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有听到柯南的声音,也想过是否应该停下来和他说清楚一切,如果他真的只是工藤新一的话,她可以不用去顾及一切,可偏偏他还是她真心当做亲人来看待的弟弟。
阔别已久的青梅竹马,同一屋檐下的弟弟,双重的身份,让她不知该怎么去面对。
车上放着舒缓地音乐,毛利兰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开车到拉面店不过十几分钟,从点餐再到用餐完毕,返程到家,将近四十多分钟,毛利兰始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而诸伏景光也不曾将过多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相互形成了一种奇特但又互不打扰的氛围,却并不会为此而感到尴尬。
心情越是烦躁的时候,毛利兰就越喜欢给自己找一些放空大脑的事情来做,有时候是反复不停地做一些家务,还有时候是和空手道部的其他成员进行切磋,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刷各种习题,既提高了成绩又忘记了烦恼,何乐而不为。
正在埋头整理东西的毛利兰,不经意地抬起头便与坐在沙发上同样朝自己看来的诸伏景光四目相对,微微怔了一下,终于来口说道,“诸伏先生,你难道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说,“好奇心谁都会有,但你并不是我的嫌疑人,我现在还无权过问你的隐私。”
或许是卧室中的灯光稍显昏黄,笼在她的脸上有些黯淡,“那对于诸伏先生而言,现在的我又算什么呢?”
难道在他的心中,他们真的只是陌生人。
“我不知道。”诸伏景光恍惚了一下,很快又正色道,“但有一点我还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今天的事但凡换做另一个人的话,我都会把人带去警局更好的替他们解决好所有问题,而不会选择将人留在自己的家里。”
喜欢吗?他不确定。
这是目前为止,他可以给到她的最发自肺腑的答案。
想要取悦一个人的答案有很多,但从心底里他就没想过要去欺骗她,记忆有可能会被篡改被遗忘,但埋藏在最深处的肌肉记忆与情感,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磨灭的。
他们之间或许真的有更深一层的羁绊。
“可以告诉我,我们以前认识吗?”
正在用剪刀去剪衣服上吊牌的手一抖,险些就要把布料划破。
他这样敏锐智慧的人怎么可能会猜不到。
毛利兰低下头看着那件簇新的却又被自己抓出几道折痕的睡衣,湿润的泪水酸涩的在眼眶里打转,不能掉下来。
时过境迁的问题,她要怎么回答他。
难道要告诉他,在过去他曾经死了一回吗。
不可以!
有一句话,松田君他说得很对,大不了就再重新认识一次好了。
过去的那份回忆她会珍藏,而未来他们还可以创造出更多独属于两个人美好的记忆。
下定了决心,毛利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地闭了闭眼,挤掉了那快要掉落下来的眼泪,仰起脸来笑看着他,很巧妙地问了他一句,“诸伏先生想问的以前是什么时候?”
“最初的那一次相遇。”
“那就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了。”
“有多久?”
“大概……是五年前吧。”
那里不是他们最开始相遇的地方,却是在他的记忆中,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并不是很美好的一次遇见,匆匆地留给了他一个离别的虚幻。
无论是她当时看向自己的眼神,还是松田后来说过的那句话,以及他天然发乎本心的愿意亲近她相信她,这些事实无不在告诉他,他们之间必然有一段匪浅的过去。
只是她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呢?
“真的吗?”诸伏景光认真地凝望着她的双眼。
对于一名狙击手而言,即便这样的距离有些远,但丝毫不会妨碍到他想要从这双美丽而盈满了他身影的眼睛里,读懂她的情绪与所有。
“假的。”毛利兰俏皮地对他笑了一下,眸中却晕出几分苦涩,“但如果我说,答案一旦被说出来的话,我就会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那诸伏先生你还想听吗?”
