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兰:“陛下只说,您看到就知道了。”
兮月无言。
“我现在看到了,可我也不知道啊。”
一时,主仆两人面面相觑。
“要不……”星兰,“奴婢再使人去问问?”
“你使人去哪儿问?传胪大典上?”兮月斜她一眼。
星兰讪笑。
“算了,”兮月将手中的簪子往盒子里一丢,“那就先放着吧。”
转身,继续往那儿一坐,优哉游哉吃着干果点心,听“相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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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传胪结束,举子百官散尽。
这边兮月“茶”酣饭饱,要准备要歇晌了。
兮月躺在床上的时候,宫御着便衣在皇宫侧门。
远处小太监匆忙跑过来,应宿公公得了消息,过来禀报,“陛下,到时辰了,三鼎甲也已预备好了,随时可开中门。”
宫御皱眉,“贵妃还未来?”
应宿顿了下,“许是兮娘子有时耽搁了。”
“罢了,”宫御终于松口,“使人去趟飞雲殿。”
应宿往外走。
“等等,吾亲自去!”
宫御比他更快。
应宿只觉得像是一阵风刮了过去,忙快步小跑着跟上。
飞雲殿。
殿外,应宿公公刚进宫门,就见陛下进了内殿。
到底是没赶上陛下的旋风腿。
他边走边问,“兮娘子呢?”
宫婢只觉得莫名,“娘子在殿内午歇呢。”
应宿震惊地脚步顿了一瞬,边走边担忧地看向里面。
殿内。
床帐被拉来,兮月坐在床上,面无表情。
宫御站在床边,神情竟有些无措。
小心翼翼,“那,你还去吗?”
兮月不看他,“星兰——”
“哎娘子。”星兰应声进来。
“外头摆着的那些破衣裳首饰,随便拿一套进来。”
星兰却认真挑了挑,最后选了一套浅绿色稍带些深绿绣纹的,捧着进来,服侍娘子梳妆更衣。
外头辇早备着了,宫御紧紧跟在她身后,扶着她上去,坐在她身旁。
行至半途,兮月半侧过身,瞪他:“你派人去传令了吗?”
自中门出宫,披红骑马游街,可是举子一生的大事,哪能真误了时辰。
宫御立刻点点头。
兮月坐正身子,把头偏向另一边,连余光也不要扫到他。
宫御求饶般轻拉她的衣袖。
兮月不动,绷着的肩颈却软了些。
快到宫门时,怕惊扰仪式,两人早早儿下了辇,往侧门走去。
她挣开他的手,宫御只好退而求其次,拉她的衣袖。
应宿早安排好了观礼的位置,自侧面楼梯引着两人上了二楼,两张椅子一张案,正对着太和殿方向,案上茶香袅袅。
落座。正逢礼部大臣手捧圣旨而出,身后跟着状元、榜眼、探花等人,顺着正中甬道大步向前,直面午门。
自高处看着,阳光普照,偌大的太和殿广场,诸位官员举子及宫中礼官侍从长蛇状缓慢向前,在四四方方、宏伟巍峨的建筑当中,极渺小也极庄严肃穆。
兮月目不转睛。
十年寒窗,或不止十年,多少学子梦想中都是这神圣的一幕,也被金榜题名日夜激励,头悬梁锥刺股。
而这,又是多少官员一生的起点。
同样,也包括她的亡父,罪臣兮仁。
皇宫中门大大敞开,迎接由礼部大臣带领的一甲前三。
若无例外,这将是他们这一生中唯一一次可以正大光明、荣耀加身,自皇宫正中门而出。
三位举子入了门,再看不见。
起身时,宫御瞅准时机,就迎在前面,拉住她。
解释,“时间紧迫,得快些上轿子。”
兮月轻哼一声,到底没抽回来,由他拉着。
到了台阶处,他下了两级,停住,回头,“我背你。”
顿了顿,补充,“会快些。好不好?”
说完,屈下身子。
兮月咬唇,“你就不怕有人认出来?”
上次再怎么说也是在后宫,这次不止是在前朝,更是皇宫正门,不远处那么多侍卫官员看着,前头还有大臣。
官员有官服,侍卫有兵服,突然两个未着制式的人在这儿,怎么可能认不出?
