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团重重

    你周围人的质量有多重要?你又该以怎样的标准去衡量这一质量?

    这样想着,埃米尔隔着纱帘望向窗外的落雨,用血迹斑斑的手抓了抓粘着血块的脖颈。周身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尘土浑浊的臭味,他嫌恶的皱了皱眉。

    这就是’择友不慎’的下场。

    一切起源于两天前,他时隔一周又一次来到伦敦。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与这个阴冷繁忙的城市再次见面,但他的确日程紧凑。埃米尔答应了帮助威廉与自己曾经老同事的接班人协商,从而促进他的商业。威廉得知自然是欢欣雀跃,答应在谈成这笔生意后请他喝酒,要加固’兄弟间的情谊’。埃米尔答应他相比想蹭酒喝,更多是出于担心巫师和狼人抢走这一宝物后,吸血鬼们的未来。

    不过,如果没有卡密尔的寒嘘问暖,他大概也不会这么快回心转意。

    二人现在差不多每天都会发消息,有时只有两句话,有时是两大段文字。她小心翼翼的告诉他,她可以看出他与他哥哥的争执令他很心寒,并表示这种争执往往只需要其中一方率先改变话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大多人都不那么记仇,毕竟是家人。

    于是他与威廉间的僵局的确就烟消云散了。

    他把这一讯息告诉了她,并告知自己又要来伦敦。

    她问:又是来见朋友吗?

    他答:差不多。

    她逗他:你是所有朋友都是英国人吗?

    他在屏幕那头笑了,没有回复,只是问她:有空带我午夜飞行吗?

    于是二人约了周日晚上一起吃饭。只要他在周六把威廉的事情处理好,他就可以神清气爽的去找她了。

    坐在前往格林威治的的士上,埃米尔没有理会威廉与的士师傅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望着窗外,他在心中第无数次模拟着一会儿的谈判。

    ‘猎奇拍卖会’之所以被称为’猎奇’,其实并不只是形容他们卖的东西,也是形容他们的创始人。由一组被本族人唾弃、或唾弃本族人的利己主义者们建立而成,成员们的政治倾向均衡下来是中立的,这也就给了他们为整个超自然世界做买卖的机会。

    今天他们要见的人,是一个40出头的男巫。他出身于一个被正统巫师唾弃多年的黑魔法巫师家庭,他精明干练的曾祖父在100多年前白手起家,与埃米尔以及其他一些害群之马一同创建了这个拍卖会。他作为第四任接班人,埃米尔与他尚未谋面,但知道是他一直在负责处理这次拍卖会来伦敦的事宜。他很好奇有着巫师’黑历史’的他,是如何在英国巫师的老巢中立足的,甚至今天都能大言不惭的请他们去格林威治。

    下车后稍稍爬坡,踩过掉落在地上干枯的树枝,埃米尔核对了一下手机上与面前这栋天蓝色小别墅的地址,确认无误后,示意威廉拉响门铃。

    一个身着简约西装的管家前来开了门。威廉从埃米尔身后走上前来,率先与管家点头示意:“你好,我是威廉·克莱姆,这是我的商业伙伴,洛伦兹·伯曼。我们与哈利·朵荷提先生在今晚八点有约。”

    “欢迎二位的光临,这边请。”

    带着二人往屋内走,威廉兴致勃勃的打量着这栋小别墅的装修,埃米尔倒是对此没有丝毫兴趣,紧跟在管家身后,来到了客厅。原本坐在沙发上品茶的半秃顶男人闻声站起,主动上前先后握住了埃米尔与威廉的手。

    “有幸能见到你的真人实在是太令人兴奋了,伯曼先生,我从我的长辈口中听闻了不少你的伟业…能认识您也是我的荣幸,克莱姆先生!”

    “谢谢,也很高兴认识你。你的房子可真漂亮。颜色很清新。”威廉如是夸赞道,又仰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开朗大方的拍了拍哈利的大臂。

    “谢谢。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商业互吹了一波,三人才得以坐下。一直置身‘吹捧’之外的埃米尔摊了摊手,开门见山的说道:“朵荷提先生…”

    “叫我哈利就好。”

    “哈利,我们今天来找你,是因为作为拍卖会的创始人之一,我了解到了克莱姆先生的一个前景非常可观的投资计划。我相信作为本次拍卖会的最核心组织者,你会感兴趣的。请允许我的同伴,威廉,向你娓娓道来。”埃米尔简单的做了个开场白,便将话语权交给了哥哥。

    “我们都是精明的成功商人,哈利。你的拍卖会即使因为行政原因耽误了宣传,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海内外引起了这般轰动的反响,作为同行人,我由衷敬佩你的商业头脑与寻宝能力。”以夸奖开头,威廉礼貌的对坐姿懒散的男人点头微笑。

    “作为一个一直关注你拍卖会的内行人与粉丝,我对一件宝物及其感兴趣。那件最为历史悠久的瑰宝。咱们在做的都是朋友,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希望提前把它买下来。”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的哈利听至此,毫不掩饰不满的挑了挑眉,他对管家招手示意上茶,颦眉挤出一个笑容。

    “首先,谢谢你对我工作的认可;其次,我也非常敬佩你的成功。但很抱歉,你的要求我实在是难以满足。如你所述,我本次拍卖会即使宣传时间短暂,但引起了海内外的轰动,而这正是因为和你一样资源丰富的成功人士们中意你相中的宝藏。如果我提前把它卖给了你,这相当于是欺骗了我的其他客户,我相信你是理解的,这很败坏我的生意信誉。”

    点了点头,威廉倾身更凑近了些面露难色的哈利,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我可以理解你的顾虑。但请允许我为你模拟一下你选择通过拍卖会的方式把它卖出去的情况。如果你们交货的过程中没有其他力量干扰,某一方成功拿到宝藏并增强能力,假如成交人是那帮唾弃你家族的巫师们,你是在助纣为虐;如果成交人是狼人,这将他们从弱势群体的地位拯救了出来,他们作为被巫师与吸血鬼压迫多年的种族,会报复性的发起反抗,你我都清楚战争对商业没有任何好处。”

    与哈利同时端起管家刚倒好的红茶,威廉吹开其上的热气,抿了两口润喉,继续解说道:“而如果成交人是吸血鬼,是我的话,第一,我们与你毫无纠纷,所以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第二,我是个商人,我会用这个宝藏来制造抵御阳光的解药,通过卖给资源丰富的吸血鬼们,来获利,并大方的分享给你。所以你瞧,如果你和我做生意,不仅有可观的短期收入与长期利润,还避免了挑起不必要的麻烦。”

    将自己的逻辑诠释完毕,威廉注视着面前正忙着回短信的男人,与埃米尔交换了一个恼火的眼神,他清清嗓子,催促着哈利的应答。

    “所以…嗯…假如我答应的话,你出多少钱把他提前买下来?我又能后期得到多少你的利润?”将手机放回口袋中,哈利顺着威廉的意思追问,左手食指不断的敲击着大腿。

    “我可以…”威廉刚要给出一个提议,一直沉默不语的埃米尔突然站起身来,打断了他的话。“不好意思,威廉,我想我们可以走了。”

    “什么?你疯了吗?”

