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月抬头再看,依旧觉着震撼人心。
怪不得,这样的酒楼,能在里面宴饮的,除了他们二人,又能有谁呢?
“可……是不是太夸张了些?”
总觉得,这么大一幅石雕,更多是在庙宇墓穴。
额,兮月抿了下唇,只当这个念头不存在。
宫御一个手势,二楼垂下幕帘,缓缓拉上。
帘上是巨幅山水图,其上有人有动物鸟雀,用色大胆瑰丽。山水之间云雾缭绕,好一个飘渺仙境。
与周围华丽雍容的风格很是相称,又因是山水图,给人广阔清新之感,视之便觉胸怀辽阔。
兮月看了会儿,挪开眼,朝宫御眨眨眼睛。
宫御要来搂她,兮月往旁边一躲,伸出手,挑眉,“我看好了,上去吧,不是要赔罪吗?”
他只好拉过她的手,牵着他的贵妃娘子上楼。
上了楼梯,路过一间间厢房,进了二楼正对着幕布石雕的那一间,上书“龙凤呈祥”四字。
落座,铃响。
侍女们身着纱衣罗衫,手上稳稳托着盘子,踩着碎步流水一般依次进来,一把温润柔酥的好嗓音报上菜名并两句简介,扭着纤腰,轻轻放下盘子。
兮月对吃食的要求只有好吃而已,对食材做法等并无那么多讲究,故也只听个热闹,次次颔首。
如此,一个接一个,菜齐全了。
美食在前,兮月没空理他,执起筷子先挨个儿品尝。
宫御挪过来,拉拉她。
兮月给他一个眼神,无辜又莫名,“怎么了,你也吃呀。”
几息后,宫御只好挪回去,食不知味。
兮月一直能感受到他的眼神,一开始还能忍住,后来笑意越来越浓。
又夹了一筷子到口中,稍稍侧过脸,掩住口,咀嚼。
手下面上,眼中,笑意露了个彻彻底底。
她干脆放下筷子,不动了。
宫御:“娘子用好了?”
看看桌上还剩一大半儿的菜。菜虽精致,可考虑只有两人,每一样分量都极少,就这样,还能剩这么多。
又道:“不再用一些吗?”
兮月勉强控制住表情,转回来,拿起筷子。
宫御殷勤地为她夹菜,将她更爱吃些的都夹到她碗中。
兮月仪态优雅,细嚼慢咽。
快饱时,她夹起面前的一道,送到他碗中。
抬眸,对上他的目光,盈盈一笑。
他一下伸手,握住她的。
柔荑滑腻的触感,在他心中轻轻一漾,酥酥麻麻。
兮月勾唇,姿态万千。
“陛下要怎么赔罪?”
他站起来,到她身边,微微蹲下,仰着头。
“今日,任凭娘子处置,可好?”
“那你说,哪儿错了?”兮月哼声。
“不该在娘子……”
他目光灼得她发烫,她伸手蒙住他的眼,手有些不稳,“你好好说。”
他轻笑一声,“……神思不属之时,说正事儿要你答应。”
“不是正事儿也不行,什么事儿都不能在那时候说!”兮月撒开手,瞪他。
他突然凑近,附到她耳边,嘴唇微动。
兮月一开始还正常听,几个字之后身子往一边斜,越躲越远,他还倾身上来追着。
最后兮月捂住耳朵,死死闭上眼睛。
脸颊通红,睫毛在颤。
极羞恼,“你走开!”
光天化日的,满口荤话。
他将她一把抱在怀里,声音低下来,“好娘子,为夫知错了。以后邀娘子出游,定下拜贴,亲自递到娘子手上,可好?”
兮月放下手,露出红红的耳朵。
言语间尾音还有些娇意,“还有,传话不要说什么我知道。像这一次,分明有机会说清楚,结果险些误了别人的大事。”
宫御点头。
兮月转过头看他,他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她。
她没忍住,嘴角轻轻翘起,很快地凑近,在他唇边贴了一下。
回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轻轻的,动作小小的舔了下唇,像偷腥的小猫。
他声音稍哑,眸色很深,却没动。
问她:“娘子,再来一次,可好?”
他这样的声音出来,问这样的话,兮月觉得自己的脸又烧了起来。
她没答,只颤颤垂下了眸,听到自己心跳如鼓。
下一瞬,大手扶上后脑。
“啊唔……”
头被迫仰起,他压了下来。
之后,她软软趴在他怀中,面色粉嫩,唇瓣绯红,轻轻闭着眼小口喘息。
他吻上她的耳垂,嗓音低沉缱绻,带这些不可察的委屈,“刚刚,娘子都只看她们,不看我。”
“嗯?”她睁眼,眸色潋滟,柔柔软软的。
“上菜的侍女,还对她们点头。”
兮月:“……不是你特意安排的吗?”