为什么诸伏先生会忘记他们之间曾有过的种种过往,她有问过魔女小姐,她给出的答案,好笑的同时又让人那么的辛酸。
心有不甘到处徘徊的幽灵,在记不得自己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时,它们依然可以和平常一样按部就班的‘生活’,可当他们一旦记起了自己已经死亡的这个事实,那他便会烟消云散,什么也剩不下了。
原来他们最初相遇的起始点,便是以忘记为开端。
“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替你消除这段记忆。”
这是第二个对她说了相同一句话的人,但即便是朋友,她也不愿忘记,更何况,是她不想只能和擦肩而过做一辈子陌生人的诸伏先生。
一次的幸运可以让他们相识,但未必还会有下一次的幸运,从小她就知道,想要获得什么必须要靠自己的努力争取,而不是苍白无力的去向谁祈求。
只要她还记得,他们之间还会有一点希望。
衣柜里,他挪出了一半的位置给她,但其实根本用不了这么多,四分之一就够了,毛利兰将整理好地那套睡衣和换洗衣物挂了进去,目光落在了那条被放在冬季衣物上的围巾,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上去,“这条围巾……没想到诸伏先生还留着了。”
“因为还没有找到第二条可以替代的。”他从客厅里走过来说。
看到柜子中多出那些属于女孩子的衣物,仅限于字面意义上存在的家,现在终于有了落地生根的归属感。
他很欢喜。
浴室中的隔音效果很好,但也不是完全都听不到,依稀还是能够听到里面水声哗哗。
诸伏景光有些不自然地从门口移开目光,踱步到了窗边,推开窗子,轻轻拂面而来的微风赶走了一些燥热。
是谁说男人的想象力总是匮乏无趣的,在这种时候,最是充满无边遐想,是冷风也无法吹灭的火热与蠢蠢欲动。
他以为自己足够淡定,而这个女孩子总能在每一次的接触中,击碎他对于自己的认知。
唰的一声,浴室门被推开了。
“我洗好了,欸?诸伏先生你……你怎么了?”只裹了一件浴巾就出来的毛利兰,奇怪地看着猝然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将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耳尖有一点点泛红,急匆匆从自己身边走过,扔下一句,“那我去洗了。”就走进浴室的诸伏景光。
“诶?”
嘭!的一声。
没有控制好力道浴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哈?”诸伏先生这是害羞了吗?毛利兰捂住嘴角笑了起来。
吹干了头发,转身回到了卧室里换上了那件新买的吊带睡衣裙,浅浅的青草绿与奶油的纯白渐变色,渲染了一朵朵淡黄的小花,看起来既清新别致又充满了活力可爱。
重新回到客厅坐下来的毛利兰,拿起了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一连换了好几个频道,总算找到了一个比较感兴趣的节目,是园子之前给她推荐过,但一直没有时间去看的恋爱喜剧。
很搞笑的剧情,几乎全程无槽点。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正拿毛巾擦头发的诸伏景光,下意识地朝那边看了过去。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毛利兰,姿态比一般的时候,要更加的放松自然,屏幕上闪烁的光线扑在她的身上,为那本就白皙无瑕的肤色,更着上了一层润泽的色调。
大概是在浴室里待的时间比较久,让他感觉到了口干舌燥,转身走到饮水机旁,倒了一杯冰冰凉凉的水灌下去,才勉强感觉到喉咙舒服多了。
听到动静的毛利兰闻声看了过去,便看到□□着上半身,只在腰间裹着浴巾,背对着她站在那里的诸伏先生。
结实而紧绷的脊背上,散乱地分布着大大小小已经愈合了,但却又没办法完全消失的疤痕。
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毛利兰,朝他走了过去,本就没有刻意被掩饰掉的脚步声,诸伏景光怎么可能会听不到,但却没有动,静默地等待她走过来。
他很好奇她会做些什么。
“这些伤……当时一定很疼吧。”她的手指抚在了曾经的那些伤口上。
被热水澡带走的温度,一下子又升腾了上来,每一处被她手指触碰过的地方,都像有一簇小火苗在燃烧,就算他克制力再好,也经不住这一而再的挑逗,猛的转过身,捉住了那只还在作乱的手,而那幼嫩的指尖刚好点在了他的胸口上。
“……。”两个人俱是一愣。
毛利兰试探地喊了他一声,“诸伏先生?”