    “是啊,洛伦兹,明明是你把这份生意推荐给我的,怎么就突然急着离开?”

    面对二人的质问,埃米尔毫不畏缩的答道:“你显然从我们进来的那一刻,就没打算接受我们的提议,不然你不会一直盯着手机,还心不在焉的用手指敲腿。所以我们都别浪费互相的宝贵时间了…威廉!”身旁的人突然俯身吐血,埃米尔错愕的附身扶住面色惨白的威廉,只听他虚弱的说道:“该死…他的茶…”?

    “你的洞察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洛伦兹,但显然你还是晚了一步…”冷眼打量着撑在地上呕血的威廉,哈利的手腕干脆的一转,只听咔嚓一声,威廉的脖子被凭空扭断,他就这样晕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望着用德语愤怒的喊’不’的埃米尔,哈利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调侃道:“拜托,别这么矫情,你我都知道被扭断脖子的吸血鬼过个十几二十分钟就醒了。”

    “你这是在宣战…”怒火中烧地站起身来,埃米尔咄咄逼人的露出尖锐的獠牙,眼下的血管在愤怒中暴动着,他抬手刚要揪住哈利的衣领,脑后一阵入骨的刺痛袭来,是哈利的管家在使坏。煎熬的捂住后脑,埃米尔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哥哥,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想要再次扑向哈利,只见那人淡然的后退一步,拳头收紧的瞬间,他便感受到膝盖的粉碎。不等他挣扎两下,他只听脖颈咔擦一声,眼前一黑,埃米尔便倒在了威廉身旁。

    埃米尔倒下的瞬间,几个壮汉进屋用事先备好的尸体密封袋将兄弟俩装进去,便把他们拖送入了一辆面包车的后备箱。望着面包车渐行渐远,哈利看着管家熟练的徒手将血迹清理干净,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亲爱的狼人朋友,我拿下洛伦兹了。你们什么时候方便交接?”

    在卡姆登镇的地铁站前百无聊赖的晃悠,卡密尔在寒风中蹦哒了两下取暖,埋头望着自己新买的黑色喇叭裤已经沾染上了些许雨滴,她无奈的笑笑,拿出了手机。

    晚上六点二十八。他和埃米尔约了六点半见面,还有两分钟。卡密尔这次会面,六点十五就来到了见面地点,因为她知道埃米尔过于守时的习惯。一般人如果在见面前两分钟都还没到,她一点都不会奇怪,但埃米尔这个时间还没出现,她不由得有些担心。

    可能他的确有事耽搁了,或者说短暂的迷路了。

    这么想着,卡密尔围着地铁口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七点的钟声响起。

    奇怪,如果他真的迷路了,他肯定会事先给她打电话通知的。查阅了二人的聊天记录,确认没有漏看信息,卡密尔有些担忧的拨通了埃米尔的号码。

    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响了一次又一次,卡密尔愈发焦急的咬住拇指,在第九次嘟嘟声结束后,电话终于被接通了。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她故作轻松的开口调侃,微颤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你是去月球了吗?迟到就算了,连接电话也要这么拖拖拉拉?”

    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嘶哑的伯明翰口音令卡密尔心口一沉:“哦嗨,不好意思,我的朋友洛伦兹现在有点忙,不方便接电话。”在心中暗骂自己没有电话追踪器,卡密尔干笑一声,故作释然的回答道:“这样啊,谢谢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干什么呀?”尽量找话题拖延时间,卡密尔试图捕捉电话那头的背景音。

    男人的信号极其的差,再加上他沉重的呼吸声,卡密尔根本听不清什么。但考虑到他大概率的是把埃米尔给绑架了,再加上这么差的信号,他多半是在一个地下室。

    “我会叮嘱他忙完之后回你电话的。”男人不耐的挂断电话,卡密尔头痛的按了按太阳穴,一头扎进地铁站,往家赶去。

    靠着墙根翻白眼,埃米尔烦躁的抓了抓脸,手腕上的镣铐随着他的动作讥讽的哐啷作响。这幅镣铐并不普通,哈利那老滑头不知道在上面施了什么妖术,他现在在这么短的囚禁时间里,已经饥饿虚弱的心慌了。埃米尔之所以知道自己被关起来的时间并不久,是因为他能肯定哈利和自己没有利益纠葛,暗算他一定是因为有自己的老仇人出高价买通了他。既然如此,这位老仇人肯定会尽快赶来’扣押’他。

    望着门口的看守把自己的手机砸碎,埃米尔无语的摇了摇头,望向自己已然发灰的肌肤。卡密尔肯定在这个蠢货把他的名字喊成’洛伦兹’的瞬间就知道事情蹊跷了。他在听到她声音的瞬间,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仿佛他知道她会来救他。

    现在电话被挂断,他又不由重新审核这一猜想。她真的会来吗?她与他并不熟络。他真的想让她来吗?面对这帮无耻之徒,她真的能敌过他们吗?

