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秦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又和林禾景遇上了。

    江州城便这样小吗?

    自她出了秦翰贤的书房,她连院子都没有回,便直接出了家门,越思量越觉得凄凉,多走了几步又是无力,便坐到湖边瞧着河水东去,暗垂泪罢。

    怎想到未闻秦府有人寻她,反招惹了好些路人指指点点,她怕旁人瞧见了她的落魄,笑话于她,只能一直背对着众人,可如此一来,却不能离开此处了。

    可就是这样,依旧遇上了林禾景。

    她此生难得落魄几回,林禾景几乎都要瞧全了去,真不知林禾景与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冤家……

    但此时,也只有林禾景愿上前拉住她了。

    林禾景递上一方帕子来,见此处人多,觉得教众人瞧着也不是个事儿,便着昭然扶着秦娴上了马车,自己跟着上去,等坐定后,才问道:“秦姑娘这是?”

    若是旁人相问,秦娴许就不愿说了,然在济州山上时与林禾景剖白心中所思,在秦娴心里,林禾景与旁人便不同了。

    林禾景知晓自己那些过往,故而她也不必从头说起,只说今日发生的事,将出走家中的原由说了出来:“你教我不要忍,如今不忍了,却连家都没了。”

    林禾景沉思许久,也觉得此事确实与她有几分关系,见秦娴哭得伤心,心中愧疚更甚:“那秦姑娘如今是何打算?不若我替你走一趟,劝你爹爹几句,再教他使人来接你?”

    秦翰贤本就不愿与周家再有来往,如今林禾景上门替她说话,怕是要受好些气。

    秦娴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我放言离了家,爹爹必然是要生气的,如今我又当面顶撞了后母……”

    秦娴眼中又聚起泪,她将头埋进手掌间:“我明日要去替我娘点灯,我不回去。”

    她从家中出来,未牵马未坐车,倘若秦翰贤有半点担忧,她早应被人带回府去了。

    可如今,她坐在了林禾景的马车上。

    林禾景沉默了片刻,点头道:“那……要是秦姑娘不介意,现下陪我去接夫君可好?”

    此时她二人对坐在马车中,哪容得她介意或是不介意。

    然一想到周棠错到底与她有一桩险成的亲事,她不免连离家的愁苦、与父亲决裂的悲痛都暂时压住了瞬间,所有的情绪都用来处理心中难忽视的尴尬。

    到了酒楼,林禾景算是体贴:“此处人多,秦姑娘就莫下马车了吧。”

    秦娴还没准备好,便已经听到车外有人声了:“我夫人来了。”

    这声音秦娴曾听过的,是与林禾景头一回相见时,那时有个公子隔着老远叫她。

    便是周棠错了吧。

    秦娴自然对周棠错并无旁的想法,只心中几分好奇,好奇本该是她的夫君,生得如何的模样,是怎样的人。

    所以便趁着昭然下马车挑帘子时,抬眼瞧了一眼马车外头。

    酒楼前头,有年轻公子朝此处走,穿着素蓝的夏裳,手里端了面青莲满池的折扇,因帘布遮挡,秦娴只瞧得了半张脸,而即便是半张脸,也能瞧出必是位相貌端正、甚至是出众的男子。

    帘布一起一落,也只容她瞧得这一眼。

    但一眼便够了。

    不过世家公子的寻常模样罢了,同她大弟、或是以往她曾隔着纱屏看过的那些公子并无什么不同,即便是生得好些,也不足教她心中生起波澜。

    竟为了这么个寻常人,与林禾景争了那么些日的气。

    秦娴垂下眼,不知第多少回骂自己蠢。

    *

    昭然下了马车,刚要伸手来扶林禾景,周棠错便走上来:“无事无事,禾禾我来扶你。”

    扶着林禾景下了马车,将其带到了何承业同祁哲茂面前,一一做了介绍。

    祁哲茂倒是寻常神色,只行了一礼,唤了声弟妹,何承业歪着头抱了手,礼行得不大周全,急切道:“听闻嫂夫人是江州的捕快,前些日子还亲手抓了采花盗,真是女中豪杰!”

    林禾景还未答话,他又开口相问:“那日采花盗游街时,我被挤在人群外头,没看得真切,那贼子身上真有恶鬼刺青吗?嫂夫人捉拿他的时候,那恶鬼可曾出来?嫂夫人能不能帮我与衙门的衙役大哥们说说情,让我进牢里瞧瞧他去,我也想丢他两个臭鸡蛋……”

    祁哲茂咳嗽一声,何承业不情愿的住了口:“先生,你别老这么严肃,那天瞧采花盗,你也拿了菜叶子想丢他的,我可都瞧见了,要不是没挤得过东街那个李伯……”

    祁哲茂神色一变,忙拉住一了他,又急急向周棠错与林禾景行了一礼:“既然小公子与弟妹还有要事,我和承业就不耽搁你们了,先行一步。”

    何承业被拉着,仍不忘回头叫嚷着让林禾景应承他助他去牢里表一表自己对恶贼的鄙夷之情。

    林禾景叹为观止。

    “今日夫君有什么要事吗?”