宫御只催促,“快些,不然队伍都要走了。”
他这样固执地挡在她前面,她也只能趴上他的背,从后面抱好他的脖子。
只是把脸埋得低低的。
他感受到,边走,边轻轻笑了声。
他走得又快又稳,也牢牢托着她。
她低着头,到了平地,出侧门,都一直未敢抬起来,总觉得有人在看。
别人出入宫,是只能走侧门。他却是,因她,才难得走一回侧门。
当然,除了祭典、出游、各种各样的仪式,他也几乎不会出宫。
宫御背着兮月,上了马车,才轻轻把她放下。
兮月抬头,看到他额间有一点点细汗。
路程不长,只是他背着她,实在走得很快。
拿出了手帕,却捏在手里。
捏得骨节泛白。
车动了,他一手扶住她,笑着将脑袋凑到她眼前,特意低着,方便她擦。
这样的姿势一看就很难受。
兮月的手攥不住了,慢慢松了。
车越来越快,赶上一些,又慢下来。
宫御从她手中勾走手帕,擦了擦汗,没放回去,而是揣进了怀里。
兮月挪开眼。
忽然他微站起来,身子笼罩住她,手越过,掀起了她这边的帘子。
一瞬,她整个人都在他的阴影里,眼前是他的胸膛,微上一些,是他的下巴,鼻梁,还有……
眼睛。
两人双目对视,都将彼此眼中的痴迷看得一清二楚。
她羞涩,他目光骤然幽深。
看着他一点一点靠近,她像是被定住了身,想后退却动不了。
双唇相贴。
很轻,很温柔,也很克制。
几息,宫御退开,“娘子,要出端门了。”
她慌忙移开眼,轻抿着唇,看向小窗外面。
果然,一行浩浩荡荡,队伍中段已出了门洞。
兮月一直看着外面,看他们走过一重又一重门,慢慢出了皇宫外围。
宫御也缓缓摸上她的手,你进我退,最后,摸索着她的指尖,十指相扣。
兮月睫毛轻轻颤着,没有回头。
直到看到了前面的金榜席棚,金色,集光华日辉,灿烂耀眼。
兮月直起身子,心神尽被外头的仪式吸引。
棚内是府伊与县令,双方见礼。
之后,三匹高头大马被牵在棚外,府伊为状元,县令为榜眼与探花,依次插金花、戴十字披红、递上马鞭。
待装备齐全,三人上马前行。
刹那,后面早已备好的乐队吹锣打鼓,喜庆的奏乐震响四方。
兮月被惊得一震,身子向后,一下跌入他的怀抱。
他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摸摸靠她这么近。
此刻双臂揽上,她一动也动不了。
“月儿别怕。”他柔声安抚。
转头向外面,声音稍大:“坠远些!”
外头驾车的立刻调整,马路也宽,往侧面一些,既能看清,又不至于太吵。
他的呼吸碰到她的耳朵,她身体所有能触及之处,都被他的温热的怀抱包裹。
“你松开!”兮月挣扎。
被他轻易制住,还假装听不清,“什么?”
近得唇直接贴上她的耳朵。
挣扎的动作顿住,她耳朵烧起来,侧过头使劲儿想避开。
结果除了把自己搞得气喘吁吁,什么用也没有。
索性全身都倚靠他,不动了。
之后,一路锣鼓喧天,几次入门上香,行程终点,大摆筵席。
奏乐终于停了,兮月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只觉吵得耳边现在还有些鸣响。
叹,“我以为两边都是人,会往他们头上扔花呢。没想到不光没花,光是奏乐就这么吵。”
宫御又抱她紧了些,道:“若扔花,有人力气大些,连枝带叶,也能砸得头破血流。至于奏乐,咱们在这儿听是吵了些,可百姓进不来,这乐声,能让周围几里的人都听得到。”
兮月一时无言。
心想,那也够吵的。
宫御:“他们宴饮,咱们也去。”
兮月扭头看他,眼神震惊。
一瞬,真的以为他要带着她去凑人家的席宴。
在他含笑的眸中反应过来,狠狠捏了一把他的胳膊内侧。
“在隔壁酒楼,今日,为夫请娘子吃顿宫外的佳宴,歌舞一样儿不少。”
他说这话的模样,不像平日,不像宫中帝王,倒像是世家里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
兮月却轻咳一声,眸光流转,转回脸来,不说话了。
马车停在酒楼跟前,底下一众人候着,兮月也不动。
宫御低声讨饶,“好歹下车,入内,让为夫好好给你赔罪,可好?”
兮月心早软成一团,回眸嗔道:“那你得记着!”
稍往旁边挪了挪,他先下去,站定,扶她下车。
入目已是一片精致繁华,兮月不由抬头,四层的酒楼雕梁画栋,这般瞧着,竟比一旁的状元楼更具气势。
只是状元楼因着今日盛事,红绸遍布,显得更喜庆些。
兮月看向宫御,“如此繁楼,怎的他们不在这边宴饮?”
宫御不言,只是一笑。
牵过她的手,引她向前。
管事等人远远坠在后面。
入了大厅,整体装潢,桌上摆件,墙上字画,皆富丽堂皇,甚至……
兮月脚步顿住,怔怔看着正前方稍上一些一二楼之间的彩绘石雕,几乎有一层楼那么高。
其上龙凤呈祥,栩栩如生。龙是九爪金龙,凤是彩羽凰凤。
不由震惊,“你……”
“娘子可还满意?”宫御笑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