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老钱,你敲门,问我们可以进去吗?”

    老钱为难地皱眉,“这不合适吧?人一姑娘,得你来。”

    姜列九不敲门的原因是自己会听不到里头的回应。她回道,“他不是姑娘,是一小男孩。”

    “啊?小倌?”老钱颇感意外,睁大了眼,“你弟还挺厉害,男女通吃啊这是。”

    “不是小倌,是小男孩。”姜列九强调,一点下巴,“敲门。”

    “小子,我们能进去吗?”老钱敲了门后,隔着门问里头的人。

    屋子里传来“嗯”的声音。是不大且带着紧张感的声音。

    老钱一歪头,示意了姜列九下,便推门进去了。他看了一眼这男孩的模样,侧头对着姜列九开口道,“难怪你弟能看上他,这小倌长得真是清秀。”

    姜列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睁了眼,重复了那句“不是小倌,是小男孩”。她继续道,“长相清秀不是罪,那些有邪念的人才是有罪。”

    老钱被人当着小孩面责怪,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指了指屋顶,“我先上去待着。”

    姜列九冷着脸,没理他。

    老钱挠了挠头,走到门口,刷的一下便上天了。

    姜列九变脸极快,对着男孩换上了一对笑眯眯的眼。“这衣裳有些大了,你且凑合穿着。”她之所以没拿他的衣裳回来,因为她见床上是女装——他是穿着女装进的苏宅。

    男孩点头,恭敬地站着,手在宽大的袖子里头攥了又攥。他也不知为何,见不怀好意的人怕且紧张,见把自己当人的人还是紧张。

    “就……那身衣服你还要吗?”姜列九指的是那身女装。她不知道,他是喜欢穿女装,还是被迫穿着。

    男孩摇摇头。

    “是他们让你穿女装的吗?”

    男孩点了点头。

    “我们还真是,有座不坐。”姜列九指着一凳子,“你坐着。”说完,她自己也拖出一凳子,坐下了。

    待她坐下后,男孩才轻轻坐下了。

    姜列九见他坐下时眉头微紧,才想起他受伤的事。“你要是不想坐,去床上躺着便是。”

    男孩摇了摇头,第一次开口说话,“我……习惯了。”

    姜列九抿了抿嘴,“我有预感,你不久便会戒掉这习惯。”

    男孩抬起眼睛,鼓足了勇气,也只敢弱弱开口,“姐姐,你可以帮我赎身吗?三百两,钱……钱我以后会还你的。”

    姜列九点了点头,“放心,你会自由。至于钱,无需还我。”

    “姐姐,你这有笔和纸么?我可以立字据。”在得到肯定答复后,男孩的眼睛变得更亮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我叫赵怀信,我一定会把钱还你的。”

    姜列九看清了他说的内容,却没叫他名字,而是唤了他“十三”。“你如今十三岁,我唤你十三好了。”

    “可我有名字,我是赵怀信,这是我父母给我取的名字。”男孩的表情开始显得倔强。

    “嗯,我知道了。”姜列九点头。

    关于名字,赵怀信后来又说过几次,可姜列九依然坚持喊他十三。

    姜列九不想知道关于他的具体故事——他来自哪里,他经历过什么,他名字的由来,她统统不去过问。在这里,身陷那个地方的都是可怜人,而她救不了每个人。她不听他们的故事,她不给自己增加具体的痛苦,她无能为力,她是自私的。

    姜列九朝头顶把老钱喊了回来。

    老钱尴尬未消,依然挠了挠脑袋,“怎么?有事?”

    “有。”姜列九看了眼十三,“给十三找住的地方,好一点的。”说着,她从袖兜里掏出一把碎银,“这些够吗?”

    老钱拍了拍自己挂在腰间的钱袋,“住店的钱,我有。”

    “是你的还是贺清川的?”

    “少主多给的。”老钱如实回答道。

    “那行。”欠一人的便行,好记。

    第二天一早,姜列九便去了苏逢春那。

    苏逢春正在吃着饭,看见她来了,本就有些疲惫的脸又染上了愠意,“最近冒出时疫,我整天忙东忙西,你们却在家里给我闹腾!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看来瘟疫已经开始了,姜列九皱眉。她收了收情绪,平静地开口,“我需要三百两银子。”

    韩秋仙的眼睛比苏逢春瞪得要及时。她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三百两,你怎么不出去抢?”

    姜列九微微一笑,“我的耳朵不止三百两。若我愿意开口说出秘密,从今天起,你们医馆的进账只会一天比一天,一天比一天少。”

    “你!你这个孽子!”苏逢春蹭地站起,因为过于气急败坏,身子晃了一晃。韩秋仙赶忙扶住了他。两双眼睛齐齐怒向姜列九。

    “孽子就孽子吧,银子备好就行。”姜列九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赵三叔把银子送了过来。

    一箱子沉甸甸的银子,赵三叔依依不舍地摸了又摸,“九小姐,三百两银子,一文不少,都搁这里了。”

    姜列九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赵三叔最后狠狠摸了一把箱子,提脚走了。

    她仰着下巴,朝着屋顶上方喊了声“老钱”。

    “来咯!”

