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

    过去与未来相隔的时光逆流有多久远,谁也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几年的时间,足以让人忘掉很多的事情,同时也有不少的事情,随着时间的覆盖而日益加深,就比如那个轻若鸿毛的吻,那条多年来未曾换过的围巾。

    每年冬季结束,他都会将它洗干净叠好,重新放回到衣柜里最高的位置,以便来年可以继续使用。

    但即便他将那条围巾保养的如此好,但时光的流逝,终究还是让它有了一些磨损,款式看上去也过时了,私下里,没少听到周围的同事在议论这件事情,但他也只能一笑置之,说实话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但私心里并不想将它舍弃。

    奇怪而又矛盾的一种情感,让他无从探查只能顺其自然,或许,当他再一次遇到那个女孩儿的时候,一切的谜团就能够解开了吧。

    街上的人来来往往,无不是在为了一天的生计而忙碌奔走。

    两年前就被调来米花町警视厅的诸伏景光,在处理完一天的工作之后,回家的路上顺便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些晚饭需要用到的食材,尽管每天的工作都不算清闲,但他还是很享受下厨那片刻的悠闲,对他而言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放松了。

    同平常一样和遇到的邻居打过招呼,便乘坐电梯来到了楼上。

    走廊里的灯前两天坏了,物业还没有来得及过来修,一片乌漆嘛黑,但视力极佳的诸伏景光还是一眼看到了尽头里蹲在自己房门前的那团黑影。

    是谁!

    站在楼梯口的诸伏景光没有动,眸光一凛打量起那个身影。

    从那流畅娇小的曲线可以看出来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紧绷而结实的身体线条,证明她拥有一定的武力,不过,到目前为止,他并未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任何杀机或是不友好的气息。

    收起审视的目光,诸伏景光打开了手机上的照明工具,瞬间的光亮惊醒了睡梦中的人,缓缓地抬起头,眯着眼睛茫然的转向了光亮的起源地,“唔……。”

    看清那张面容的一刹那,瞬间涌上心头失而复得的欣喜,令他感到了不自在,但无法不去承认他确实激动了。

    坐在地上的女孩儿,在适应了强烈刺眼的光线后,看到了笼在光后那熟悉的人影时,激动地就要站起来,“诸伏先生!”

    大概保持这样的姿态坐了很久,以至于腿脚发麻,还没等站起来,就被那阵阵软麻的感觉刺中又再次跌坐了回去。

    诸伏景光稳步朝她走了过去,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心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面无表情一些,问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坐在我家门口?”

    “我……我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低下头的毛利兰小声恳求他,“诸伏先生,你可不可以收留我一晚?”竭力地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看起来简直可怜极了。

    这般令人为之动容的场面,实难令人说出那句拒绝的话。

    诸伏景光轻叹了一声说,“先进来再说吧。”

    “好!”

    已经缓过那阵腿麻的毛利兰,开开心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哪还有刚才半分的纤弱与无助,这一切仿佛不过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但还是把房门打开,让她一起进来了。

    抬手按下了玄关处的开关,镶嵌在客厅正中央的吸顶灯顿时照亮了整个房间。

    入眼便是那直通向阳台的客厅,大概有二十几平米,从窗帘再到一应的布置采用的全都是法式奶油风的设计,看起来干净整洁的同时又倍感温馨,很难让人相信,这会是一个男人住的单身公寓。

    诸伏景光进到厨房,将买好的蔬菜和肉类放到了冰箱里,出来后对她说,“你先在客厅里坐一下,我要到附近的超市去买点东西。”

    “我可以一起吗?”毛利兰赶紧问。

    反正也是去给她准备一下今晚将要用到的日用品,正好可以让她自己去挑选一下,乘电梯来到了负一层的超市,毛利兰习惯性地要去推购物车,没想到被抢先了一步。

    “我来推就好,你去挑选下日常会用到的一些物品,包括零食饮料什么都可以。”诸伏景光一边推着购物车往前走,一边对她说。

    当然更包括换洗的衣物等等,不过,这些他就不好直接对她说了。

    逛了一圈下来,购物车里就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了,用到用不到的什么都有,他严重怀疑这个小姑娘是打算在他家里长住下来,察觉到他的目光在那些东西上停留了片刻,毛利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微红的脸颊说,“……一不小心就拿多了。”

    “没关系。”

    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女孩子在衣食住行上总要比男人更加精细一些。

    推着购物车来到了结账的地方,约摸这个时间段大家都很有空闲,排队的人平常一些时候要多上很多,他们挑选了一个勉强还算少一些的队伍跟着排队,诸伏景光目测了下前面结账的进程,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说,“这附近有家还不错的拉面店,等会儿要不要一起过去品尝下?”

