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孟俞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胖子:“店里生意这么忙,要不我们亲自上门,免得耽搁你家的生意。”

    胖子急忙摇头,也终是看懂了一点时局,搭着脑袋跟着孟俞身后,林禾景吐了几回气,虽依旧难平怒气,但总算是理智重回,抿着唇跟了上去。

    本想着阿素到底是这胖子的女儿,即便是不喜,多少也该知晓女儿平日,然而却是问什么都答不出,最后甚至说道:“她平日里就不爱在我们眼前晃悠,这店里店外的哪里不要人搭把手,她在哪儿我也不能把眼珠子盯在她身上啊。”

    “哪你家中,谁与她关系要好些?”

    胖子想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一个哑巴,谁愿意多搭理。”

    林禾景又将拳头握了握,盯着胖子许久,终还是放弃了。

    人都死了。

    她为阿素鸣不平,即使唤回这胖子的一分为人父当有的慈爱,阿素也感受不到了。

    没问出什么来,林禾景同孟俞商量了一下,还是跟着胖子回了家。

    阿素的娘亲郑氏也是个胖得发圆的女人,但比起胖子那实打实的肉,她娘亲的脸色并不好,身上的肉像按下去就会变成那个如冬瓜糖一样的泥坑。

    听说女儿的死讯,她那双泛黄的眼睛不受控制的颤动了一下,可一瞬过后,她依旧如未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模样一样平静,像是一谭死水,她将怀里抱着那个穿着红布兜的孩子交到另一个垂手站在一旁的女孩子手中:“带弟弟回屋吧。”

    那个女孩也不过才七岁的模样,吃力地抱着小孩往屋里走,林禾景瞧着都怕她摔了,可她没有,连下台阶的时候都将手上的小孩抱得极稳。

    “店里忙,近年来客人也不多,又得养几个孩子,阿素懂事,主动忙着做活儿,但她同我和她爹爹都不亲近,何况她也大了,阿宝还小,我并没有余暇分心照顾她。”她开口道:“她、在哪里死的?”

    “昨夜,落在河道里的。”孟俞指向离糖水铺不远的河道:“那条河道。”

    郑氏顺着孟俞指的方向望过去,其实从这个方向,只能看到一堵发青的灰墙,她像是消化着孟俞说的那几个字:“死了、就死了吧。”

    她收回目光,又低下了头:“她爹怎么说?”

    听到胖子在府衙的话,郑氏许久没有反应,然后她从头上拔下了两根簪子:“我和她爹确实不知道什么,要是衙门里头有什么案子碍到她了,你们只管判就是了,之后,麻烦二位替她收下尸体……就不要送到我家来了。”

    郑氏手里那两支泛青的金簪,像是捅进了林禾景的心口一样。

    阳光凝在金簪上的光,就是最锋利的刀口。

    “府衙有府衙的规矩。”她转身向外:“案子结了,还请夫人替阿素准备一口薄棺,想必是用不了夫人这两支钗子的钱,毕竟她才八、九岁的年纪,棺材也无须多大。”

    说罢,抬脚便向外去,孟俞草草行了一礼,追了上去:“阿禾,你今日是怎么了?”

    “我如何?分明是他们如何了!”林禾景闷声道:“我知道,好些人就是不喜女儿,一如姜宁她的祖母,一如那些故意丢了女儿的人家,可、可阿素都死了,死得不明不白,他们是阿素的爹娘,莫说是问上一句了,如今是连替阿素收尸都不愿意!”

    孟俞不知怎么去安慰她,可他总觉得,若是从前的林禾景,即便是遇到这种事,也不会像今日这般直接便甩了脸子出来的。

    “……那我们便好好查,还阿素的一个明白。”

    林禾景心口依旧是闷闷的,只是应了一声好。

    才走出糖水铺子不远,忽听得身后小小的声音:“两位大人!你们、你们是来说我阿姐的事吗?”

    回过头去,是方才那个抱着孩子离开的女孩儿。

    林禾景同孟俞对视一眼,轻声应了声是。

    那个孩子脸上带着怯怯,回头望了一下甜水铺,因为没有瞧见眼熟的人,她才小心的转过头:“我阿姐丢了五日了,你们找到她了吗?”

    两人齐齐一愣,这个孩子是甜水店的女儿,她口中的阿姐,自然指的阿素。

    “丢了五日?”孟俞低下身去问她:“你怎么知道,你阿姐出门的时候,你看到了吗?”

    小孩低下眼,咬了咬唇,过了一会儿才重重点了两下头:“店里的大娘让姐姐去买豆子,姐姐不想去,大娘就骂了她,后来我就看到姐姐出门了,到晚上都没回来。”

    “那阿姐没回来,你可曾同旁人说?”