    唯一与她相约的,不便是教她过来接他?

    周棠错点头道:“原先是有,现在没了,天气热了,还是回府休息着。”

    哪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趁着林禾景伤好些,他得空出来炫耀一下他有个夫人罢了。

    他作势便要拉着她一同上马车,林禾景忙拦了他:“夫君,秦姑娘在马车上。”

    秦姑娘?

    周棠错皱着眉想了想,从犄角旮旯里回忆起来。

    哦,那个姓秦的……

    他瞥了一眼纹丝不动马车帘布:“你与秦姑娘有约?”

    这伤都没好,怎么又约着一处玩了?他都顾着她的伤,只敢教她坐着马车出来,这姓秦的当真是不会心疼人。

    “不是。”林禾景也不多解释,只道是秦娴与家中拌了嘴,如今无处可去:“既是遇见了,总不好见她流落街头,夫君,可否容她在家中小住几日?”

    原府衙处也有空闲的屋子,但秦娴是女子,住在府衙多有不便。

    家中那么多处空屋子,多住个人又有什么的,周棠错随意点了点头:“你做主就好,反正家中空屋子多。”

    他才欲同她继续说些闲话,便见林禾景已笑着转过身:“那我先同秦姑娘说一说,方才怕是不妥,也不曾与她说。”

    走了几步她又停下脚步转过来:“秦姑娘在马车中,夫君不好同入马车,还是教旁边的马车送夫君归家吧。”

    酒楼一旁有穿着灰布衫的车夫们,在老马们或是驴背上驮个干净却也老旧的车厢,就等着从酒楼出来的客儿手一抬唤上前去,弯着腰将客人扶上车,一声清喝,便使着老马或是驴往客人吩咐的地儿走。

    往时若周棠错不愿意步行回府时,也曾唤过里鼓车,但今儿……

    周棠错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了,但他等他自己个儿坐上马车时,他才反应过来,这林禾景是他的夫人,即便是应了带那姓秦的回府,这里鼓车也该是姓秦的一人坐,凭什么要他自己个儿回去?

    可哪里想得到,这才是个开端。

    归了府,他还没来得急与林禾景说些话,林禾景便急着要替秦娴安排住处:“夫君觉得,秦姑娘住何处好?”

    周棠错以为,姓秦的爱住哪儿住哪儿。

    但林禾景既然问了,他只能作出一副思索模样:“嗯……住在西处的院子可好?那处无人居。”

    一东一西,离他们远些好。

    林禾景想了一下:“也好,那处屋子大,住起来应是舒心的。”

    说着便领着秦娴往西院去,许久不归,周棠错等了许久,使着陵游借口去瞧瞧什么回事,陵游打探回来,道是林禾景带着秦娴去了沈知茹处。

    大抵是为了秦娴能在府上住得心安些。

    周棠错叹了口气,心中暗吃味。

    等日头西落,林禾景才从外头回来,周棠错手里抱了本医书坐在葡萄架下瞧着,见她回来,才只问了几句,便瞧得她又要出去,不由问:“禾禾要去哪里?”

    “先前送秦姑娘去西院里,我见她神色不安,想来多半是她与家中不和,心情不好,我便想去陪她吃晚饭,再说些话,等她稍好受些,我便回来。”

    都陪了她将近半日了,还要陪她吃晚饭?

    周棠错将医书放到一边,起身道:“这秦姑娘与家里人吵了架,都闹到离家出走的地步了,想来应是吵得严重了,现下许正是要一人静静的时候,禾禾去了,她反倒要分心与你说话,不如还是让她先一人。”

    周棠错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林禾景的神色,见有一分松动,他继续补充道:“下午你在她院里的时候,她可曾同你说,让你今日再去陪她?”

    “这倒是不曾……”

    周棠错心中微喜,面上却作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那不若就先让秦姑娘好好休息……等她想明白要如何,咱们再帮她也不迟。”

    林禾景想了想:“还是夫君考虑周全。”

    林禾景被他牵着转回院里,又到葡萄架下。

    周棠错将她扶着坐到椅子上:“我方才背了些医方,你瞧瞧我背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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