    天。他饿的想把这木鱼脑袋的看守的血吸干后,把他大卸八块。这样想着,他猛地起身,脚上的镣铐猖狂的大声嘲笑着他狼狈的模样,双手在抓住牢门栅栏的瞬间整个人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弹回墙角。

    “哈哈,你以为关押你这么重要的人物,我们不会多做些防御?谁都知道光是这些栅栏和镣铐,是关不住你的。”看守洋洋得意的大笑着嘲讽道。

    “等我在不久的将来出来,你会在为我垫肚子之后,被我五马分尸并扔给伦敦的乌鸦们做大餐,保养羽毛。”眼下的血管癫狂的还从,埃米尔露出蠢蠢欲动的獠牙,示威的拉扯着链条。

    “等你在不久的将来被我们的狼人朋友们接走,我相信你不会有空来关注我。他们可给你安排了很多活动呢。”

    “真是丢人现眼啊,骄傲的巫师竟然为了老无所依的我,屈尊去亲禽兽的爪子…”

    “闭嘴!朵荷提先生虽然说不能杀你,但不等于我不能折磨你!”胳膊肘随着看守握拳的动作,一点点裂开,埃米尔痛的惨叫,但心里却暗自庆幸。

    这人还真以为他虚弱的歇斯底里,没有脑子了?这么随便就把他们的计划透露了出来,还强调了狼人们只为“他”制定了安排。

    所以威廉并不是他们的目标,只有他是。

    “那威廉呢?告诉我你们为了把他也变成钱,去亲了谁的脚趾。”

    “闭嘴!他只是你的附加伤害罢了!等你被送走后,他会被修改记忆并离开这里。”

    有意思。所以这次的局完全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威廉没什么危险。不过那些人是怎么知道他复出江湖了?他一直隐藏的很好。在那帮人来专车接他之前,他有的是时间思考哪里出了漏洞。现在他需要维持体力,趁他们接头的时候杀出重围。

    这样想着,他索性靠在墙角闭目养神,听天由命。

    几乎是踹开门回到家中,卡密尔甩上门,抓出那只仍然绑着埃米尔大衣纽扣的电子笔与平板,紧张的敲着桌子,按下电子笔的末端,她在平板上打开伦敦地图,满怀期望的将笔放在其上,但她的希望在电子笔摔倒在平板上的瞬间破灭。

    看来埃米尔陷入的陷阱还不一般。有巫师专门屏蔽了追踪他的信号。

    既然这件事和巫师相关,就需要一个巫师的帮忙。

    拨打玛德琳的电话,卡密尔如坐针毡的扶着前额,在电话通了的瞬间,连忙开口:“嗨,小玛!实在不好意思这么突然给你打电话,但埃米尔人在伦敦失踪了…”

    “什么?他怎么又来伦敦了?”玛德琳的一个’又’字令卡密尔着实有些意外,她打断她的问话,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前几天来过?”

    “我一直想跟你说的,但因为上周的课你没来我们没打上照面我就给忘了…他那个周五晚上来了格林威治,被我碰上了。不说这个题外话了,你有没有他的私人物品,我可以试着做个定位魔咒找他?”

    “我试过类似于定位魔咒的方法了,他的信号被屏蔽了,肯定有巫师在捣鬼…”

    “啊…他是不是又来格林威治这边了…我上次就警告过他了,现在巫师们对吸血鬼的憎恨升级,你们吸血鬼来巫师的地盘真的很危险…”

    “假如说他是被你们的人暗算了,通常你们会把人质带到哪里去?”

    “嗯…应该会去伍尔维奇?那里人少,而且很多废弃的仓库,很适合…折磨人。我很抱歉这些事情发生了,他看起来…没有那么坏。或许我可以帮你去伍尔维奇实地调查一下?看哪里有突然被征用的仓库?”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如果有什么发现,就立刻告诉我好吗?我这边迅速处理一些事情,就来伍尔维奇与你会合。”

    “嗯嗯,没问题。”

    挂断电话的一瞬,卡密尔拉开衣柜,从藏在角落的化妆包里摸出一大把’香水小样’和一个球形’消肿神器’。盛着茶黄色液体的是脱力剂,盛着淡粉色液体的是致盲液;而那个消肿神器是含有麻醉作用的烟雾弹。将它们一股脑的塞入外套的内口袋,卡密尔将一个银色面具与五包血袋塞入帆布袋跨在肩上,马不停蹄的冲出家门,确认玛德琳还没有消息,她又极速在周边的一家快捷酒店定下一间房,在不远处的租车行借了辆车,便一路狂飙前往伍尔维奇。

    她即将赶到附近时,正好收到了玛德琳的短信。将车停在离地点不远处的街边,卡密尔风一般的飞速瞬移,光速出现在玛德琳藏着的树后。先是不可避免的被同伴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玛德琳在心中感叹着卡密尔的猫步轻悄,指了指三点钟方向的一个残破的老楼。

    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仓库门口的一片狼籍中晃来晃去,仓库二楼的灯不靠谱的忽明忽暗的闪烁着,一看就是这群人临时霸占了这栋没人要的老楼。

    感激的拍了拍玛德琳的肩膀,卡密尔冲她挤出一个笑容,压低嗓音开口道:“谢谢,辛苦你了。你快回去吧。”

    “什么?留你孤军奋战吗?他们人那么多诶…”担忧的咬唇,玛德琳纠结的打量了一下那帮入侵者,又看了看面前瘦削的朋友,刚想继续反驳,便被对方打断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你也说了,现在你我族人间的关系僵硬,正值你们巫师大选季,我不希望你作为一个重要家族的成员,被居心叵测的竞争者诬陷为’亲敌者’。”安抚的抱了抱仍不放心的玛德琳,卡密尔安慰的顺了顺她的背,柔声继续道,“而且,我很厉害的,你可是亲眼目睹过的。你快回家吧。”

    “好吧…但是…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难以启齿的抓了抓蓬松的卷发,玛德琳在卡密尔鼓励的眼神下,叹了口气,“他…真的值得吗?我知道他很年长,但显然他这些年来积累的力量和他敌人的数量成正比。你真的要为了他去冒这个险吗?”