    眨眼功夫,老钱便出现在姜列九身前。

    姜列九看了眼桌上的钱箱,又对上老钱的眼,“拿着它,去给十三赎身。”

    “你不去?”老钱以为姜列九会亲自去给赵怀信赎身,并叭叭叭给那群人一个下马威。

    “我不去。”

    那不是姜列九可以去的地方,不是因为那是风花雪月的地方,而是她没勇气踏入那里,去与一些艳羡的渴望的眼神相遇。她承载不了那么多那么浓的期待。

    “我怎么给忘了,那种地方女人不得去。”老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拎起钱箱,“行,我去了。”

    姜列九喝了一口茶,回想老钱的那句“那种地方女人不得去”。女人不得去?可那里确实有女人啊。

    贺清川听老钱说贺夫人赎了个男孩,便去了赵怀信住的店里。

    他上下打量着男孩,面无表情,“赵怀信?”

    男孩看着眼前这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男人的脸,躲在了老钱的身后。

    老钱笑了笑,“贺夫人救的这孩子,胆子可不大。”

    贺清川微微挑了一边的眉,抬眼看着老钱,“你刚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贺夫人救……”

    还没等他说完,贺清川便截了他的话,“谁让你喊贺夫人的?”

    “欸,那……那苏小姐不都跟你手拉手了吗?”老钱反问,一脸好学上进的样子。

    “柳明跟你说的。”

    “不他还有谁啊?”老钱嘿嘿笑着。

    “嗯,柳明这消息传得倒是可靠。”说完,贺清川克制地扬了扬嘴角,他的贺夫人,贺夫人啊。“我就是来看看他,没事了,我走了。”

    “我送您。”说着,老钱便跟紧了贺清川,带上了门。

    贺清川边走边问,“你觉得那孩子长得好看吗?”

    “好看。我看他再长长,能成话本里头俊秀书生,让不少女的见之怀春。”

    “你还看这些话本?”

    “我一大老粗看这个?还不是我闺女偷着看。”老钱无奈叹了口气,“我不得看看,琢磨怎么对付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好看的人都很危险。”贺清川喃喃自语。

    “少主,你说什么?”

    “没什么。既然你说他像书生,那便送他去读书吧。”贺清川刚说完,又补充道,“我先去问问她。”

    姜列九有些乏了,便躺了起来,闭目养神。

    贺清川叩了叩门,叩完后,他才想起来她听不到。于是,他便飞上了屋顶,等她开门。他躺在屋顶的瓦片上,用手半遮着眼看天空,看着看着,便困了。

    叫醒他的不是姜列九的开门声,而是从天砸下来的雨水。贺清川一个翻身下来,直接推门进了屋子。

    姜列九对声音不敏感,但对光影的变化却十分敏感。她睁开了眼,看清了来人,弯了弯嘴角,又阖上了眼。

    贺清川半卧在床边下,杵着胳膊,看她侧脸看得入迷。

    “外面下雨了。”

    姜列九翻了个身。这下子,她的一整张脸,撞进了贺清川的眼里。然后,她睁开了眼。

    因为困意侵袭,她的眼珠蒙了层水雾,显得她楚楚可怜。

    “睡吧。”他笑着看她。

    “本来挺困的,你来了,我便不那么困了。”姜列九也笑。“那个男孩的事你知道了。”

    “嗯。”贺清川点头,“你想让他做什么?”

    “才十三岁,他得去读书。”

    “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贺清川顿了顿,低了下眼皮,又抬眼去看她,“我觉得他长得还挺好看的。”

    “嗯,是挺好看的。”

    “感觉性格也不错,看上去是温润的人。”

    “嗯,我也有如此印象。”姜列九又一动,趴在了床上,用手擎着下巴,“你来我这,是为了夸他?”

    “当然不是。”贺清川歪了歪头,和她保持了同样的歪头角度。“想你了。我……以前不信还未分开便已思念,如今信了。”

    “那我谢谢你想我吧。”姜列九先是用指腹在自己的唇上点了一下,又按在了他的唇间。

    贺清川觉得自己要晕了,此时的她格外的甜——好看的人都很危险,比如这一刻她若想要了他的命,是轻而易举的事。

    身为武将,贺清川习惯绷紧自己,保持敏锐,而独独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己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苏冬九。”

    “嗯?”姜列九撅了撅嘴,“我是阿九。”

    “好,阿九。”贺清川改口,唤她阿九。“阿九,你要记好,我也长得好看,也会温润温柔待你。我是最先对你好的,对不对?”

    姜列九点头,“是。贺清川是最先对我好的,特别好看的,特别温润如玉的,人。”

    两人贴上了额头,闭着眼,静静地呆了一会儿。

    睁眼后,姜列九先开口道,“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曾经有两人很相爱,可后来出了一场变故,其中一人不记得另一人了。你希望被忘记的那个人怎么做呢?”

    “被忘记的那个人要离开,要好好去过自己的日子。”贺清川拧着眉头,“能忘记自己爱人的人,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够深爱对方吧。那你呢?”

    “我不知道。”姜列九抿嘴笑了下,“等我遇上了,就知道了。”

    贺清川去捂了她的嘴,一字一顿,“我,不,会,忘,了,你,的。”

    姜列九摸了摸他的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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