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她脚腕肿得老高,隔着袜子都可见若馒头之形。

    秦娴去寻林禾景,但见她背朝着洞口,正低头系着刀,也未曾留意于她,主动相告,她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像是跟她示软一般。

    想了想,低头将脚塞进了绣花鞋中,挤到伤处,她不由倒吸冷气,额上汗已生出。

    “姑娘的脚是伤了吗?”

    她忽然听到一男子声音,身子比反应快,先是往后移了几分,身子离开了石头,跌落在地,她回过神来,抬头去瞧来人,这一见,心中更是心惊胆跳。

    来人年纪三十左右,精瘦,容貌普通,一身灰衣儒衫,因是外头落雨,他两肩尽湿,头发也有些湿气,他见了秦娴摔下去,伸手欲扶,却不料秦娴不住后退避开,简直可谓是慌张。

    秦娴张口便急叫:“林姐姐!林姐姐!”

    林禾景方才见刀鞘上的绳子磨损了,正试着会不会断裂开,一听秦娴尖叫,她急急冲过来,一面瞧着男子,一面去扶秦娴。

    男子行了一礼:“两位姑娘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山下的大夫,进山中采药,遇到大雨,一路躲避至此……那位姑娘的脚伤了,我可替姑娘瞧一瞧的。”

    倒算是有礼。

    林禾景去看秦娴,只瞧得秦娴满面惊惧着急,手紧紧拽着她的袖子:“林姐姐,他!他是……他是……”

    男子是谁?

    自然便是那个逃了数月的采花盗!

    那夜的短暂相遇,秦娴以为自己已然忘记了他的长相。

    但不是的。

    她抬眼的那瞬间,就认出了他。

    但她记得那日在巷子之中林禾景对她说的话,想说不敢直言,急得眼圈都要红了。

    林禾景只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着她:“没事没事。”

    不动声色将秦娴护在身后,林禾景再去打量男子,见其若有所思,林禾景犹豫了一下。

    秦娴的脚落在地上,钻心的疼,可此时所有的疼都比不上恐惧,她颤抖地躲在林禾景身后,忽然察觉到林禾景暗推了她一把,她被推得后退几步。

    再抬头,便见林禾景向男子走去:“听先生口音,不像是江州人士,怎么会来济州山中采药。”

    男子道:“我原是岳州人,几年四处行医,才来的江州,姑娘这刀瞧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他没有说完,因为林禾景已近到他身前,寒光乍现,是林禾景拔刀了。

    一出手便知有无,光是避开她的刀,便逼得男子后退十余步。

    雨落在男子身上,他如毒蛇一般的目光盯着林禾景:“官府的刀,你是什么人?”

    林禾景捉拿犯人时话很少,一来是为了将注意力都集中在犯人身上,二来也是免得被犯人乱了心志。

    林禾景再动,她毫不犹豫冲进雨幕之中,男子身子一飘,从腿上拔出了一把一尺长的匕首相抗。

    雨在此时又急了起来,雨幕之中,青林之间,两人动作没有半点迟疑。

    长刀与短刃相击,发出冰冷的声音。

    他想活。

    她则为了太多。

    总之。

    总有一人要倒下的。

    林禾景运起轻功,轻踩树干借力跃至空中,一声轻呵,举刀压下。

    男子避无可避开,匕首横于身前,直接相迎,来势太汹汹,他便压得半跪下去,而一瞬,他激起全身力气将林禾景的刀推出,一个翻身滚地逃开,在林禾景身未稳时,他以匕首为剑,直刺过去,林禾景侧身躲过,瞬势转刀横扫,男子空翻,刀锋几乎是擦着他的衣角而过。

    再过十数招,林禾景渐渐占了上风,男子气息已微乱,可见将败之局。

    但——

    他此时反应过来。

    为何林禾景要将相斗之地移至洞外?

    她是女子,功夫又偏轻盈,在洞外,雨湿衣裳,行动之间本不利,而雨声杂乱,势必要用更多的力气来辨别他的行迹,更何况,若在洞中,他仅洞口一处可外逃,可在外面,他有意要逃,追起可费力许久。

    百害而难得一利。

    但她却在一开始,就将他逼到了洞外。

    为什么?

    除非是她不愿他靠近洞中。

    为什么不愿呢?

    被踢中一脚的男子在后退的余光中,他看到手扶在山壁上、正朝此处张望的秦娴——是因为那个女子!

    秦娴站在洞口,满眼是担心,此时已是万般后悔:她使林禾景上山一举,简直是蠢到家了。

    她暗骂自己那些小女儿的心计又蠢又坏,却觉面前雨意起,抬眼去忘,是见原在数十步外的男子竟向她冲了过来!

    匕首寒光,已近眼前!