    “你真是个很好的朋友,玛德琳,谢谢你。”回避了同伴的问话,卡密尔欣慰的一笑,带上手中的银色面具,又抱了抱仍然放心不下的好友,安慰的说道:“等我把这王八蛋救出来,我会逼着他请你喝酒的。相信我。”卡密尔目送着玛德琳渐行渐远,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她才决绝的扭过头来。

    原本在门口巡逻的看守此时已经进屋坐下了,卡密尔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晚上十点零三分。她可以听到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大多都是在唠家常和骂主子给的报酬低。确认面具戴好,她活动了一下筋骨,深呼吸两次,便一个瞬移冲入了老楼。在已然松懈的看守们反应过来前,她猛的用胳膊桎梏住一个守卫的脖子,飞快在他鼻腔喷了两下脱力剂,那人在同事们反应过来时已然清醒的瘫软在了她怀中。

    “各位请不要轻举妄动,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朋友,不要逼我这个’毫无杀心’的访客杀害你们的朋友。”将怀中人的脖子压得更紧了些,卡密尔对其余四个人做了个嘘的手势,意料之中的,他们在朋友命悬一线时都选择了沉默。见大家都这么配合,卡密尔的胳膊给怀中人的脖子让出了更多的空间,但仍然维持着桎梏的状态。“我知道你们的雇主很剥削,让你们做最危险的活,却连最基本的工资都不愿给你们。你瞧,你我其实在这点还挺相像的,我的朋友被他这个恶棍威逼绑架了。我只想救出我的朋友,我希望你们可以告诉我他在哪,没人需要为了这个恶棍的阴谋丧命。”

    一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直到其中一个姑娘用颤抖的手指了指老楼的后门。

    “你…从这个后门出去…会看到一片杂草。杂草丛里挨着老井那里有一个通往地下的小门…他们在那里的地下室里。”

    “他们?”

    “嗯…威廉和洛伦兹都在那里…”

    该死,竟然有两个无用的男人等着她营救。

    无语的在面具下翻了个白眼,卡密尔在松开怀中守卫的一瞬,扔出烟雾弹,在身后彩烟无声炸开的瞬间,闪电般冲出了后门。按照女孩的指引,她瞬移到那座老井旁,拍开那层显然最近才被挪动过的草皮,挪开生满铁锈的小门,她义无反顾的跳进了无底的黑洞。

    被周身升腾的灰尘呛的干咳两下,卡密尔不敢想象自己如果没带保护面具,她是不是会直接因为粉尘过敏而猝死。迅速找好站立点,她起身的同时便透过飘渺的灯光发现自己正被四个壮汉包围着。他们充满恶意的瞳孔在昏暗的背景中散发着诡异的蓝光,卡密尔在心中暗骂自己忘了带’防狼喷雾’,嘲讽的摇摇头,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她以稍息的姿势站立,扭动脖颈,冲那几个蠢蠢欲动的身影勾勾手指:“放马过来。”

    从维也纳回来后,亚瑟就一直有种甩不掉的内疚感。那个在酒吧出口撞上的狼人,那个不知如何做到自如变形的狼人,好像不光是眼熟’洛伦兹’。他们的对峙宛若一触即发的火山,亚瑟几乎从不出错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狼人的朋友们或者亲属们,一定与’洛伦兹’有不少纠纷。担心是自己的’冒名顶替’为老朋友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外加他一直在跟进拍卖会团伙在伦敦的行踪,亚瑟在这个晚上锁定了伍尔维奇。

    来到最可疑的那栋老房屋,亚瑟的握紧手中的枪支,靠在墙上,小心翼翼的探头侦查屋内的情况。令他意外的是,守卫们已然四仰八叉的昏睡在了地上。警惕的迈开步伐,亚瑟压着板机,对准其中一个守卫的头,用脚拨弄了一下那人的,没见任何反应。他可以听到他们的心跳声,所以他们只是昏迷了。环顾四周,亚瑟寻觅着任何可能造成这一伤害的武器,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耳畔隐约传来打斗声,他机敏的抬头,凭借着优秀的声音辨别能力,来到了那个隐蔽的地下通道入口。将枪支放回腰间,他听着下方传来的打斗声愈发激烈,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被掀起的烟尘呛的连咳几声,他揉了揉眼,艰难的定睛望向面前的格斗场景,意外的看到一个莫名熟悉的幻影。往阴暗处一闪,亚瑟决定先静观事态发展。

    地上已经躺了两个脖子与头错位的壮汉,幻影黑色的高跟皮靴踹开他笨拙的躯体,骤然揪扯住另一个魁梧男子的短发,纤细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眨眼间,他圆溜的脑袋像是颗被击中的高尔夫球,滑稽的滚下肌肉发达的身躯,不偏不倚的落上了墙角的垃圾桶盖。

    幻影在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停顿稍许,人体的轮廓变得清晰。高挑窈窕,乌发的女子淡然埋头审视血迹斑驳的柔荑,乌红粘稠的血块从指尖垂下,拉出唾液般的藕丝,蜘蛛网似的在风中无助的飘摆。黑色喇叭裤将一双纤长的美腿勾勒,暗淡的鹅黄灯光下,包裹在贴身毛衣下的蝴蝶骨如梦初醒,挪动的片刻,仿佛一对翅膀呼之欲出。

    拥着碎发的耳廓敏感的一动,她警觉的侧头,亚瑟注视着她在暗光中熠熠闪光的银色面具,心头意外传来一阵凉意,他好像隔着那层面具,都能感受到她对嗜血的兴奋。黑暗处猛的传来骨头快速碎裂的声响与野兽的粗喘,乌发女子略显惊慌的后退一步,下一秒便被从暗中扑出的巨狼扑倒在地。裤腿被锋锐的狼爪扯破,女子白皙的小腿被拉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即使伤口几乎在瞬间愈合,她与恶狼的纠葛尚未停止。

    纤细的手臂艰难地掐着巨狼的脖颈,她奋力踢疼着,面具在与猛兽纠缠的途中脱落在地。那双清冷的蓝灰色瞳孔在显露的瞬间,亚瑟心口一沉,立刻肯定这正是他老朋友拜托他调查的女孩。她在照片中淡然孤傲的面庞此时充斥着恐惧与绝望,她难受的喘着粗气,仍然掐着巨狼的双臂颤抖的厉害。

    正要冲出去帮忙,亚瑟只见她意外地放下左臂,手在外套口袋中翻找东西的瞬间,恶狼趁机咬住了她的右臂。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她尖叫着用左手中的小喷管对着猛兽的瞳孔一喷,那怪物哀嚎一声,痛苦的用爪子捂住溢血的双眼,歪倒在地。卡密尔趁机翻身坐起,抄起一旁的木板,毫不留情的捅入恶浪的脖颈。

    如释重负的跌坐在地,还未等卡密尔喘过气来,通道末端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开门声。身躯被一股隐形的力量拖走,卡密尔像是只被猎人击中后奄奄一息的小鹿,无力的任由隐形的拳头拽着自己往里挪动,被狼咬伤的右臂鲜血淋漓,为她狼狈的渲染着她蹭过的地板。

    见看守突然敞开大门,埃米尔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以为是交接时间到了,准备逃走,却错愕的看到被看守用’隐形魔法掌’拖拽而来,满身是血的女孩。“卡密尔!”他撕心裂肺的喊着她的名字,像是只疯狗一样执拗的拉拽着手脚上的镣铐,皮肤在他的剧烈挣扎下被冰冷的金属划破,血珠颗颗滚落,像是映射他滴血的心脏。

    女孩显然是听到了他揪心的呼唤,她艰难的撑起身来,苍白的面颊在看到他的那一瞬绽放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不待她站起身来,只听她膝盖骨粉碎的声音,她惨叫着跌倒在地。

    “你一定很欣慰吧,竟然还会有人来救被全世界怨恨的你。那你亲眼看着你的守护者受尽折磨,又会是什么感受呢?”

