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名举报信后第七天的上午十一点。特区常委会的会议结束后，乔布斯把李白留下来，并支走了李白的秘书，他要同李白私下里谈谈。

    乔布斯开门见山地说：“我把你留下来是想对你说，主教大人，我要求你别再乱讲话，不要随随便便数落政府的缺失，更不要把这样的抱怨汇报到大都去，我要求你改变一下，配合整个常委会整体性工作，不要再——”

    李白很粗鲁地打断乔布斯的话，他说：“乔布斯，我想问问我给你发的那些文件你看过了吗？”

    “什么文件？”

    “这么说，那些文件你还没看喽？还以为你把我留下来是要跟我谈谈我给你的那些精彩绝伦的文件。”李白瞪着不满的眼珠子说，“你要告诉我，你抽不出时间来看一看，是吗？”

    “哦，你说的那些文件，我当然看过。”

    “看过后有何感想，乔布斯？”李白紧咬着他的文件的话题不放，

    “上面写的东西我早就知道，里面的东西我全都无可奈何。”

    “什么？你是特首，怎么能那么说话呢？像你经常说的，这里是你的地盘呀！你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说说吧，你为什么无可奈何?”李白问乔布斯，“乔布斯，我的职责是帮助你，帮助台湾的各级政府官员认真地开展工作。那么特首，你的职责是什么？怎么能说你无可奈何呢？

    乔布斯很惊讶，李白竟然要他回答问题，不过对着这种书呆子的人，他能怎样呢？乔布斯点着头说：“好吧，我说说我的打算。我是这么想的，作为特首，首要的任务是带领大家搞好台湾经济，如果让我展望未来，我要让台湾成为一个自由港，成为大陆与海外的贸易中转站，大力发展仓储物流基地。这样的答案你满意吗?”

    “不满意。你也应该知道，一点也不满意。你纵容亚细亚集团搞走私，还有那个猪溜溜，以至于带坏了很多的大陆企业，比如东方集团、新大地贸易等等也跟着一起搞走私，你甚至还放任外国公司大肆收购台湾企业、入股台湾的码头。台湾的所有码头都是有战略价值的，他们可都是外人！你是军人出身，你不懂吗？”

    “我是打过仗的，我不知道这些港口码头是有战略价值的吗？我说了，我们在发展世界仓储物流，台湾只是一个中转站，这个生态圈的一个站点，这个事不能咱们一家人干，得大伙凑钱一块干，这样可以把他们的生意也引过来，把人家的经验和设备引过来，这样我们的港口才会生意兴隆。必须让人家占点便宜呀！包括战略价值。这方面你懂？别瞎搅和了。算了，我不想跟你说了，回去吧，午饭时间到了，我也肚子饿了。”

    乔布斯先这样辞别，后来觉得不甘心，他又以无可奈何的口气说：“主教大人，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的文件中说得够清楚了，你指责我纵容走私。那你告诉我，我们的台湾有什么？从观光业到教育到交通到社会福利到通讯，全都没有，战后，我们国家也穷，国家也没给台湾多少钱，只给政策，并让我放开胆子干。好了，你观察力很强。你说啊，到处是穷人，一卡车一卡车的救济粮食管什么用呢？人民穷，都穷怕了，官员也穷呀，他们不断想方设法截留救济款、教育经费，有时连民政局的工作人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没有骗你。他们的手法，你也研究过了。你说用堵能堵得住吗？要不把那些人都给枪毙了。没用的，再上来一拨人还会是这样，这个根源是穷——穷根，必须尽快把这个穷根尽快地挖掉，人穷志短，什么事都干不出来？反过来只有发展经济，把经济先搞上去才能好好处理个别蛀虫，到时候，看谁还敢乱来，那时我就没收他们的权力，没收他们的押金，揍得他们把吃的都吐出来。现在的扫黑除恶干的就是这事，但规模不能大，还不到时候，还不行，太多人会抗议的，会撂挑子的。又要马儿跑得快又吃得少，这必须是墨家才行，你们东政教的人都不一定行。要不然你来。主教大人，打个比喻，我和你就是个调度师，掌控火候是关键，火候很难控制的，有时候，我也失误，过火了些，烧焦了点什么东西，这也许就是你不断反对我的原因吧。不过，你还是看看现在老百姓的生活吧，只要日子不苦，不难过，虽然世面不够安全，他们也在叫骂，也在反贪污，但一切都能忍受，不是吗？包括官员的贪腐问题。那么，看看吧，我们这样发展方向至少是没错的，必须坚持。商业行为又不是罪过，跟西方企业做生意也不是罪过，他们挣我们的钱，也让我们自己的企业和思想发生了很大改变。你甚至指责我变卖国有资产，不，我没有卖国，我所做的那些发展方案都是能帮助我们蓬勃发展，贸易能推动改革，我们全都乐见的改革，你也是，对吧？......”

