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恨呢

    “下部戏我要学些手语,你不是会些?而且,”宋河语调上扬,细簌的睫毛轻颤,“好几年了,还没发现有谁比你更好使唤。”

    风静一瞬,过往走马打过。

    江禾音做过兢兢业业的小助理,可那是曾经,现在她已有自己安定的生活,不想再卷入旧圈。

    “在山里,一个月。”

    宋诃声音放低,兜里拧来拧去的手指揭穿主人并没有表面的那般风淡云轻。

    “那还是请你算下宣传费,我后面还你。”

    脚下不远处的小石堆上,蚂蚁三三两两搬着一坨银白色的残渣。

    “你认真的?”

    江禾音心生无奈,嗯了一声,有什么比他强行宣传收费更不认真。

    可他是宋诃,她拿他没办法。

    “我没记错是叫合欢吧?”宋诃迈着步子不经意地走过来。

    “你说我要是发条微博,说在这家店遇到前助理会怎样?”

    话是笑着说的,人也是俊朗的,江禾音听着却觉浑身发冷,手指颤抖。

    会怎样?

    她熬过无数个夜、倾注所有心血扶起来的孩子会被迁怒,漫天的一星差评足以让辛苦积攒的信誉瞬间轰塌。

    宋诃,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他惯会捉弄人,尤其是对她。

    “好。”

    江禾音抬头看向面前轻抿薄唇的人,她赌不起。

    *

    九月下旬的梧桐山到处黄澄澄,桂花香飘十里。

    江禾音随着剧组人员先行入组,想着宋诃喜静包下一家老房子民宿。

    她也没闲着,既忙着和刚度完蜜月回来的唐蜜交接工作,也不时送点小东西和剧组的人打好关系。

    大佛要尊,小佛也不能忘。

    “小江,我刚刚路上撞到宋老师他们了。”

    江禾音正戴着围裙在房里炒南瓜子,她瞧村民用南瓜喂猪大多是随意丢掉籽,有些心疼浪费,收了些炒来吃,也试试新产品想法的可行性。

    “谢谢哥。”江禾音用纸包了几把刚出锅的南瓜子递给好心提醒她的剧组人员。

    送走人,江禾音往锅里倒水,合上门准备去接人。她倒是提前拍了路线视频给小范,不过作为助理,理应是要下去帮忙提东西。

    拐下小道,穿进梭梭林子里,两道拎着大包小包的身影出现在林子尽头。

    江禾音笑着打招呼,伸手去接东西。小范愣了好半天一动不动,还是宋诃先开口:“江禾音,一周不见,你这是进山再造了?”

    不怪他这么说,眼前的女人上次见面都还是一头秀发及腰,长八字刘海更突出柔眉琼鼻,白山茶提花丝绒显女人曼妙身材。

    而今却是判若两人,厚重的齐刘海、宽大灰不垃圾的卫衣、深绿褐色交错的老爹鞋……样样踩在宋诃审美丑点上。

    “我想着尽量低调为好。”江禾音如何不知这番打扮很是土丑,但难保剧组里不会有人认出她、后期可能流出私拍图。

    眼前做法最为安全,她顶着这身也有些难受,不过熬过这一个月就过去了。

    “你自己做的孽。”宋诃倒是笑了,露出一颗虎牙,看上去心情极好。

    嗯嗯,都是她做的孽,当初就不该管宋诃。江禾音腹诽,算了,不跟小弟弟计较。

    “小范,给我提些。”

    小范倒想给,不过看老板的眼色,硬是勉强挤出笑,大步往前走,“不用,我力气可大了。”

    江禾音自小在山里长大,自是一眼看出小范在强撑,她还想准备说些什么,不想被宋诃打断。

    “你那点猫力,不如省着点力气做饭。”

    行,这上去可是上坡路,她不提东西倒还轻松。

    木屋静静藏在一棵长满青苔的老柿子树后,鸟雀三五从瓦檐上飞起滑向碧空。

    “山里的空气就是清新啊。”小范放下行李,喘喘气,伸展腰手。

    江禾音默默留意着宋诃的反应,虽然少爷中间落过凡尘,可又回去了,不定嫌这儿荒僻老旧。

    “这儿挺好的。”宋诃没按常理出牌,一向挑剔的人点了点头,那双深邃的眼看不出情绪。他看向江禾音,“黑色大袋里有菜,你看着做。”

    江禾音拉开袋子,倒是些鸡鸭鱼肉、香菇花菜等,屋里倒有一个老冰箱可以放。

    趁着宋诃进房间,江禾音拉着又从下搬东西上来的小范问:“他怎么不爱吃牛肉了?”

    “吃啊,”小范一惊,“昨天都点的。”

    “那菜里没牛肉?”

