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犯的什么毛病?胃疼了吧?”林晚棠无奈的很,“回家之后喝点热牛奶。”
明非台还挺不服气的:“人家兵临城下,我总不能高挂免战牌吧?”
林晚棠不跟他掰扯这些了,叮嘱他一些酒后的注意事项,转身告辞。
“诶。”明非台上前两步。
林晚棠回头:“怎么了?”
“那个……”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冒昧的邀请人家上楼坐坐。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的,坐什么?坐个屁啊!
明非台只敢在心里想想,看着林晚棠的眼神恋恋不舍,好不容易才找到叫住她的理由,脱口而出:“元宵节快乐!”
林晚棠会心一笑:“同乐。”
“你回去路上慢点啊!”明非台说着,赶紧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出租车车牌拍照,还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司机,“走吧,慢点开!”
**
回到家的林晚棠,先给自己放洗澡水,然后犹豫着拨通了六嫂的电话。
“是林小姐呀?这么晚了有事吗?”
林晚棠问:“少爷回家了吗?”
“没有啊。”六嫂问,“你们没在一起吗?”
“嗯,是……”林晚棠先岔开话题,问问六嫂的近况,再打听打听江天客夫妇是否安好,最后才说,“如果少爷回去了,有劳您给他热一杯牛奶,他今晚喝了不少酒。”
六嫂:“好的好的,你放心。”
林晚棠挂断电话后,对着镜子呼出口气,等热水填满浴缸,她这才脱去衣物沐浴。
次日清晨,林晚棠照常晨练,结束后在小区附近的早餐摊吃了豆浆油条,接着就前往琴房展开一成不变的日常。
午饭是店长亲自做的排骨焖面,给林晚棠盛了一碗,肉香十足,面条劲道爽滑,汤汁浓郁,惹得林晚棠胃口大开,还多添了半碗。
午后跟戴娜有约,林晚棠提早结束练琴,开着她的可爱型小车车前往约定的咖啡厅。
“宝贝儿!”戴娜热情的挥手,林晚棠快跑两步过去,解下围巾,掸了掸肩膀上的落雪,服务生在旁等候,林晚棠想了想说,“拿铁。”
戴娜笑眯眯的说:“有阵子不见又漂亮啦!”
林晚棠坐下对面,铺着方格餐布的餐桌上有一束白玫瑰,生机勃勃,绚烂绽放。
她说:“我可以跟公司销假了,从现在开始,恢复正常工作。”
戴娜先是微愣,继而喜出望外:“真的?”
林晚棠点头。戴娜却有些忧心忡忡的说:“可以吗?要不你再休息休息,停个一年半载的没事,老总也没催你。”
“不用,我感觉自己状态挺好的。跟你说句实话,其实我从头到尾都不喜欢钢琴,一点都不喜欢。”
戴娜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喝卡布奇诺喝出幻听了。又或者是林晚棠吃药吃多了,把脑袋吃出毛病了。
钢琴这么枯燥这么寂寞,每天反反复复的练习曲足以逼得人发疯。如果不是真心热爱这门艺术,谁能坚持下去啊?
其实无论什么行业,若心中无热爱,是无法精益求精的。
可是林晚棠呢?
从来没听她抱怨过不喜欢,甚至,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努力。
不是一天练琴八个小时,而是每天,每一天!
“现在给我机会可以放下钢琴,再也不弹了,我居然有点舍不得了。”林晚棠勾唇,开起玩笑来,“你说这算不算贱皮子?”
戴娜愣了几秒,果断笑道:“人是感情动物,再不喜欢再讨厌的东西,你一碰就是十五年,怎么可能说扔下就扔下?”