    “鬼话连篇。”

    “你说什么?”

    “如果你要我讲得明白一点的话，我的意思是你讲的是似是而非、骄矜自大的外交辞令，给那些贵族听听还可以，因为他们是受益者。看看那些走私，哪个是为人们服务的，走私收益并没有用来救济民生，搞公共投入，没有用来购买改革，绝大多数进了小集团的银行账户。相反，当下的社会风气被你给带坏了，人人只为利益，每个人为了防止自己的损失都想把自己从羊变成狼，都想伸出利爪抢别人的东西，传统的礼义廉耻都失去了约束力，人们不再把道德当成一种美德，现在只有子弹能能约束他们了，法律都是个屁......”

    “你讲的每个字我都能辩解——必须让一部分人先——”乔布斯不想听李白这种不合时宜的言论，他的思想真是太传统了，没有创新，而台湾，当下最需要的是制度创新，哪怕被扣上了欧洲资本主义道路也得这样做，脏水、清水先不计较。

    话未尽，被人打断，感觉像吃面条吃了半条似的，李白不满地再次抢过话头，他说：“我知道，现在的某些蛀虫都爱撒谎，即关心人们的自由与博爱，又希望赚点钱，台湾就是这么个好地方！”

    “你那样讲一点也不公道!李白，主教大人。好吧，我的手下都是坏人，我的任期只剩不到一年。你看，你不喜欢我，不过眼看就快雨过天晴了。将来会有新的特首上台，到时你再看看是不是找对了人，他是不是能干得比我好。讲句实话，现在想想。战神把这个重担托付给我，我想也是有原因的，没错，我没多少文化，也没有多少能力，但是我有一个别人没有的优点，我没有传统的官场习气，我敢干实干，我想做点事，更关键的是我热爱台湾，比你这个外来人更爱，而且我想青史留名。只要有这个心，我干的事就不会多么离谱。这是他老人家的原话。你觉得呢？好了，经过近20年打拼，现在经济好多了，等等吧，到时候再来清理蛀虫，让上面安心。台湾的现在也许不过明亮，不过台湾有的是美好的未来......”

    乔布斯说的越来越像上面发下来的指导方针，李白听出来了，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来表示两人正朝向停战协议迈进。乔布斯看出来了，他继续劝说道：“小墨都是有信仰的，普通大众没有，你天天跟他们在一起，也把自己泡在那样的完美世界里，误以为世界都是清澈的，误以为真理这种东西是以简单的形式存在的，不，它跟人似的，复杂善变，两面三刀。你和小墨一样，喜欢看到优点，不喜欢缺点，可是你不能指望人人都是小墨吧。再说一遍，平民百姓就是一帮野蛮人，你们的那一套对他们没用，现在没用，将来再说，也许等他们都读书了会好些，不过，现在他们最喜欢钱，想要日子好过，人人都喜欢有钱人，也努力想成为有钱人，现实就这样简单。我是来自底层的百姓，我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你只是贵族，肚子吃饱了的贵族，刚进我们穷人家的家门，做客而已，看到的只是我们某些方面，体验的不多，虽然你自认为跟老百姓走得近，但是本质上我跟他们才是自己人。当然，说句公道话，你还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贵族之一，为此，我舍不得你离开台湾，也舍不得凶你。当然，你也一样，并不像外界说的那样反对我和懦弱，你至少算我很好的伙伴。”

    “乔布斯，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听进去了。可是，看在老天爷的分上，你就不能头脑清醒点，像扫黑行动一样，揪出你曾经点过名的那几个蛀虫？我是说，至少给中央一个交代，看看那举报信，你就不担心吗？”