    看守狰狞的冲笼中已经丧失理智的埃米尔冷笑,手腕随性的转动,卡密尔的脊椎便随之碎裂。看着在地上痛苦的蜷缩成一小团的女孩,埃米尔已经听不见自己口中恶毒的威胁,听得见的只有她痛苦的尖叫与自己心底撕心裂肺的哀嚎。

    一个幻影突然从暗中蹿出,斩钉截铁的将看守的脖颈扭断,埃米尔如释重负的跪倒在地,望着已然开始痊愈的卡密尔,他如释重负的望向这个及时出现的英雄人物,意外的发现竟然是自己的老朋友,亚瑟。

    亚瑟将看守的尸体冷冷的扔在一旁,他关切的冲去扶住缓缓靠着墙根站起的少女。卡密尔感激的冲他笑笑,倚着他的肩膀渐渐站稳。察觉到对方在打量她右臂的伤口,她轻巧的用残破的衣料将其遮挡,故作镇定的开口道:“谢谢…我没事了。埃米尔就交给我吧,这里还有一个受困的人,你去解救他吧。”

    不给对方反驳的余地,卡密尔深吸一口气,颦眉强忍着右臂剧痛隐约带来的眩晕感,她从看守的腰间取出镣铐的钥匙,一脚将牢门踹开。显然被她一气呵成的动作骗了过去,亚瑟已然从这个牢房消失。如释重负的蹲下身来,卡密尔倾身凑近埃米尔,她的发丝擦过他的面颊,她没有回应他的凝视,只是垂眸帮他把镣铐解开。刻意将右臂藏在身后,她站起身来,伸出左手要将他拉起来。埃米尔并没有直接牵住她的手站起,而是继续坐在墙根望着她。头发凌乱,面颊消瘦,搭配上雾蒙蒙的双眸,他活像是只无家可归的大型流浪犬。

    看着一向姿态镇定自信的男人如今这副憔悴脆弱的模样,卡密尔只觉得心口一抽。怎么样想不到调侃的语句来缓解二人间微妙的氛围,她垂眸笑笑,在埃米尔面前跪下,将左手腕凑到了他嘴边。

    “我知道我的血不是人血,但你将就一下先垫垫肚子吧。攒足体力我们一起逃出去,车上我给你带的有血包。”

    抗拒的侧头抵制,埃米尔实在是不愿让已经受尽折磨的少女再因为他流血,但他蠢蠢欲动的獠牙已经不受控制的在极度饥饿中露了出来。

    “没关系,我没事的。我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安抚的柔声细语,卡密尔又一次将手腕凑到他嘴边。实在是饥饿难忍,埃米尔颦眉抓住她纤细的手臂,咬了下去。感受着獠牙穿透皮肉诡异的痛痒感,卡密尔好笑又拘谨的挠了挠额头,扭过头不去观赏自己热心献血的过程。

    右臂猛的抽痛一下,她身不由己的颤栗,眼前短暂的暗下来了几秒,又恢复了正常。狼人的咬伤对吸血鬼而言是致命的,或者说在这个年代是。甚至在卡密尔的时代,能够治愈狼毒的解药也才刚被研发出来两年。她家里备的有解药,所以她并不担心自己会丧命,但她担心的是这一咬伤被在场者们发现。

    有些害怕自己会因为过于虚弱而暴露伤势,卡密尔见埃米尔的面色已然缓和了不少,她柔声劝他停下吸血。他几乎是在她语音刚落的瞬间就松开了她的左臂,但整个人还处于嗜血的兴奋状态,埃米尔毫无征兆的抵住卡密尔的额头,青筋暴起的手掌拽着她的手腕,二人鼻尖相蹭,他的瞳孔泛着狂妄的琥珀金色,眼下的血管放肆的乱舞,獠牙上仍留有她的血液。此刻的他痴狂贪婪的像是要把她吃掉。

    “嘿,是我…是卡密尔…你安全了,我要带你离开这里了。我们一起走,好不好?”单手捧住男人的面颊,卡密尔毫不畏缩的直视进那双充斥着狂躁的眸子,她用拇指安抚的蹭着埃米尔的脸庞,柔声安抚。理智在她的劝慰下贱贱回归,埃米尔合上眼,侧过头蹭了蹭她柔软的手心,再睁眼时已然恢复了往日冷静的黑瞳。

    “我们走。”

    在埃米尔面前带路,卡密尔用右手扯着破碎的袖口,确认隐隐作痛的咬伤没有露出,她不以为然的跨过那只袭击自己的恶狼尸体,便听到了身后男人惊愕的感叹。

    “狼人不是不在满月没法变身吗?”

    “你去告诉他们呗。”卡密尔揣开挡路的壮汉尸体,她回头冲埃米尔勾勾手,示意他赶紧跟上。不可思议的打量着这一路的血迹与尸体,埃米尔快步紧跟大步流星的少女,情不自禁的问出口:“你…单挑了这么多敌人?”

    “对呀,如果你的健美绅士朋友帮助了我的话,他的衣服不会这么干净。你看看我的吧。”自豪又自嘲的指了指裂开到膝盖的喇叭裤,用指尖弹走小腿上的血块,卡密尔又扯了扯自己像是被狗啃了一样的毛衣,嫌恶的抓了抓脖颈上粘腻的血浆。

    踩着出入口的石砖蹦上地面,卡密尔在落地的瞬间撞上了谁结实的胸脯。抬头定睛一看,威廉惊喜又轻佻的笑容闯入眼帘。“哇哦,能再次见到你,我必须承认我相当开心。”他下意识的整了整他落满灰尘的精致西装,指尖的轻颤与惨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的虚弱。

    “再次?”埃米尔紧随其后的翻上地面,双手抱胸,歪头质问此时面面相觑的二人。威廉叹了口气,认罪似的摊了摊手,他埋头如是答复:“好吧,我拜托了可爱动人的卡密尔,为我在你面前美言几句。别怪她,你知道我嗅到商机时有多么咄咄逼人,她只是做了我让她做的。”

    好笑又上火的瞪了一眼微笑着眨眼卖萌装无辜的卡密尔,埃米尔只是摇了摇头,没有继续纠结,颦眉寻找着第四位应该在场的同伴:“亚瑟人呢?”