“谢谢。”林晚棠真心实意的说道。
戴娜得意洋洋:“灌心灵鸡汤我可拿手了。”
白玫瑰纯洁无垢,高贵典雅,与浓香的咖啡交织辉映出一阵阵独特的芬芳。
林晚棠端起拿铁轻抿一口,一缕发丝荡在眉间,午后的阳光落在她白皙的容颜上,美如画中人。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和照顾,真的谢谢。”她放下咖啡杯,无尽感慨,“我十八岁签约公司,当时公司给我分配经纪人,我其实很紧张,生怕经纪人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如果凶巴巴的吼我,命令我这样那样,我要是被吓得瑟瑟发抖动弹不得,那可丢人丢大了。”
戴娜失笑,抱起双臂道:“你还说呢,我紧张才对啊!公司签了个新人,年仅十七岁就在欧洲掀起惊涛骇浪,这种小天才最难搞了,因为什么?因为年少成名恃才傲物啊,天才脾气都大,更别提你出身豪门,背靠着炫宇集团这个世界五百强,华丽丽的千金大小姐,肯定从小娇生惯养,动不动就发公主脾气。那我可怎么管理呀?我愁都愁死了。”
林晚棠笑出声。
戴娜:“没想到啊,你跟我以前见过的天才都不一样,你的眼中没有天才藐视凡人的居高自傲,你很亲切。”
林晚棠:“我第一次巡演,在后台紧张的浑身发抖,你陪在我身边耐心的安慰了我整整两个小时;去法国演出那次,我下了飞机就发高烧,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像只煮熟的螃蟹,你寸步不离的守了我整整两天;还有去意大利那次,我从台上下来回到后台,彩喷落了我一身,你哼着跑调的生日快乐走出来,那是我第一次吃到生日蛋糕,冰淇淋口味的,很甜。”
戴娜愣了愣,眨了眨发酸的眼睛,无措的放下咖啡勺:“这些小事你记这么清楚干嘛?”
林晚棠只是微笑,戴娜看的想哭,把脸别过去忍了会儿,笑道:“你可是我的宝贝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行了行了,别在这里搞煽情,真受不了。对了,有件事告诉你,好消息。”
林晚棠:“什么?”
戴娜:“明非台今早给我打电话,说考虑签约了。”
啪嗒!
方糖掉进咖啡杯,溅出几滴在杯沿上。
林晚棠诧异道:“他不是喜欢当老师吗?”
“你傻呀,当老师能赚几个钱?”戴娜失笑,“再说了,当乐手不也是他儿时的梦想么!”
林棠晚一时说不出话来,顿了半分钟才问:“何时签约?”
戴娜:“至少半年后呢!我说立刻马上,公司资源有限,机会不等人,可他偏说什么……他带的班级是四年级,要把这波学生带到四年级下学期,也就是今年暑假之后,他才能辞职。我说那些学生没你还不读书了?他说换班主任对孩子成绩有影响,说什么都不能耽误祖国花朵,我真是拿他没辙。”
林晚棠跟着笑笑。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接下来的时间,她跟戴娜交流工作上的事情。
她手里的邀约已经多到塞不下了,把那些没价值的剔除掉,还剩下十多个供林晚棠选择。
戴娜:“这个XX政府邀请的国宴,你可得去。还有这个,金色大厅周年音乐季庆典,你也不能缺席,还有还有……”
从咖啡厅出来时,天都黑了。
确定好接下来的工作,林晚棠也要忙碌起来,每天就是家里和琴房,两点一线。
一周后,她接到明非台的电话,说自己写了新歌,想让她当第一位听众。
林晚棠去到明非台的出租屋,这是她第一次登门。
房子不大,但阳光明媚,到处都布置的很温馨。明非台穿着清爽的浅蓝色卫衣,笑起来的模样是不符合他实际年龄的率真无邪,像个在校大学生。
他拿了很多东西招待林晚棠,林晚棠一边喝果汁,一边听他弹吉他唱歌。
“怎么样?”他眼睛闪烁着星光。
林晚棠鼓起掌来:“真好听。”
明非台欢天喜地,他跟林晚棠分享自己的创作灵感,创作过程,还有填词时遇到的瓶颈,不知不觉就聊了两个钟头。
“哎呀,这么晚了,饿不饿?”明非台放下吉他,目光透过窗户落到楼下的大排档上,眼中有光闪烁,但猛地光芒黯下去,他回头说,“附近有家新开的法国餐厅,咱们去尝尝?”
林晚棠起身,微笑道:“我想吃大排档了。”
街边小吃摊,油腻腻的空气,脏兮兮的塑料桌椅。林晚棠解开围巾,直接坐了下去。
明非台心里有些发酸,有些难堪,问服务员点了小龙虾之类的食物后,看向林晚棠,笑容勉强:“你也好久没吃大排档了吧?”