    “你自己也清楚。亚细亚集团不是我能解决的，虽然我是特首，但我不是首相大人，那个是历史遗留问题，解铃还须系铃人啊。”乔布斯目光如炬，“主教大人，扫黑行动——既然你提到了——倒是很棒的开端。点出名来，让他们难堪，甚至斩下头来，然后钉在城门上，杀鸡儆猴，我可以这么做，但是接下来的工作呢？猴子都被吓的，谁还有胆子放开干呢？我现在最缺乏的是胆子大的人，而不是胆小守成的人，而胆子大的人也敢贪，就是这么一个悖论。不过我想，现在还必须是容忍的时候，现在的台湾，还没多少财产可守的，我们家里还不富裕，大门甚至不用关，这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你不能什么都要，如果让你只能选一样，你说的哪条道更重要呢？李白大人，没有那么多‘天下为公’的人，那是圣人，不是我这样的普通人。李白，我不是像你所看到的那样无动于衷。喂，你给我听好，我会以自己对世界的看法来对待台湾，我会为台湾创造尽可能多的财富，提升人们的生活条件，其它的，我暂时顾不上，这是我当特首的首要目标。为了这个目标，就算台湾弄成了全球贪污最严重的政府之一，我也在所不辞。”

    “好吧，乔布斯，我得承认，我不是很了解你，也不知道你的施政方针有多么与众不同，我只能理解我所看到所知道的。”李白回绝了乔布斯的劝告。

    “也对，你也只能相信你看到的，我做的事不是你能全看到的，而是我也没全部做好，至少我想到的那些还有很多没做，这就是我不想离开特首这个位置的最大原因。当然，我得承认，我可能也习惯权势的生活了。好吧，我说得够直白的吧。这样说，在这一点上，我们恐怕找不到共识了，不过，我想让你的人再宽容些。现在这个时候，打击一些人可以，彻底清除干净不行，揪出一两个吓唬吓唬可以，棍扫一大片会吓坏很多人的。还是让子弹飞一会儿吧。”乔布斯说。

    乔布斯也怕小墨的暗杀，那是他们的专长。当然，针对的不会是他，而是那些蛀虫。像他说的，那种大面积的清除活动会把很多人给吓住了，不敢再放开手脚。大动静的池塘总有大的浑浊，不会清澈的。

    “李思彤教主呢?”李白问，他打出最后一张没用的牌，“他的立场是什么，我想知道。”

    乔布斯审视地看着李白，感觉到有陷阱。他谨慎地说：“教主大人是教主大人，他作他的决定，我作我的决定，怎么扯上了他呢？”

    “那么，花仓子只是花仓子喽。朱柳柳也只是朱柳柳喽。”李白冷笑着。他本来自我约束过，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把这样的两个人的名字扯在一起，然而受到怒气的驱使，仍然忍不住说了出来。

    “李白，你难道没有想过你们的清洗可能在危害台湾未来吗？那不是法律，恕我直言，”乔布斯以威胁的口气询问道，“你还以为你这样做是来解救台湾的吗？不，你有可能是在毁了它的前途。你的想法在民众看来也许是对的，为民除害，在政府层面这是不对，你的那个想法属于过去，还是让法家来吧，执法更有说服离。”

    “我一直认为对民众有好处的事，对你和台湾也一样有好处。”李白不受威胁，他紧绷脸，怒气上升，但是他和乔布斯不同，他没有丧失自制力。假如乔布斯强烈反对，他也是不会强行执行某种清洗计划的。

    “拜托你行不行，乔布斯，全台湾一定只有你一个人在这样想!”李白接着说，然后转身走到门口准备离开，可是他站住，不甘心回过头来，又说了一句：“看在我们共同尊敬的偶像的面子上，我不会再寄其它文件给你了，你听到一定松了一口气。你可以继续做你认为对的事，我也会做我认为对的事。不过，我会在等你离任之后。”

    李白还是给了他面子，还是支持他的工作，不过那离去时那轻蔑的眼光还是表明他的不认可。身为第一任特首，他承认他的某些决定有些疯狂，但事实证明刘国川制定而他推行的那些策略和方案大体上还算正确。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些措施全来自于刘国川，不是他的疯狂，是刘国川那家伙疯了，他真可能是穷怕了，这个可怜的疍家人，一句口头语是“掉哪妈！顶硬上！鬼叫你穷”。

    这个疯狂的家伙呀！用跨国集团来引领台湾制造业和贸易业；纵容走私；纵容各种利益集团在台湾的攻城略地；包容国际上那些想偷税漏税、洗黑钱的人......

    他的那些规划确实把台湾的世面搞得很是混乱，台湾成了世界上最大的污水池。即使扫黑除恶已经过去了小半年，大部分还是不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