    “哦,你说那个绿眼睛肌肉男?他把我解救出来后,说是去帮我们拿被没收的私人物品,就消失了。他是你的朋友吗?还是说他和卡密尔的帮手?如果他是她的帮手的话,也太缺德了。苦脏活都给卡密尔干了。说句题外话,你脸色看起来没那么糟糕,他们难带还区别对待我们兄弟俩?”

    被威廉诙谐的表达方式逗笑,卡密尔摇头解释道:“他是埃米尔的朋友,我跟他…不是一伙的。他们的确区别对待了,但他们对你算是宽容的了,埃米尔早些时候已经虚弱的站都站不起来了。我喂给了他一些我的血垫肚子。”

    听到女孩坦率的解释,两个男人的神情同时僵硬了一下。紧接着威廉的眉毛灵活的跳起舞来,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他打量了一下扭头不吭声的埃米尔,又看了看懵懂的卡密尔,由衷地感叹道:“那你还真是太慷慨了,太善良了,亲爱的卡密尔。”不等卡密尔质问威廉回答的言外之意,她扭头发现自己闯进来时麻醉的守卫们此时已经苏醒过来,跟随着中间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埃米尔率先挡在了她的身前。

    “你准备好与我一起用餐了吗?弟弟。”

    “迫不及待,哥哥。”

    兄弟二人语音未落,便已化为两道幻影,在须臾间宛若两只敏捷勇猛的猎豹,向敌人出击。血腥味将鼻息侵占,双方厮杀的嘈杂声袭击着卡密尔的耳畔,她的右臂传来钻心剜骨的刺痛,细密的汗珠随着血液的极速升温从前额冒出。她下意识的想上前参与战斗,但尚未等她迈出第一步,她眼前的世界仿佛被地震袭击,晃动不止。脱力的瘫软在地,她昏睡了过去。

    听到地面上的打斗声,正在飞速收集可疑物件的亚瑟不假思索的跳上地面,正要冲锋上前帮助奋战的二人,余光瞥见不知何时已然昏倒在地的少女。慌张的凑上前去,亚瑟焦急的拍了拍卡密尔冰冷的面颊,暗红的血液从她的鼻腔涌出,亚瑟紧张的晃了晃卡密尔单薄的身躯,刚要去查看她的右臂是否真的留下了狼人的咬痕,怀中的少女猛然苏醒。

    将右胳膊从亚瑟手中抽走,卡密尔慌乱的站起,用手拭去粘稠的鼻血,她倔强的皱紧眉头,故作镇定的开口:“刚刚有一个巫师的昏迷咒击中了我。谢谢你唤醒我。”扭过头去望向不远处的战场,早些时与她寒暄过的守卫们此时早已倒在了血泊中;其中一个西装男子此时正被威廉癫狂的啃噬着脖颈,在心脏停止的一瞬,像是只被掏空棉花的娃娃,软乎乎的倒地;另一个西装男子抬起双手,面色狰狞的吐出恶咒,手掌缓缓握拳的同时,埃米尔与威廉便开始不受控制的吐血。

    见状,卡密尔正要冲上前去与这个巫师交锋,亚瑟反应敏捷的将她护在身后。掏出腰间的枪支,浓眉紧锁,亚瑟太阳穴的青筋暴起,他瞄准那个施虐上瘾的恶棍,扣动扳机。飞镖状的子弹不偏不倚的射中那人的胸口,他应声倒地。

    “他没死,那是麻醉弹。”微笑着为卡密尔科普,亚瑟冲她点了点头,便瞬移上前将埃米尔和威廉扶起来。她当然知道那是麻醉弹,天,她的射击与格斗其实大部分都是他亲手教的,只不过是在外来。卡密尔这样想着,垂眸偷偷看了一眼自己暂且安分下来的伤口,又一次将其盖好,也凑上前去。

    “你被捕了。你有权保持沉默,按照规定,我会将你带到…”亚瑟一本正经的将昏迷在地的哈利用手铐铐好,字正腔圆的为他解释着接下来他的命运。在场的另外三人面面相觑,埃米尔叹了口气,好笑又无语的摇了摇头;卡密尔望着记忆里不苟言笑的老师此时这一滑稽的举动,有些忍俊不禁;威廉用像是看怪物的眼神观察着亚瑟专业的动作,一字一句的把他官方的说辞听进心里,在他收工的那一瞬,开口问道:“伙计,你知道他现在睡的死死的,根本听不见你说什么吧。”

    “我知道啊,这麻醉针都是我的。”戳了戳昏迷人胸口的小玩意,亚瑟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一本正经的整了整外套,对威廉礼貌一笑,“我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员工罢了。”

    三人看着他官方的表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紧接着威廉先笑了出来,卡密尔也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连埃米尔也咧嘴笑了。亚瑟不费吹灰之力的将昏迷的男人公主抱起,演员谢幕似的冲三人点头示意:“嘛…各位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和这位先生还’有约’,就先走了。”

    “我的朋友能有你这样风趣且干练的朋友实在是太幸运了。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威廉·克莱姆。”在分别前,威廉抓住了最后的机会终是交代了身世。

    “等等,克莱姆?别告诉我我家的药都是你的集团生产的。”

    “正是。”

    “哇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能认识你实在太荣幸了,我是亚瑟·渥丁顿。”

    “我和威廉其实是兄弟。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等等,天啊…我…哇哦。今天的信息量真是太大了。”

    卡密尔浅笑着倾听三人的闲聊,她环顾四周确保没有追兵,偶尔捂住隐隐作痛的右臂,轻咬嘴唇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哦,卡密尔,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未来的老师突然用温柔得反常的语气喊出自己的名字,卡密尔打了个寒噤,别扭的冲亚瑟笑笑,点了点头。得到肯定后,亚瑟在将兄弟俩的个人物品物归原主后,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卡密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能拥有你的联系方式。毕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交情了。”