“嗯。”林晚棠点头,“真馋这口了。”
不锈钢盘上套着白色塑料袋,烤串就平铺在上面。
这种食物,自然跟高档餐厅的食物不同。
没有名贵的桌子,没有高雅的餐布,没有空运过来的法国鹅肝,更没有侍应生在旁拉奏小提琴。
林晚棠捡起一串就开吃。
明非台却噎得慌,吃不下。
“我听戴娜说,你想签约S.L了?”林晚棠问。
明非台猛抬头,心中窃喜:“是啊!”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你去年还跟我说,那只是儿时的梦想,现在的你喜欢当老师,喜欢学生们。”
明非台嗓子发紧,顿了几秒,他有些急躁的抓起杯啤酒灌下肚,然后,答非所问道:“晚棠,S.L在英国……不,在世界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我能得到戴娜的欣赏,是我的荣幸。”
“签约之后,公司会包装我吧?我的这些歌有专业人士帮忙修改,帮着料理,然后录制,宣发,正式上线。刨除给公司的百分之七十,我还能剩下三十,这三十应该也有不少钱吧?干上几年,我在西京就不用租房子住了,我也买得起豪车,穿得起名牌西装,去得起高档餐厅。等我脱胎换骨,出人头地了之后,林晚棠。”
明非台放下玻璃杯,目光炯炯的望着她:“我有话跟你说。”
林晚棠拿着肥瘦相间的羊肉串,刚好店老板又端鸡翅膀和豆腐串上桌,她也端起啤酒抿一下,道:“有话现在就说吧。”
明非台心脏狂跳。
梦中的女神距离她,仅仅一桌之隔。
可又仿佛远在天边,让他望尘莫及,自惭形秽。
她穿着很低调,一件卡其色的长款外套,里面是纯白色的高领羊绒衫,衬得她脖颈修长,亭亭玉立,气质优雅温淑。而下巴稍微埋进衣领,鼻尖在冬风的萧瑟下泛着点点微粉,俏丽又可爱。
披肩长发,雪花耳钉,手上没有戒指也没有镯子。
她全身上下的行头超过了五位数,尤其是那个巴掌大小的羊皮包,六位数。
这恐怕已经是她最低调的打扮了。
他记得之前看林晚棠的全国巡演,在伦敦站,网友扒她的晚礼服,纯手工私人定制,整整七位数,只穿一次。
“我……”
“非台。”林晚棠专注的望着他,“你喜欢我吗?”
明非台浑身一颤,明明凳子很结实,他却有种轰然坍塌的落败感:“我……”
林晚棠轻轻的说:“我一直拿你当朋友,如果有什么事做的越界了,造成你的误会和困扰,我很抱歉。”
明非台听到脑子里嗡的一声,摇摇欲坠的东西彻底崩塌。
他像个落水狗,肩膀垮了下来,望着满桌子廉价的食物欲哭无泪,好久好久,他才说道:“不,是我的错,是我对你生出了非分之想,癞蛤蟆想吃……”
“明非台,不要这样说自己。”林晚棠制止了他,“你不卑微,我也不高贵。”
“没有,我确实配不上你啊。”明非台苦笑道,“抛开江家不提,单单是你自己,就优秀的我遥不可及。你是著名的钢琴家,出入的都是大场面,大殿堂。而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学老师,学历也不高,收入惨淡,家境更是可笑……但是,但是要我这么放弃,我不甘心。”
“晚棠,我会努力混出头的,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五年,不不不,三年,你等我三年,三年之后我肯定会成为知名的乐手,然后……”
“明非台。”林晚棠叫住了他。
“不要为了任何人强迫自己。你可以改变,但那是为了自己更好而改变,绝对不是为了讨好别人,明白吗?”
明非台感到茫然,他急道:“为了心爱的人改变,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林晚棠轻轻摇头,语气一如既往地柔和,却掷地有声,坚定不移,“先爱自己,再爱别人。”
明非台愣住。
“况且我根本不值得,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林晚棠语重心长的劝。
“怎么能这么说?”明非台惨笑一声,“是因为你心里有人吗?你还喜欢着江舒行,所以容不下我?”
林晚棠怔了怔,几秒后,缓缓摇头。
明非台自嘲的笑笑,呼出口气,耸耸肩:“我这算失恋了吗?”
不等林晚棠回答,他就被自己逗笑了:“都没开始恋呢,哪来的失恋啊。”
林晚棠也跟着笑了:“你对我来说,友情以上,但绝不是恋人未满。”
“谢谢。”明非台笑出声,再给自己灌一口啤酒,“同样的,你对我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
说来叫人哭笑不得,他被拒绝了,但又没有被完全拒绝。因为他们之间有一种羁绊,至亲之人死于同样的车祸,这种同病相怜的感情是永远也斩不断的。
林晚棠的心中,总有一个空位是留给他的,即便是江舒行也难以侵占分毫。
想到这里,他心中既酸涩又柔软。
“做不成男朋友,做哥哥总行吧?”明非台开怀一笑,笑声朗朗,温暖了冬夜。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娘家人了!以后有事就招呼,谁敢欺负你给你委屈受,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他孑然一身,真的能豁得出去!
女孩儿笑了,她温柔的笑脸编织成一幅温情的画。
他将竭尽全力,永远的守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