    “我说了,我去问大娘,大娘说等等就回来了,后来我同娘说,但娘在哄弟弟,没有理我。”小女孩像是做错了什么事:“后来、后来我就没有再问了。”

    “那大娘现在在店里吗?”

    “不在,大娘今儿没来。”

    林禾景眼圈都红了,她转过了身,擦了眼泪,才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你阿姐我们会找到的。”

    她朝孟俞看了一眼,孟俞当即转了身,林禾景这才轻轻翻开小女孩的衣袖,细细察看了她的手臂,虽瘦些,但手臂上却是干干净净的,她将衣袖重新整理好,又问道:“平常在家中,有人打你阿姐吗?”

    小女孩想了想,摇头,甜水铺里好像有人喊了什么,小姑娘神色立即紧张起来:“要是你们找到了我阿姐,同她说,她不想回来也没事,家里有我照顾,她只管顾着自己就好。”

    她才小小的年纪,却已经看透了这个家中并不在乎阿素。

    照顾。

    从一个七岁孩童的口中说出,当真是讽刺。

    看着她跑回家中,林禾景转出身往回走,孟俞紧走几步跟上:“若阿素是五日前就丢了,那她这几日都在什么地方,怎么又会在昨夜里突然出现在离家这么近的地方?”

    林禾景也道:“既然阿素身上的伤不是在家中受的,那必然是和她这几日的遭遇有关了。”

    而阿素的失踪与姜宁的丢失是否有关呢?

    毕竟姜宁一丢,失踪多日的阿素就突然出现了。

    对于阿素的妹妹口中所说的那个“大娘”,林禾景在回了府衙后请其他捕快去问了一遭,赵甲和李丁半吓半哄,果然问出了不少。

    大多都是说阿素在家中过得连小伙计都不如,平时吃多一些都得被骂。

    那日确实是教她出门买豆子去了,但许久不回,店里便使了其他人去买了,因是猜着是阿素偷懒,那管事大娘存了一份立规矩的心思,就没将此事往掌柜——也就是阿素的爹面前说。

    然等了两日阿素还没回来,她也慌了神,出门找了一会儿没找到人,干脆就当不知道,一直等到今儿早上出门,听说河道里捞上来个丫头,她一下就猜到了,闹出了人命,她不敢去甜水店,就称是病了在家。

    带回这些消息的赵甲和李丁围在捕快房里:“我们还去了卖豆子的地方,都说那天没见过阿素,阿素若丢,应该就是在买豆子的过程中丢的。”

    几人翻开舆图,将阿素买豆子的一路划了出来:“皆是大路。”

    大路,又是白日里。

    就像是在老曾面馆外消失的姜宁一样,但凡有一点异样,都不该如此悄无声息的失踪。

    屋子里一下陷入了沉默。

    站在一旁等着阿素家消息的沈高河淡淡开口:“既然她爹娘没意见,我就去验尸了。”

    孟俞道:“我再去老曾家附近问一问,既然姜宁常与老曾家的孙儿玩耍,指不定那处有摊贩也认识她,而且阿素也是那附近的孩子,应该是会有人见过的。”

    闻得此言,林禾景脑海中有什么划过去了一般,可那一瞬的想法太过迅速,纵她再将孟俞的话翻来覆去念了数遍,也控制不住头越来越疼。

    久久不休息,便是如此了。

    见她脸色不好,李丁劝道:“阿禾、阿俞,你们休息一会儿吧,老曾那处我去查。”

    孙丙接道:“其实也不止老曾家那处,姜家那块儿是不是也得去查一查,近来乡试,往城中的学子极多,姜宁家就在那儿,若是回家时被谁家拐了去,藏在马车中就能出城。”

    乡试!

    周棠错!

    林禾景抬头看向外头,日头已往西斜。

    此时试院应早就开了,参加乡试的学子也应回去了吧。

    “我、我去试院一下。”

    等不及与众人交待缘由,她忙就跑出了门,后头孙丙还摸头:“这阿禾怎么这么急就去,我也就随口说一说……”

    打马到试院时,正是余晖正好时,经过一场大试的试院,此时再度恢复了安静,在西阳中寂静着。

    果然学子们都离开了。

    林禾景下马,盯着试院紧闭的大门,恍惚间又似回到了先前九日中的任何一日。

    若是那样就好了。

    姜宁没有丢、阿素也没有落水。

    她吸了吸鼻子,将目光从试院大门上的青铜钉上移开,却依旧忍不住泪水。

    她慢慢蹲下身去,将手掩在脸上。

    “禾禾?”

    身后是周棠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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