    “哦,好啊,我不介意…”埋头掩饰惊愕,卡密尔在心中感叹着她越发诡异的人际圈,尽量把指尖的血迹在衣服上蹭掉,把手机号码输入了亚瑟的手机。

    “谢谢。好啦,我们回见朋友们,照顾好自己。”掂了掂臂弯的战利品,亚瑟冲三人道别,便离开了。

    “好了先生们,这边请。”带着威廉与埃米尔往自己租的小轿车走去,卡密尔的耳畔像是被千万只黄蜂袭击一般,嗡嗡声不断。烦躁的压了压耳廓,她在驾驶座上坐下。

    “你的腿型真的很漂亮。即使你的喇叭裤裂口了也丝毫不影响美观。”察觉到女孩的心烦意乱,威廉拉上车门,专门把脑袋凑到驾驶座旁,笑着夸赞卡密尔姣好的身材。

    “哦,谢谢。”将车开出小道,卡密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简单明了的向二人介绍接下来的安排。

    “我来说一下我们的安排。首先,你们座位上的帆布袋里有五包血袋,我知道有点少,因为一开始我以为只有一张嘴需要投喂,你们就将就一下。”

    “其次,我现在带你们去我提前订好的酒店房间,你们可以洗漱休息一下。我知道你们都有高级住所,但是现在这个状况,我担心绑架你们的人早就调查好了你们住在哪,把你们再送回去相当于是主动寄人头。现在是周一凌晨,我知道埃米尔的飞机在早上,我估计威廉你的飞机也差不多这个时候,所以我把你们送到之后就去替你们把行李收拾好,并且办理退房。哦,房间一开始我也定的单人间,所以还是那句话,你们将就一下。”

    “最后,如果威廉你的飞机和埃米尔的差不多时间的话,我就开车送你们到帕丁顿火车站,然后陪你们坐希思罗快线到机场。这基本上就是所有安排,有任何问题吗?”

    卡密尔按着原路返回,话音落下的同时红灯正巧变绿,她踩下了油门。

    “天啊,卡密尔我可以聘请你做我的经理吗?你在高压且时间短暂的情况下能够计划出这么周密的计划,我实在是刮目相看。我的飞机其实比我弟的还早一点,所以不影响你的计划。啊,我弟有你这个’朋友’可真幸福。”威廉感慨的拍了拍腿,顺便还不忘了调侃一嘴在一旁安静进食的埃米尔,意料之中的收获了对方警告的白眼。

    “既然你们没有问题,我有一个问题,威廉。你当时说我’真慷慨’的时候,那个语气…什么意思?”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卡密尔用左手小心翼翼的转动方向盘,尽量不去挪动已经基本上变成一摊烂肉的右臂。

    “哦?你不知道?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这一有趣的话题又一次被提及,威廉忍俊不禁的清清嗓子,“这么和你解释吧。血族之间分享血液是一件…嗯…比较微妙的事情。打个比方,如果我说我现在饿的心慌,你会把你的血献给我吗?”

    看着女孩的侧脸突然一红,威廉注视着她傲娇的皱鼻咬唇,无视身旁埃米尔的死亡凝视,揶揄的继续道:“懂了吧。所以说献血的时候要慎选对象。像我弟这样的就是只想占你便宜,还不告诉你背后的隐藏含义。这玩意比同床共枕还要…唔!”

    满嘴污秽的人突然被消音,只听后座的门传来不详的一声巨响,原本被调侃的耳尖发红的卡密尔后怕的回头看,发现此事埃米尔正以滑稽又恐怖的姿势,一手掐着威廉的脖子,一手捂着他的嘴,把他压制在车门上。

    “拜托,这车是我租的!要打架出去打!”

    被她训斥,二人才乖乖收敛,卡密尔摇着头把车停在快捷酒店窄小的停车场,为二位喜欢打架斗嘴的’小朋友’开门。趁着黑暗,快速带着二人从酒店的后门爬梯来到房间,最大程度减少了路人看到三人血迹斑斑的模样,她翻出钥匙,走进了狭小的房间。

    “你们该洗洗,该睡睡。我还有很多关于这次绑架的问题,等我把善后工作都做好了再回来问。”收走二人不同酒店的房卡,卡密尔咬紧牙关强忍着穿透颅骨的刺痛,用颤抖的手将门甩上。跌跌撞撞的奔下楼梯,她连滚带爬的逃进车内,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清醒。庆幸酒店离住所只有十分钟车程,卡密尔踉踉跄跄的回到家中,从化妆品收纳箱中艰难的揪出一管青蓝色的试剂,将其注射入血管已经发黑的右臂中。

    满头虚汗的瘫倒在地,她崩溃的揪着沾染着血液的短发,无声的尖叫。血管的颜色点点恢复正常,头疼缓缓消失,卡密尔调整着呼吸,望着手臂上的伤口飞速愈合,便撑着地面站起身来,走进了淋浴房。

    天啊,她是真的差点就去见阎王爷了。

    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翻看着工作用的手机,埃米尔不禁庆幸自己对工作的热爱避免了他没有手机的窘境。坐垫下沉了些许,他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威廉洗完澡,坐下来做作的摆弄头发。

    “咱们这次可真是人生滑铁卢。生意没谈成就算了,命差点也搭上了。抱歉啊,是我当初执意信任这帮人的商业道德。”威廉侧头看着虽然仍然抓着手机,但手指停止了按压键盘的埃米尔,难为情的勾起嘴角,语气少有的真诚。

    “不…其实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当初如果不是找上我来帮忙,可能也就不会经历这一切了。所以…对不起。”埃米尔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在桌上,并没有看哥哥的神情,只是偏头喝了口水。

    “这有点蹊跷。你都隐退多年了,那帮想抓你的人怎么知道你会要来谈判?而且,如果他们知道了你的行踪,在你的学校绑架你不是更省钱省力?”

    “看来我又多了个研究课题。”

    “这次我们一起面对,弟弟。”

    威廉鼓励的与埃米尔勾肩搭背,通常一直很抵制肢体接触的埃米尔这次少有的没有把他的胳膊推开。拾起卡密尔掉落在地的头绳,埃米尔垂眸把玩着它,沉默不语。察觉到弟弟惆怅的神情,威廉打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厘头的指了指窗外的树,玩味的开口:“你知道外面那颗树让我记起来哪首童谣吗?”