    “好啊。”毛利兰笑着附和他说,“刚好我也有点饿了呢。”

    诸伏景光收回了视线,看向了慢吞吞去蜗牛一样毫无移动的队伍问她,“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只要是诸伏先生想问的,什么都可以。”毛利兰眼神亮晶晶地直视着他,反倒令他一时语塞心生退却,“……为什么要来找我,而不是去找更为熟悉的萩原或是松田他们?”

    如果他的语气可以再稍微地紧张与欣喜一些,她或许还可以欺骗自己,就算已经将她遗忘在了荒芜之地,但心底仍旧为她留存了一小片空间,但他的语气太过平淡无奇了,只当这是一个疑问,在等待她去解答。

    “诸伏先生难道很希望我去找研二他们!”大有他只要敢说出一个是字,她立刻就满足他这个心愿的气势瞪着他说。

    “我没有。”否认得如此干脆,连他本人都愣住了,为了缓解这一刻的不自在,刻意地板起脸来看向她说,“不要转移话题,如果无法给到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有……。”

    毛利兰踮起脚尖吻了他的侧脸一下,笑看着他说,“诸伏先生,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他此刻才真切地体会到,高明哥哥曾和他说过的何为星火燎原,即便他的身前连一面镜子都没有,但灼热的温度也足以让他想象到自己的脸会有多红。

    他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无比羡慕着zero那天生便具有迷惑性肤色的时候,先天的不足让他无法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继续面不改色地伪装下去。

    但诸伏景光还是看着她说,“抱歉,我不信。”

    “其实……我也不信。”毛利兰忍着笑着说。

    “……。”几乎都能听到自己脸上的表情被冻结凝固又层层皴裂开的声响。

    “但是在诸伏先生你所认为的那次最初相遇的开始,我的确对你一见钟情了。”毛利兰立时收起了刚刚的玩笑之意,无比认真地凝视着他的双眸,看到他的眼瞳微微瞪大,却又故作镇定的笑了声说,“你这是在向我告白吗?”

    面对枪林弹雨尚都能做到泰然自若,无畏于四面八方压力仍能不露声色的男人,这一刻却前所未有的手足无措了。

    在人生二十九年的生涯里,从未与任何女性有过情感上的纠葛,哪怕是单方面的爱慕也不曾有过。

    他并非是那会种心软到连拒绝都无法说出口的人,但却毫无理由的一而再的给予了她接近自己的机会,连他自己都不能解释,这到底是种怎样可怕而复杂的心理。

    面对他突然俯下身的靠近,毛利兰脸红了,颤动的睫羽出卖了她深藏的心事。

    原来她也并非是不紧张的,得出这一结论的诸伏景光心情忽感很好。

    旖旎的气氛正在酝酿,货架后对准了他们两个人的手机摄像头,屏幕里清楚可见地浮现出了一幅唯美而动人的画面,只等待他自认为的那个最恰当的时机,按下快门键。

    就在他的手指停留在上面时,屏幕中的男人突然转过头,目光冷冽的扫向他,那眼神太过于冰冷可怕,吓得他心脏猛就一缩,险些把手机抛出去,而在他之后,同样看过来的那个女孩子,更多的还是不解和疑惑,比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友好太多了。

    “啊啊啊!!!”人群中突然爆发了恐慌的骚动。

    人如潮水急流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那里去,一个双手卡主脖子,怒目圆瞪的中年男人轰然一声重重地倒下了,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发出痛苦的嘶鸣声,这样的状态大约持续了几秒钟,就没了动静。

    “我过去看一下。”诸伏景光对她说,毛利兰也跟了上去,“我和你一起。”

    回眸看了她一眼的诸伏景光不禁感到了些意外,这样的场面,绝大多数女孩子都不会愿意参与到其中去的,可她却并无忌讳,甚至一点都不害怕,但眼中闪烁过的悲悯,还是证实了这件事对她而言并非毫无触动。