“嗯……。”诸伏景光往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抓住她的手,故作镇定地看着她说,“这些伤早就已经好了也都不疼了,但你要再继续这样的摸下去,可就会……。”
“就会怎么样?”毛利兰担忧地问。
难道他身上这些沉疴还有什么后遗症吗?恨不得立刻将他的背转过来,再仔细地检查一下他背后的伤。
看她这么的紧张自己,诸伏景光心头一暖,笑了声说,“放心好了,不会怎样的,只不过会勾起我对那段伤痛的带血记忆。”
任务中的每一次伤痛,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不用刻意提起也不会忘记,只有记下了这些,才更能明白生命的可贵与下一次不要再犯同样错误的警示。
话虽如此,但事实上他必须要去泡个冷水澡了。
望着那扇再度关上,里面又重新传出水声的浴室,毛利兰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是才刚刚洗过澡的吗,怎么又进去了,好奇怪哦。
夜深人静,几乎所有的人家全都熄灯了。
这附近的公寓住宅,只有零星的几家还亮着灯,其中一家便是今天在超市里面偷拍他们未果趁乱逃走的那个年轻男人,屋里的摆设很杂乱无章,足可见这户人家是缺乏一位女主人在的单身汉住宅。
男人就坐在电脑屏幕的前面,打开绘图软件的画布上,是粗犷的草图线条,旁边的小窗口是一张模糊地看不大清,但氛围好的照片,女孩儿踮起脚尖,笑容欢愉地望向她对面的那个男人,将落未落的吻还在等待,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令人想入非非。
那对俊男美女的样貌仍旧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虽然只是想当做一个参考,可好像直接把他们的脸画上去,效果要更加的不错。
画家下笔如神,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一幅氛围感极强,充满了视觉冲击力的插图终于诞生了,和平时一样发布在了自己粉丝量众多的网站上,没一会儿点赞和转发的数量就已经过百了。
“小兰!”举着手机的铃木园子突然大叫了一声。
刚将那份新鲜出炉的热蛋糕,送上来,转身还没有离开的安室透,立刻转了回去,铃木园子抓着他的胳膊,激动地语无伦次,“我绝对不会看错的,是小兰,真的是小兰……。”
安室透从她的手里把手机拿过来,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幅氛围感拉到十足,萦绕着暧昧与克制的插图,尽管少女与男人的模样做了稍稍的改变,但对于熟悉他们的人而言,一眼就能认出他们的身份。
她……已经回来吗?
铃木园子一连喊了他好几声,乍然回过神的安室透神情严肃地对她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会调查清楚,一切等有了结果再说。”
还是头一次看到安室先生这么冰冷的表情,铃木园子被吓了一大跳,隐约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吞了吞口水说,“小五郎叔叔他们也不可以吗?”
“所有人。”安室透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铃木园子突然问了他一句,“安室先生,你一定可以把小兰带回来的对不对?”
“我会的。”
铃木园子这才和他保证说,“为了小兰,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虽然已经暂时封锁住了铃木园子这里的信息来源,但这幅点击和转发都很高的插图,未必不会让其他人看到,在找到小兰之前,他必须要切断这幅画继续再传播的可能性。
毫不知情地画家,特意又刷新了一下页面,想看一下又增加了多少点击,结果屏幕上的系统提示弹出了一个鲜红的叉,因上传画作涉及违规项目,现已被系统自动下架,请勿再传播该类违规作品,谢谢配合,并附赠了封号一个月作为处罚。
至于那些已经被转发出去的内容,只能希望组织里的那些家伙还没有看到吧。
时至今日,他才恍然明白那个小侦探恨不得将她藏起来,拼上所有也要将她保护在自己羽翼下的那种心情,但他永远都不会那样做,毛利一家早就在工藤新一化身柯南,住进事务所的那天起,就已经深入泥潭而无法自拔了,暴露在组织面前是迟早的事情。
一旦遭逢了突发状况,在了解情况的前提下,或许还能有自救的可能性,但偏偏他却把这一可能给堵死了,年轻的少年总有一腔无畏,自以为是的创造出一个漏洞百出的真空,却不知,命运最爱与人开玩笑,即便算无遗策也还是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车子停在了公寓楼下,抬眼望去那熟悉的楼层,他有多久没有到这里来了,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和苏格兰商量组织派发的新任务,那么这一次,他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才好呢。
安室透勾了勾嘴角,苦艾酒应该很乐意给他打这个掩护才对。
他可是专程替她来把angel寻回的。
绝对一点私心都没有的哦。
打开门的毛利兰,怔愣地看着本不该出现在门口的人,“安,安室先生,你怎么会来?”