    “嗯?”

    “Emil aing on a tree, K-I-S-S-I-N-G!”

    “呀!你是才13岁吗?幼稚死了!”嗤之以鼻的推开在身旁飞吻的哥哥,埃米尔在难为情中还是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联想很幽默,便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我说,你大可不必藏藏掖掖,我现在彻底明白你为什么那么迷恋她了。又有美好的外壳,又有脑子,又有力量,还’慷慨善良’,你要是能顶得住那就是你有问题。”威廉翘起二郎腿,舒适的靠在沙发背上,打量着弟弟恢复沉重的侧颜。

    威廉正想继续活跃气氛,卡密尔便拉着两个箱子出现在了门口。起身热情的去迎接,威廉的浴袍呈深V状,毫不谦虚的炫耀着他结实的胸肌与腹肌。面对迎面而来的裸露□□,卡密尔抗拒的颦眉扭过头去,将行李箱放在茶几旁,就背过了身去。

    “你清东西的时候,没有偷窥我的东西吧。”威廉看着卡密尔回避的搞笑模样,如是调侃道。意料之中的得到对方的’摆手赶走’处理,他耸了耸肩,听话的去洗手间换衣服。

    三人短暂的休整后,卡密尔按部就班的将他们送到了机场。来到安检口前,威廉因为飞机时间较早,他决定不再过多逗留。开朗的张开双臂主动与卡密尔拥抱,他真挚的谢过卡密尔为兄弟二人做的一切,并承诺要带她来法兰克福旅游,便与她挥手道别。舒心的笑着给这位诙谐外向的帅哥挥别,卡密尔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安检口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现在她是和埃米尔单独相处了。

    埃米尔的飞机在三个小时后才起飞,所以他还有的是大把时间。不自然的撩了撩头发,卡密尔埋头转了转脚跟,挤出一个笑容,试探的问身旁一言不发的男人:“嗯…喝茶吗?”

    “啊?哦,好。”愣了半晌才做答,显然在没说话的间隙,埃米尔脑中的思绪并不安静。二人就这么来到了机场门口破烂的小餐厅,在沉默中抿着茶。卡密尔望着茶包漂浮在热水上,垂眸将它吹下去了些许,意外的没有任何说话的欲望。通常都是她来开场。

    “嗯…你当时怎么找到我的?”

    “我有一个巫师朋友,其实你见过她,玛德琳。她帮了大忙,你到时候要请她喝酒作为感谢!”

    “这样啊。好。”

    沉默。又一次陷入沉默。

    埃米尔将索然无味的茶杯放在一旁,双手握拳放在桌上,手指的骨节无意间擦过卡密尔的手背。“谢谢…谢谢你来救我。”他悄悄抬眸凝视着她,羽睫轻颤,红唇微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顽皮的向他索取’人情债’,她只是默默点头,接受了他的感激。她看起来,真的很憔悴。

    “但…以后碰到这种情况,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干预。”

    “为什么?我难道应该任由你停尸在异国他乡吗?”

    “我知道你很厉害,今天你的战绩就是证明。但我比你年长,应该说年长很多都是轻描淡写了,所以我比你强大很多。碰到险情,我活着出逃的几率比你要高得多。”

    “今天的境况恐怕能彻底反驳你的观点。没有我你根本逃不出来。”

    面对埃米尔奇葩的’感激表达方式’,卡密尔不禁有些上火。冷笑着掐着额头,她不耐的与男人辩论,最终将对方同样激怒。埃米尔少有的提高声音,他恼火的拍案而起,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了和你才认识几个月的我拿生命开玩笑。”

    咬牙切齿的抬眸望着面前歇斯底里的男人,卡密尔心虚的侧过头去,颦眉止不住的眨眼,她执拗的答道:“我不害怕。”

    “你当然害怕,你怎么可能不害怕。你说不害怕只是为了麻痹自己,从而继续坚强的活着罢了。”像是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常识,埃米尔嘲讽的挠挠眉头,缓缓坐下,“而且,’你不害怕’这个谎言也无法回答我的问题。”

    被埃米尔一针见血的分析堵的语塞,卡密尔沉默良久,缓缓说道:“你对我的剖析,其实也是对你自己的剖析。”

    “很抱歉,但这次你错了。我活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我的确不害怕在险情中丧命。”

    “或许你不怕死,但你怕孤独。我可以感受到,当时你因为威廉的冷淡态度有多难过。他是陪伴你最久的人,到头来却把你当做工具一样利用,这对你而言是背叛,是被抛弃,是’孤独入侵’。”

    “我才不害怕这些。”

    “你当然害怕,你怎么可能不害怕。你说不害怕只是为了麻痹自己,从而继续坚强的活着罢了。”犀利的重复着埃米尔一开始的分析,卡密尔的拇指使劲掐着食指,她索性摊牌:“我来救你,是因为我也害怕’孤独入侵’。我知道,也体会过这种恐惧的威力,所以我不希望你也遭到它的攻击。”

    第三波沉默又一次袭来。实在是无法忍受二人间过低的气压,卡密尔站起身来,埋头就要往出口走去。

    “我…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因为我受苦了。我看到你被那个巫师折磨的时候…比死了还痛苦。”

    苦笑着停下脚步,卡密尔叹了口气,摇着头重新走向埃米尔,调侃道:“别骗人了。你又没’真正’死过,哪里来的对比。”拍拍男人的胳膊,卡密尔瞥了一眼墙上的大钟,开玩笑的催促道:“你赶紧走吧,祖宗。”

    打发人的挥了挥手,卡密尔又一次朝着出口走去,但走出好几米,身后仍然没传来埃米尔的脚步声。无奈又难为情的挠了挠脖颈,她又一次转身,抿唇浅笑,将立在原地的男人抱住。

    “照顾好自己,别指望我专程跑去柏林救你。我很忙的!”在对方可以抱住自己前松开手,卡密尔做出一个’给我小心点’的手势,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机场。
新书推荐: 六州风云季 崩铁:是观影体,我们有救了! 勇敢者的女装潜行日记 玄学界显眼包 82年:学猎养狗训雕的赶山生活 觉醒成精灵从灵气复苏走向星际 武林情侠录 闪婚冷面兵王:老婆竟是玄学大佬 拒绝仇恨式修仙,感受正道之光 网游:从借钱买游戏头盔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