    “老板说你不太喜欢牛肉味,就没买。”

    江禾音刚被连着怼的心情回暖一点,宋诃虽狗但有时又还行。

    *

    晚饭过后,宋诃说要学手语。

    江禾音阿妈小时高烧烧坏了嗓子,是个哑巴。平日里一家人都是胡乱比划靠着默契猜测,摸索出了一些经验但很零散。后来江禾音考上大学,宋莹奖励了一部手机,不过被她拿去换了四只小猪回来。

    等到进校上课,江禾音才发现手机的重要性,靠助学金和兼职买下一部。手机的确是个好东西,江禾音找到不少手语资料,逢着假期回去教给阿妈。

    阿妈开始不愿学,她说没多少用,反正平日就和阿爸在一起。等江禾音开了小店,招进更多的聋哑人士,阿妈却主动发奋学习,提出要当教大家手语的那个领队。

    其实江禾音手语水平真不如何,阿妈才算业余中的专业。不过少爷如果真想好好学,大可聘请专业人士,她这个半吊子水平就这样了。

    “江老师,你真的很不负责。”宋诃懒懒坐在木椅上。

    因为怕误人子弟,江禾音进山前在电脑里下载了大量的手语教学视频,都是她精挑细选的,讲得仔细又易听懂,没想到少爷还是不满意。

    “你就给我看视频?”

    “我水平不怎么样,怕耽误你。”江禾音开口解释。

    “那也比我好。视频看不清,江老师做示范吧。”

    视频哪里看不清了?她可是给少爷调的高清。

    “那我今天先从数字开始……”

    “不,”宋诃摆手拒绝,“手语是门博大的学问,按照江老师这种教法,等到我戏份了,我还不会相应的手语。”

    “那可以给我看下剧本吗?”江禾音心虚,她之前也想过看剧本,可小范说他没权限有,只宋诃有。但一年前,江禾音把宋诃微信删了。

    不知道宋诃是否发现被删,江禾音不敢想。当时想着此后应该再无交集,哪知后边还会再遇,现在她都是和小范沟通。

    “纸质版只有一份,我要标注,电子版倒可以发你。”宋诃晳白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点,突然停止。他一双凤眼翘起,散漫的语气暗藏着一丝风暴,“江老师,怎么发不过来?”

    为什么发不过来?

    因为她早把他删了。

    江禾音此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单方面删好友,被人发现质问怎么办?

    能实话实说吗?

    不能!

    江禾音难得撒一回谎,红着脸说:“之前谈合作加的人太多了,可能一并误删了,对不起。”

    宋诃久久没说话,好一会儿才动:“那江老师,你说现在怎么办?”

    “那,我重新加回吧。”

    少爷晳长的手指调开二维码,眼神晦暗地看向江禾音,声音低沉:“江老师,可别再误删喽。”

    “一定不会,对不起。”

    江禾音小鸡啄米地点头,看着熟悉的小猫头像,停滞一瞬。

    “阿布还好吗?”

    阿布是当时江禾音等宋诃试镜,在剧组停车场捡到的一只白色流浪猫。当时阿布的一只前腿被人刻意掰折,奄奄一息躺在角落,幸好还算救治及时,两人掏光家底纠正回了阿布的那只腿。

    “嗯?”宋诃撩动眼皮,“我还当你早忘了她呢。”

    江禾音不语,她当时身无分文回家创业,哪敢带着阿布跟自己吃苦,也就没和宋诃争抚养权。

    “还行吧,不过没妈的孩子到底像根草,我是尽力了。”

    算起来,她真还算阿布的妈,江禾音低下头,耳廓通红。

    “行了,江老师这丢三落四的性子也不是第一遭了,还是继续上课吧。江老师看剧本需要不少时间,我先学几个基本动作吧。”

    “江老师,再见怎么做?”

    江禾音回忆一会儿,是有两种做法。她先双手握拳,再从脖间向上划去,同时口说“再见。”还有一种是上举双手,自然伸出五指,挥动手腕两下。

    “江老师,你又不负责了。”

    江禾音眨着一双圆润润的眼睛看着宋诃,她不知道哪里又有问题。

    “你就只能光看,不能上手纠正我的动作吗?”宋诃歪着头皱起眉。

    “你怕什么?这又没粉丝,碰几下,没人会吃了你。”

    不是怕粉丝的缘故,江禾音本就不爱和人亲密接触。

    她叹了一口气,还是缓缓伸手去碰少爷的手指,有些痒有些滑,微小的触电感震栗心脏。

    “江老师,对不起又怎么做?”

    江禾音有些愣住,不过这的确是常用动作。

    她举起右手并拢五指放于额际处,做了一个“敬礼”手势。到下落时放缓动作,改为伸小指,在胸部轻点几下。

    宋诃手撑着椅子,脸色如常,“还是不明白,江老师多做几遍吧。”

    他是有意的,江禾音明晃晃感受得到。到底理亏,她重复动作一遍又一遍,直到宋诃开口问下一个动作。

    “那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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