蒙三春问大瑶有酒没有？

    大媱说是下蓝山的红糯酿的甜酒，喝不喝？那东西重阳节就做好，埋在窖中。有点醉人。

    蒙三春道这么好的东西不早说，哪有不喝的道理。

    石胜过正在屋里做家务，见邓紫光到来，喜出望外，把邓紫光往火塘边让。他家那狗认识邓紫光，尾巴摇得浑身都在动。邓紫光一边摸狗一边问石胜过：平常是你做家务？

    石胜过：平常我不在屋，这家都大媱撑起来。我好不容易回来，就由我做一些。再说了，做菜还是男人做菜好吃。主公想吃什么，今天试试我的手艺。

    邓紫光：我见集上有好漂亮的鱼，你去选二条鱼回来，一条做酸鱼生，一条煎豆腐。

    石胜过：什么是酸鱼生？

    大媱：你不懂的，这是我们那边的风味，讲究刀工。你去买鱼回来，我来做。

    蒙三春：你在家招待主公，我去。

    蒙三春刚走，邓紫光后悔了，为什么叫他们去集市上买鱼？以刚才他们的风格，他们会不会白拿人家的鱼？

    邓紫光问石胜过：你们平常买菜是不是不用给钱？

    石胜过：是有人想不要钱，我觉得名声不好，给大媱和你丢脸。所以我没有白拿人的菜。

    邓紫光：你记得告诉大家，发现一次，十倍赔付，还加五天牢饭。

    说到这邓紫光又后悔，万一蒙三春真白拿了两条鱼回来，自己岂不是要打自己嘴巴了？

    蒙三春提着二条鱼回来，邓紫光说这么大的鱼在这山中很难见到。你这鱼多重？

    蒙三春：这条公的三斤一，这条母的三斤二。

    邓紫光：多少钱一斤？

    蒙三春：十二文，六斤四两是多少钱？我没细算，给了他一百文。没要他补找。

    邓紫光：你送了两斤的钱给他。

    蒙三春：算了，今天把他们恶了一下，等下我再与他们斤斤计较，让他们看不起。

    邓紫光点头：你倒象个男的。

    蒙三春：所以我一定要做好一个女土司。

    邓紫光想到那天熊桂说的：“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眼前这女人，飞蛾扑火般的献身于崔斌，此为仁；跟随夫人身边只为学到夫人的一举一动，此为礼；见路不平敢上前铲两下，此为义；在利益面前能识大体，此为智。果真是“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

    邓紫光不作声，蒙三春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便问主公，我哪说不对？

    邓紫光：我在想你要做一个好的土司。只要你记得：时时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做个土司都是小菜一碟。

    蒙三春：为什么？

    邓紫光：为人主，要被人拥戴才是最大的合法性，正统性。不是你拥有这个县，州，省，国，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民心不顺，甚至相悖，就没有合法性，正统性，迟早会被唾弃。这就是孟子要求的成仁取义所在——经营人心，需要有什么？

    蒙三春：“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

    大媱：三春，你真了不起。怪不得你不顾一切的跟随夫人。

    蒙三春：妹子，能跟随夫人，跟随主公是福气，惜福吧。

    邓紫光不由要向蒙三春树大拇指，谁知蒙三春立即来一句：主公，你收了金米没？你收她是就是她的福气？

    邓紫光立即一口老血要喷出。那蒙三春继续不管不顾的说：昨天夫人问我是不是该让姮儿小姐圆房了，她才刚满十五岁。我说这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她长得比我都高了，在我们村子里，十四岁姑娘就要出嫁了。

    邓紫光不敢回话，更不敢抬头，用火钳在火塘中架着木柴。突然想到在这些穿百褶的姑娘前不要去扒火，连忙把火钳丢下。她们时而无所禁忌，时而有所禁忌，有时真让人下不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