    她忍不住惊叫。

    下一瞬,是另一把大刀击开那匕首,林禾景喘着气朝她道:“进去!”

    但已经来不急了,男子像是抓到了她的软肋,目标已不再对着林禾景,而是躲闪进了洞中,只逼秦娴。

    二人相争,林禾景用尽了全力才半点占上风,可一旦分心去护秦娴,招数便尽是拘束。

    秦娴想哭,可此时哭出来,只会是拖林禾景的后腿,她死咬着唇,努力不发出一点惊恐的声音。

    寻到一点破绽,男子举着匕首直直送到林禾景面前,林禾景想躲开,但——

    来不及了。

    匕首锋利,一下刺破她的衣裳,埋进了她左肩。

    她直退数步,撞到山壁方止。

    一瞬而来竟不是痛意,而是热,那刀子像是烧红了送到她皮肉里的一样,再后来才是疼,林禾景被痛得眯起眼,一声闷哼。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林禾景依旧不答,男子将匕首拔出,又再刺下,面容扭曲:“我露出什么破绽了吗?说!”

    林禾景冷冷看着他:“你犯了罪,府衙就找得到你。”

    男子再逼问:“你是什么人?是府衙的人吗?你今日来此,可有旁人知晓?”

    林禾景欲动,男子再动匕首,疼得她又是皱眉:“老实点!”

    他忽然凑近林禾景:“看你生得也是漂亮,比起那些浓妆的待嫁妇,倒不输半分,我倒不曾试过会功夫的女人,不过没关系,等一会儿,我便……”

    他话没有说完,忽然觉得后背痛极,怒而回首,便见了秦娴满面惊慌,他偏头看向后背,瞧得一点金簪插在自己背上,但刺他这人力气十分小,簪子只没他皮肉一点——倒是忘了这个女人!

    方才就是她先认出了自己吧,所以才吓得坐到了地上,也正是因为她,那个带着府衙刀的女子才动了手。

    他欲挥手打向秦娴,这一恍神的工夫,却被林禾景曲起膝盖顶了他的腹部,顾不得秦娴了!他再压下匕首,想另一手便去砍林禾景,然林禾景却先一步握手成拳,席面而来,拳头打伤他的脸,他立即觉得口中有血腥味道,人也被打开两步,然后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林禾景便一把握住了刚才插入他背上的金簪,用力一推——

    金簪像是插到了他骨头的缝隙中一边,他半个身子都麻了,甚至不能再动。

    他惊恐得看向林禾景,便瞧得她屏气握住匕首,动作麻利的将匕首拔了出来,丢在一旁,血色一下就浸出了她的衣裳。

    男子咬牙欲回击,可手摸不到金簪,而林禾景捂着肩走到他面前,毫不留情踢上他,一脚便将他踹翻在地。

    “饶了我!饶了我!”男子慌乱:“只要你们饶了我,我可以给你们钱!你们想要什么,我便可给你们什么!”

    秦娴满面泪痕,她盯着林禾景被血浸透的半个肩头,手都在颤抖:“不能饶了他,不能饶了他!是他害得你受伤,他是坏人……”

    “我知道我错了,然后我一定不会再犯错,求求你们饶过我,我家还有个儿子,他才五岁大,他没得娘,不能再没了爹,他还需要人照顾的……”

    秦娴一愣,眼中聚起同情,声音也跟着消失。

    林禾景方才一战,已是力竭,再加之肩上的伤,痛得有些没力气,然她依旧撑着,拿了长绳毫不留情地将男子绑上:“这些话,等你儿子知道你作下的恶,再同他说吧。”

    风雨将休,雨声复轻,这才听到的是山间隐隐的呼声。仔细辨别了一下,林禾景松开眉:“有人来了,我去带他们进来。”

    秦娴脚受了伤,若未曾遇到采花盗,她还可勉力背她或扶她下山,但眼下……

    林禾景抿了下唇,以右手拽起采花贼,半拖半拉将他踢到了洞外,扫视了一眼洞中,以袖子擦去了几处血迹,嘱咐道:“别人若问起来,只须说你躲在洞中,旁的不须多说,衙门的捕快就算察觉出了异样,也不会乱说的。”

    若是来的人不止府衙的捕快,被旁人知晓了方才之景,秦娴的声名必定有失。

    秦娴愣愣点着头,看着林禾景半拽着男子离开洞中数里,以绳绑了他,又塞了帕子进他口中,才折身向山下而去。

    秦娴抱膝盖在洞口,看着男子不会逃走,这静默中眼前越发的模糊

    是泪水湿了眼眶。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得人声再至,再有人至她面前,却不是林禾景了。

    孟俞举着伞半蹲在她面前,温声开口:“秦姑娘,你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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