“不请我进去吗?”安室透笑着揶揄了她一句。
“抱,抱歉。”毛利兰忙侧身一让。
一眼望去,与他上次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分别,可在细微之处又与他上次看到的有些许不同,不管是再如何温良无害的男性,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刚强一面都是无法被磨灭的,而一位女性即便坚毅,但天性中的柔美也是无可替代的,当这两者碰撞到一起的时候,便会重新蕴化出另一种奇特且平衡的氛围。
大概就是他眼前看到的这一种吧,明明没有任何的变化,但处处都在向他昭示着这间男性独居的公寓中,拥有了一位女主人。
将门关上的毛利兰,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水,放在了他的面前,“安室先生,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是诸伏先生告诉你的吗?”
安室透将从铃木园子手机上拍来的照片递给了她,毛利兰梭然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那天晚上我和诸伏先生去超市的时候,难道……是那个男人!”
“你知道拍照片的人?”安室透问她。
“应该是那天偷拍我们的人,那个人个子很高,看起来像是长期营养不良,比我可能要再瘦上一圈儿,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和口罩,我也没太看清他的样子。”
“那应该是一个人了。”
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让风见去调查这个人了。
通过他登陆网站时用到的地址,很快就精准定位到了这个人,关于这个画家的详细资料也早就发到了他的邮箱里,和小兰刚刚形容的几乎没有差别。
“这,这是那个男人画的?”
安室透点点头。
毛利兰唏嘘了一声说,“他该不会是把我们当成参考了吧。”
“呵,小兰真的是越来越会推理了。”安室透笑着说。
在调查的过程中,风见给他的反馈也着重的提到了这一点,在他过往的插图中,有不少都是以真人为参考进行作画的,为此还曾惹上过几起纠纷,但还是屡教不改,没想到这次是真的踢铁板上,风见在心底默默地同情了这个‘可怜的’画家一秒钟。
“那他们是不是也……。”
“还没有,就算有的话,也不会这么快就找来这里。”
即便柯南等人现在也已经看到了那张图,但想要获得这里的准确地址,必然还是要再费上一番功夫的,所以完全不需要担心。
“安室先生,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大家都,都还好吗……?”攥在一起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
“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对于他们来说确实都很难熬,但到了现在,生活差不多也都回到了正轨上。”看到她脸上褪去了几分不安,安室透继续又说,“妃律师也因此重新搬回到事务所去照顾毛利老师的日常起居了。”
毛利兰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她从小就在梦寐以求的事情,没想到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
应该是笑的,但眼中不自觉地沁出了一点泪光,“爸爸妈妈……。”
从小就不得家庭圆满的安室透,在孩童时代也曾幻想过自己的父母亲都在身边,但幻梦终究只能是幻梦,永远也无法实现的,他甚至都不知道亲情的滋味是怎样的,但看到她这样喜极而泣,还是由衷地替她开心。
递了张面巾纸给她的安室透还不忘打趣了她一句,“再这样哭下去,hiro回来怕是不知要以为我又怎么欺负你了。”
“原来安室先生也知道以前没少欺负我啊。”接过纸巾的毛利兰小小的调侃了他一句。
安室透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忽复正色,“抱歉。”
“欸?”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如此郑重其事的和自己道歉,惊讶之余,毛利兰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其实我很理解安室先生当时的做法,换成任何一个人的话,他们都不会轻易去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我真的没有怪安室先生的意思,所以……安室先生不用和我道歉,真的。”
“这样啊。”
“嗯!”
自小便经历了人世冷暖,导致他无法轻易的去相信一个人,都在说人性本善,但他更愿意相信人性本恶,不然那些孩子如何会用一颗童心说出那样恶毒的话,做出那样令人无法忍耐的事。
但幸好他的童年不是一成不变的灰色,因为有了他们。
或许他并不配拥有这些,所以上天才会在几年后,将他们全都带离了他的身边,是她,让他的世界又重新收获了光彩,如果她出现的时机可以再早一点的话……。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这点怅然,他只能一个人把它放在心里。
“话说回来,小兰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hiro的?”
“嗯……或许早在我们一起回到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了吧。”
诗人笔下书写出的喜欢总是很浪漫的,也许是擦肩而过后的不经意一瞥,便惊艳了半生的岁月蹉跎,又或许是下一个转角阳光正好,迎着阳光走来的少年,刚好穿了那件少女最喜欢的白衣。
但对于她而言,这些都不是。
当她想要未来和他共同漫步在樱花飘舞的林荫道上时,他们的故事便悄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