宫御点头,理直气壮,“那也不能看那么久,你都没看我。”
兮月望着他,忽地,轻笑一声。
抬手,缓慢摸他的脸颊,勾唇,“陛下都特意安排了,不多看几眼,岂不辜负?”
他眼故意稍稍睁大,又渐渐回落,眼角耷拉下来,“那我下次再也不安排了。”
她噗嗤一笑,哄着亲亲他,在他耳边,“陛下真是……”
勾上他的脖子,懒洋洋的调子,“无论安排何人都好,只要呀……”
侧过脸,唇碰上他的耳廓,气息轻吐,“……身边是陛下。”
勾起宫御眼中笑意浓浓,望着她红润的唇,又是缠绵一吻。
……
之后,他领她到外面廊上一处小小的桌,两边各一把挨着栏杆的椅子,除了更为精致,与所有茶楼听书看戏的一样。
桌上也是几盘干果,一壶茶。
兮月坐下,先饮了一盏,看他,“这是……你说的歌舞?”
视线望向楼下。
那里不知何时起了台子,遮一层帘,如今,只等帘开。
收回视线,向他挑眉,“不是道与状元饮宴一样?听说人家,都是边用着佳肴,边欣赏歌舞呢。”
宫御轻笑,“我可不舍得让歌舞扰了娘子用膳。”
兮月瞪他一眼,拍他的手背。
偏在此时,声乐骤起,恢弘悠扬。
兮月转头,楼下台上,幕帘落下,漾出巨幅波涛,其上之人如同自海面涌出,长袖飞天。
一时也顾不上拍他的那只手自投罗网,任由他牢牢攥进掌心。
这样宏伟的奏乐,这样欲攀九天的舞蹈,让她想起古老画中,那身着绫罗,脚踩云雾的神妃仙子。
正当她奇怪那些舞者怎能真如腾云驾雾一般时,他带着她的手,指指对面龙凤石雕之上。
这才凝神看清空中那许多细若游丝的线。
可依旧为她们流畅的动作惊叹。乐起音落,此起彼伏。
一曲舞落,眼中惊艳迟迟未散。
“娘子觉得如何?”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酥酥麻麻的自手臂一直蔓延,像一张细网稍稍挨着心,游动渗透,心不知不觉便软软塌下来。
她眼角染上绯色,将手抽回来,于膝上双手交握。
却还是觉得被他握过的那只没有力气。
神思缓缓荡漾,她不答,只侧过头看着下面。
又一曲开场,是鼓上舞。
一张巨型雕花大鼓,占据半个台面,周围小鼓被趁得袖珍一般。
鼓上三人呈飞天之姿,长长的水袖垂下,沿鼓侧蜿蜒,直至地面。
周围小鼓的鼓手高举鼓锤,先是一声吼,随即重重锤下。
兮月瞧着他们的动作,抬起手就要捂上耳朵,却被他先一步。
小巧的耳在他掌心,她觉得有些烫。
却没挣开,只继续看。
巨响过后,大鼓之上的三人动了,六只水袖灌满劲道,在台上交错飞舞,彼此配合无间,共同击打出细密独特的韵律。
他也稍稍松开,让她清晰听到。
却没收回,沿着脖颈放在了她的肩上。
露出的耳朵微微红着。
她知道,他就在她身后。
于是身子也侧过,侧坐在椅子上,顺着他的力道向后,靠着他。
鼓声渐密,渐急,视野渐渐跟不上水袖翻飞,而六只水袖,足以在台上组成密密的残影。
一时,鼓声奏响恢弘的舞曲,舞者的舞姿,水袖残影交织的图案,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却也美不胜收。
曲毕。
台上诸位舞者长长一揖。
下一刻,不知从何处涌上来许多人,一同抬下中央的大鼓,与边上的小鼓。
与此同时,幕帘放下。
兮月歪头,疑惑。
身后的宫御拍拍她,道:“还有最后一曲。”
兮月颔首,看着下方。
不着痕迹挪了下,将身子所有力道都靠在他身上。
出来许久,此刻天色已晚,她的兴奋劲儿过了,便觉出累来。
“月儿。”
“嗯?”她微微侧头。
“起身。”
她感觉到他轻轻扶着她的胳膊。
她听话起来,挪了两步,到他身边。
去见宫御正正坐在了她的椅子上,她看着,一时有点懵。
下一瞬,他拉着她的手轻轻一带,她便坐到了他腿上,方向正对着楼下的台子。
身体陷在他的怀抱里,放松的靠进去时,连头也可以抵着他。
最后一曲,她有些累。
只记得那些与其上山水图一样秾丽的舞服,舞姿优美,活泼动人。
撑着看完,忍不住闭上眼睛缓缓神。
他摸摸她的头发,轻轻笑着,“该回宫了,可不能让我们娘子倒街卧巷。”
她睁开眼,戳戳他。
“陛下说的哪个街巷,是飞雲殿外头的那条吗?”
轻哼一声,“不若陛下去倒街卧巷吧,就别进飞雲殿的门了。”
“路上寒凉,娘子可也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