    “我……。”手心蓦然一暖,望向他眼中一瞬而逝对于自己这下意识行为的茫然与不解,毛利兰低低地笑了,将那只手握得更紧了,根本不会给他反悔抽身而去的机会。

    要不要这样紧张,他又没有打算就此放手,但嘴角还是不自觉地往上轻轻地提了几分。

    “让一下!”拨开拥挤的人群,一道小小的身影闯了进去,蹲在地上试探了一下那个男人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颈动脉,沉重且冷静的声音,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已经没气了。”

    围观的人群哗然一声往后退散了几步,跟在后面赶过来的阿笠博士与灰原哀等人也从散开一些的人群中挤了进去,倒在地上的尸体面目狰狞,还是有一些恐怖的,少年侦探团的几个孩子脸都吓白了,往后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最为显眼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站在男人旁边的少女,刚从尸体上收回目光的柯南一抬头就注意到了她,在询问之前,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看是否能找到她与死者间的一些联系。

    刚刚被通知到的工作人员,迅速地将几个出入口都进行了封闭,等待警方的到来。

    毛利兰悄悄松开了握紧了诸伏景光的手,却猝不及防地被他抓得更紧了,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诸伏先生……?”

    “那里难道有你不想见到的人?”他的视线越过重重地间隙,看向了最里面。

    “没有。”毛利兰摇了摇头,积攒的惆怅无法消减,“只是我还没想好该如何去面对他们。”

    离开的时间太久,久到她对这里的人事物都感到了陌生,根本没办法一下子就毫无负担的融入进去,尤其一想到,在她消失了的这段时间里,所有人都在为了她的事情,而劳神费力,她就没办法坦然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更何况,她也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能来打消他们的疑问或顾虑。

    这大概就是近乡情怯吧。

    在魔女小姐的古堡睁开眼的那一刹,眼前纷飞了很多熟悉的画面,最终还是定格在了那双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慌乱的眼眸上。

    坐在床榻上的毛利兰,怔怔地望着对面那扇彩色玻璃窗上枝叶繁复的玫瑰花纹路,心乱成麻,仿佛置身在一座高墙迷宫,根本无从下手去理清纷繁思路。

    消失在现实时空的短短几个月,对于她而言却是实打实的度过了好多年,停留在脑海中的每段回忆都是弥足珍贵,她还是她,但不再是以前的她了,她需要一段时间,来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能以更好的心态去面对自己的亲人还有老朋友。

    昏昏沉沉的房间,很难看出时间的变化,直到走出古堡迎接到阳光的那一刻,毛利兰才知道原来时间还这么的早啊。

    站在二楼窗边的魔女小姐,扬声对她说了一个地址,爽朗的笑声随之响起,“要去哪里你自己决定。”

    站在窗台下,往上仰望的毛利兰,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魔女小姐。”

    根据地址,她来到了诸伏先生的家门口。

    心中也有过纠结,在这样一种‘不相识’的情况下,贸然来打扰他,会不会很不好,举起敲门的手一而再的落下,背靠在门上站了不知有多久,疲倦的身体一点点滑了下去,索性抱着膝盖在门口坐了下来,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在睁开眼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那就等到想要面对的时候再去面对好了。”诸伏景光目光温和地看着她说,“不过,如果你本身不想做一个逃兵的话,那这件事总要有一个时间期限,可以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

    或许短暂的只有一天,也有可能会是三五天,但至少今天她是不愿的,就让她再这样小小的放纵一下,一旦回归了正轨,她就没办法再像现在这样可以常常的见到他了。

    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就禁锢住他前行的脚步,“诸伏先生你过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嗯?”意外于她会如此说的诸伏景光看向了朝案发现场走来的目暮警官等人,莞尔一笑,“我想应该用不到我出场了。”

    身为一名警察,找出凶手替含冤者鸣冤是他该要肩负起的重责,但同时他又是黑衣组织安插进警视厅的一枚暗桩,即便是假的,但该做出来的样子还是要做的,尤其,他也很好奇这个小男孩要怎么解开这个谜题。

