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当然!”她不假思索,“娘子你别看她赶路比我快些,那是因为我只能走正道儿,她飞檐走壁地无所顾忌,当然更容易。更何况,也就快几息罢了。”

    说起武术,滔滔不绝,“奴婢虽说在娘子这儿,可日夜操练与他们一样的,从未懈怠。且奴婢是娘子身边的人,头儿对奴婢可是比他们更严格。说不定,真打一场,奴婢的排行还能升呢。”

    兮月听得眉眼弯弯,叹:“真是……似乎记忆里,从未听过你一次说这许多话。”

    “所以,所以娘子有什么事都吩咐我,我不比暗卫差的!”星彤豁出去了。

    兮月懂了,调侃:“今儿陛下吩咐了暗卫传话而不是你,吃醋了?”

    星彤脸刷一下红了,“哪……哪有……奴婢不敢!”

    此时,星兰转过屏风进来,“娘子,该用膳了。”

    兮月点头。

    星兰转头看到星彤一张红脸,讶异:“星彤你这是……”

    视线在兮月与星彤之间不断转换。

    “哈哈哈……”兮月开怀大笑,“兰儿你得空了,可要好好拷问拷问她。”

    边说,边往外走。

    “娘子!——”星彤小小跺了下脚,迎上星兰的目光,脸更红了。

    看得星兰也笑起来,上前拉了她的手,跟在娘子后头。

    .

    兮月用膳一向细嚼慢咽,以前是教养使然,现在是身子不好,用得快了,脾胃受不住。

    有时胃口不好,桌上菜都凉了,她还没放下筷子。

    没办法,她总得努力多用些,不然日渐消瘦,雪上加霜。

    是故外头禀陛下回来时,兮月才用了将将一半。

    不由惊喜抬头,放下银箸,往门口迎去。

    宫御快步过来,抱了她满怀。

    她攀上他的脖子,亲昵地蹭,娇声:“陛下,你怎的回来了呀,我以为晚上才能看着你呢。”

    宫御轻轻一吻,就这样抵着她的唇问:“可用完膳了?”

    兮月乖乖道:“没呢,快了。”

    他抱起她,往那边走,边低声:“尝出来了,没撒谎。”

    “嗯——”什么啊还尝,兮月嫌弃。

    狠狠锤他一下,“你个坏人,我干嘛撒谎。”

    餐桌前,她坐在他腿上,“而且明明是你不听话,险些没按时用膳,你还来查我!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宫御笑着,“在那儿随意用了一点,应付一下他们。这不,回来向娘子讨食儿来了。”

    兮月小眼神儿瞧他一眼,微昂起头,“给不给的……得看你伺候得好不好了。”

    错过了他意味深长的眼神。

    “哎呀,”兮月忙往下拦住他,脸红了,“你手往哪儿呢!”

    他咬了下她的耳朵,又缓又沉,“娘子不是要我伺候吗?”

    “我是说用膳……啊……你别动了……”

    “宫御!菜凉了我可不吃了!”

    就这一会儿,就好像打了一场仗,手软脚软,在他怀里轻轻地喘。

    看他被她抓了几道印子的手往前,很稳很稳地夹着菜送到她唇边。

    耳朵都被羞得烧了起来。

    一口又一口,不知不觉地,连饱没饱都觉不出了。

    还是他先停了筷子,放下。

    她才如梦初醒。

    他看向她,挑眉,“饱了吗,还想吃?”

    腹中感觉既饱又不撑,恰恰好的舒服。

    兮月赶忙摇摇头。

    “那你……”她看向桌上,突然不好意思让他吃剩的。

    却见他手里就用她的筷子,已经伸出去夹了菜送到嘴里。

    话头止住。

    又看他都没怎么嚼就咽下去了,不由伸手拽拽他的袖子,“你慢些,细嚼慢咽。”

    膳后,午歇。

    他将她抱到了床上,被她拉住衣袖,眼神可怜巴巴的,“陛下,你也歇会儿呗,歇会儿再走吧。”

    他摸摸她的头发,带着暂别的安抚,“乖,我早些去,傍晚也早些回来。”

    她听了心疼,拉着不放,“别嘛。歇会儿,不碍事的。”

    “就让内阁等着?”宫御笑着挑眉。

    “他们年龄大了,陛下晚些去,也让他们多歇一会儿嘛。”

    宫御在她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好,陪你一会儿,你睡着了我就走,行吗?”

    “嗯!”兮月一下笑开,喜滋滋的。

    催促他躺下。

    ……

    帐子外层的纱换了颜色,淡淡的紫,柔和温润,长长垂下来,是梦幻的暖。

    午后的阳光亮得刺眼,正好附在纱上,流光溢彩。

    帐子里面,只有缝隙处有光争先恐后钻进来,星星点点,散在暗处,像精灵起舞。

    光路里的烟尘旋转飘荡,缓缓徜徉,钻进火红的毛绒里,亲吻兮月雪一样白的肌肤。

    又被什么动静激得四处慌乱逃窜。

    光依旧静静的守在原地,映出黑暗里,被兮月不稳的喘息挥动的烟尘粒子。

    兮月手抚上胸口,胸膛随着心跳振动,急促慌乱地贯穿整个梦境,醒来依旧。

    梦里像有什么在催促,她紧张得时刻怕错过。

    此刻睁开眼睛,像是终于逃出生天。

    光没有之前那么亮了,折射出纱帘淡淡的紫,氤氲着,像之前膳房呈上来的甜甜的淡紫色点心。

    兮月靠在床头,安安静静的,不拉铃也不出声。

    梦里的喧闹衬得她的心一片空白,像一滴墨都吝啬的画师,面前只有不染纤尘的纸,一片纯白。

    她也只想一个人。

    忽然酸涩,后知后觉忆起昨日的夕阳,在她眼里如血一般红的夕阳。

    原来,才过了一日啊。

    她才过了一日没有父亲、没有仇敌、没有恨意的生活。

    可竟觉得已经很久很久了。

    又好像,没多大不同。

    之前,她把所有浓烈的情绪都抛给那个人。

    足以毁灭自己的恨、不知所措的茫然、欲生欲死的痛楚。

    她沉浸在梦里被折磨的日日夜夜,陷在爬不出去的沼泽。

    可是现在,她只觉得空,连恨意都没着没落的空。

    歪过头,弯下了腰,垂下的发丝将面容掩进阴影里,空忍着泪意与疲惫。

    她不知道,现在沼泽不在了,没了爬不出去的理由,是不是就真的能离开原地。

    仰起头,一束光舔过她柔嫩的面颊,流连忘返。

    睫毛湿湿的,阴影里,瞳孔空洞、缥缈。

    还有小娘。

    总是常常想起她。

    小娘若是知道他死了,若是在地下碰到,会怎么样呢。

    又或许不会遇见,兮仁入地府,小娘在天上。

    再或是……

    一滴泪,路过光,没入黑暗。

    再或是小娘等到了她的外孙,抱着小小软软的身子,已入了轮回。

    就像当年,拉着小小的她,那么那么勇敢地生活。

    她至今也无法想象,一个偷偷为自己孩子准备丧服的母亲,对能随时威胁自己孩子性命的父亲,是怎样的情感。

    又是否会因主奴之别有所不同。

    稍稍猜测,都荒凉绝望。

    在她面前,小娘永远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母亲,不会对她显露任何的负面情绪,永远耐心,一直一直鼓励她。

    只有在她彻底搬去前院的时候没忍住,抱着她哭,要她小心。

    若不是丧服,她永远不知道她那么那么地怕。

    日夜担忧却又见不到她,是不是这样才熬不住生病,才孤零零死在了院子里。

    兮月睁大眼睛,动着身子去寻光。

    像久旱逢甘霖的子民,仰天伸着脖子,拿口接天水。

    小娘,现在他也死了,众目睽睽之下斩首而亡,受万人唾骂,挫骨扬灰。

    死后,灵魂也于阴阳交接之时送入地府,清算往生,受地狱刑罚,无休无止。

    你觉得这样,够不够报仇?

    够与不够的……

    她轻轻笑了下,像自嘲。

    那些年里,一直独自在黑暗里踉跄的小娘与自己,与那么多的姐妹,要怎么办呢。

    不能回到过去抱住幼小的自己、抱住她们,只能在梦里遇见,一同沉沦。

    只是感觉,终于完成了一件一直为之努力的事,终于可以放弃让过往中被淹没的自己浮起。

    终于可以埋葬一部分的自己。

    ……

    她很慢很慢地往床边爬,坐好,打开帐子,像打开另一个世界。

    光一齐涌进来,她抬手遮住眼,一瞬,只剩下一片白茫茫。

    星兰惊醒一般站起过来,“娘子醒了。”

    动作流畅地将床帐全部挂起,整理好。

    兮月眯着眼看她,她整个人像在发光,有些失真。

    闭眼,睁开,待适应了,星兰已为她穿好了鞋。

    星兰:“娘子,苏大夫在外头候着,就等您传。”

    兮月侧过头看她,“诊脉不是日日有?怎么今儿这么高兴?”

    “苏大夫说,这次,是要为您准备药膳方子呢!”

    药膳……

    兮月反应了一会儿。

    “有了药膳,汤药就能渐渐停了,日日调养着,说不准啊,不用个把月,您身子就能和去年最好的时候一样呢。到时又正巧春日百花开,不止能出门,还能同陛下一起出宫,相国寺里头花草树木多,您以前可是最爱逛……”

    星兰整理着床铺,边整边说,憧憬个不停。

    兮月往窗的方向走几步,院儿里一树花开,在光秃秃的枝头,没有绿叶相伴。

    总要花谢了,随风凋落,绿叶才会荫荫盖盖地长出来。

    听闻南边儿,冬日没这么冷,树木叶子一冬不落,待来年春日,长了新的,才会落下些旧的。

    一年四季,郁郁葱葱。

    也不知那般,究竟是何等光景。

    星兰抱着要换洗的递给身后的宫女,回头看到兮月,动作顿住,口中声音小了、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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