    在工藤新一失踪之后才出现在的小男孩,两者的关联实在耐人寻味啊。

    在检查过尸体的症状后,目暮警官便着人去调查超市里的监控,看下当时的情况,而后就是对圈定出的几个嫌疑人进行了简单的询问。

    诸伏景光拉着毛利兰往后退了退,依然还是在人群的后面,只不过被一侧的货架稍稍挡住了一点身形,再加上挡在前面的人,简单的形成了一个闭环的死角,不容易被注意到,同时也给予了她一定的安全感。

    这个案件的嫌疑人是两男一女,与被害人之间均有一定的爱恨情仇,尤其是这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曾有过数次遭到被害人骚扰的经历,苦不堪言,但据她自己说,今天会跟被害人在这里碰到面完全只是一个巧合,至于那颗包裹着毒药的糖纸上,为什么会在她的包里并且还留有她的指纹她也不知道。

    至于另外两名嫌疑人,在金钱交易上都和被害人有些大小不一的各种冲突。但用这两个嫌疑人的原话来说,他们都有妻儿老小,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把自己一辈子都葬送了。

    监控录像那边也很快地有了结果,确实和少女说的一样,他们是偶遇的,被害人主动过来找她的,镜头中隐约还能看到他们两个人拉扯的一幕,少女愤然离去,过了几分钟又折了回来,就在她回来后不久,男人突然挣扎了起来,之久就倒地不起了。

    所有的证据几乎都指向了这个少女,“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痛哭流涕。

    已经有了答案的柯南,猫着腰借由矮小的优势跑到了一个货架的后面,只能从地上看到一个蹲下来的影子,借由阿笠博士的声音说出了真相。

    凶手便是与被害人在生意上有所往来,同时又和连衣裙少女的父亲有些交情的中年男人,利用一些信息将被害人引到这里来。

    提供给了他如何利用自杀来博得少女同情和可怜的方法,但在过程中将那颗并不会造成急速死亡的毒药进行了替换。导致了这一场悲剧的发生。

    凶手被带上了警车,超市里也恢复了秩序,乍看的井然有序下,但对于几乎很少能碰到此类突发事件的普通人而言,这件事造成的冲击力还是太大了,尤其还是这个容易让人胡思乱想的晚上,想要将心态完全调整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不少人都选择丢下购物车直接回家,只有少部分人还在排队等待结账,很快就排到了在后面的他们。

    刚把付款码调出来,还没有递给收银小姐去扫的毛利兰,就听到身后一声付款成功,诸伏景光坦然地将手机收起来对她说,“不要让后面排队的人等急了,我们走吧。”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让诸伏先生替自己来付款,但现在已经这样了,她总不能麻烦收银小姐再重新结算一遍,更何况,后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只得先作罢。

    柯南的视线一直追随在结账通道外,不断往外涌出的人群上,毫无理由的,但直觉告诉他想念的人就在这里,目光一瞬不瞬地扫过每一个人,不肯错过每一道有可能的身影,喊了他几声没有回应的阿笠博士转头去问灰原哀,“小哀,新一他怎么了?”

    “大概又在思念侦探事务所的那位小姐吧。”灰原哀说。

    那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不要说与她有过多交集而为之感伤的人,就连她这样天生情感淡漠的人也为之动容,尤其曾在那位姐姐的庇护下,闯过了生死难关。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那位小姐可以平安归来。

    看似只是一片笼罩在侦探事务所上的愁云惨淡,但又何尝不是悬浮在每一个或多或少有所关联人心头上的惋惜,花一般的年纪,竟然遭遇了这种事。

    “小兰!”柯南突然大叫了一声,疯了似的就要冲出去。

    但这是付款后才能走的通道,工作人员立刻上前将他拦了下来,尽管小弟弟的理由听上去很正当,但没有人会为这一点,而打破既定的规则,致使自己失去饭碗,到最后,柯南还是只能从正常通道跑出去。

    跑到零食区去挑选零食的几个孩子也都已经回来了,到处寻找柯南的身影,灰原哀和他们说,“先去结账吧,他在外面等我们了。”

    虽然很疑惑柯南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到外面去,但还是听灰原哀的先都去排队了。

    商场的外面,人来人往,柯南一个人站在门口注视着每一个经过的人,可无论他怎样的努力辨认,都没有再看到刚刚恍惚间从眼前一闪而过,没入人群中不见的那道思念了很久的熟悉身影。

    小兰,你到底在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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