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冬,阿妹。”刘荣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人,已是多年未见。
“很久...没人唤过奴全名了。”
刘冬和刘荣是双生子,但二人的命运却截然不同。
刘冬和刘荣自小就卖到南宫家,为了奴。
刘荣随南宫家嫡女南宫景,刘荣跟着南宫家二小姐南宫雯。
启丰元年,启丰君主宋谦继位。南宫景被封为君后,欧阳舜华为华主,同年,嫡长子宋义临世。
南宫家和欧阳家都是前朝的遗腹官庭,南宫家是前朝元老,也是开朝功臣,主系南宫勤也是稳坐丞相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欧阳家随着主系长老的相继离世,主系逐渐落寞,只余下欧阳硕和欧阳舜华兄妹。
欧阳舜华作为欧阳家的嫡女,心气高傲,自小被宠溺,进了宫里不是主位,处处被南宫景压了一头,早生怨气。母家也被挤出朝堂主心骨的位置,她不免在宫里人微言轻些。好在自己的兄长欧阳硕,虽没有什么文臣风采,却是经商老手,开了五金阁,将民间的商贾攥在手心里,也算在朝廷混了个官职。
南宫景端庄大方,进了宫,位居后位,不仅助父亲南宫勤,在朝堂上握着一席之地,也为南宫家后辈谋了好前程。
刘荣随着南宫景进宫,南宫景念着她打小伺候的情分,给她了主管嬷嬷的位置。
一道朱门,难分的是南宫景和南宫雯二姐妹,亦有不舍的刘荣和刘冬。
朝骏告病在家,心里很是不痛快。
昨日君主明里升了他的职位,暗里却不给他一个好脸色。
最是无情帝王家。朝骏为官十载,当然问心无愧,昨日心急触了君主逆鳞,整个朝家都陷入水火之中。
官场之上鱼龙混杂,太多虚与委蛇的鼠辈。战事来了,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伪状;旁人升了,唯恐自己分不到好处,争先恐后的送礼,表面清高,暗里委托自己的夫人顺水推舟,打听这个,敲击那个。
朝骏最不屑这些人情世故,没办法,自己也是沦陷在官场之中的一份子,没有推脱拒绝的理儿。朝云娘体恤朝骏,也善于与旁人做些无关紧要的交际,早早地就在主堂迎客。
莫殇和赵护在朝府外商量出了万全之策。
莫殇牵着二人的马等候在朝府后门,朝府的奴婢现在大都在主堂里伺候客人,无暇顾及这里。而赵护伪装成是家中父母委派,来给朝家送贺礼的,偷偷进去打探消息,顺道帮扶着朝锦歌“逃出生天”,再拖住朝骏。
“朝夫人,家父今日上朝前,特地嘱我前来向朝伯父道喜,朝伯父一朝得升,怎得见不到他人?”
赵护进了主堂,只见朝云娘忙前忙后,只能打探朝骏的消息。
朝家和赵家谈不上至交,但是赵家主系赵管和朝骏也算是“相见恨晚”,在朝廷上也是互相帮衬着,同气连枝。赵护是赵家独子,平日游走在各家小辈里,小有名气。
朝云娘不对着赵护隐瞒,偷偷指了指内里,示意朝骏如今不在主堂。
赵护得了准确信息,假意在堂下寻些吃食,趁着朝云娘照护其他客人之际,偷偷溜了出去。
朝锦歌握着手中的包裹,一直在屋里等待着。
赵护不一会儿就找到朝锦歌的住处,屋外只有朝锦歌的侍女阿黎守在左右。
“媱媱守兵,外敌败却,为女也为将,休言女子非英物。”
赵护佯装酒醉,大摇大摆地向前走。
伽黎以为赵家公子在前堂喝醉了,走错了道。就赶忙过去帮他带路。赵护顺水推舟,假意跟着阿黎离开,实则又绕了回来,在一旁候着。但愿朝锦歌能明白自己给出的“暗语”。
朝锦歌听到了声响,这句话是她最喜欢的戏里自己改编的,从来只是被人当句戏言。不了了之的,却是她一生所求。赵护却铭记于心,她便知道赵护是来帮她的。
现在只需要支开阿黎即可。
“阿黎,我有些馋你做的枣泥糕了。”朝锦歌卖了乖。
阿黎自小就是跟着二小姐的,二小姐锦衣玉食,哪里受过如此责罚,她当然是心疼二小姐的。可她若离了手,二小姐趁着间隙再逃出去,她也难逃一罚。阿黎不敢答话。
“母亲断了我昨日的晚膳,可没罚我今日的膳食吧。你难道还怕我一个人逃出去不成,我这屋门都不知锁了几重了,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插翅难飞。”
朝锦歌的说辞打动了阿黎,阿黎告了退,赶去了小厨房。
赵护躲在一旁,勾了勾唇角。锦歌这小丫头会唬人。赵护趁着阿黎离开,走到朝锦歌的闺门前,定睛一看,上了三重锁,真是难搞啊。
“阿护,你有法子开门吗?我这窗子也封住了。”朝锦歌十分挫败。
赵护没得法子,想试试蛮力。
“锦歌,你屋子里可有尖锐的器物?”
朝锦歌四下张望无果,猛地看到了一旁的红缨枪。这是她十岁生辰,父亲亲自求莫伯伯打造的独一无二的缨枪,是她独属的器物。
其实父亲也不是不准许她习武,只是习武之路,女子多有非议,朝骏想保护女儿,只得亲自断了这条路。
“阿护,你躲开些,我来。”
朝锦歌坚定地握着枪,只是一式,就挑开了锁。这屋门...也算是废了。
赵护早就料到这朱门会是如此下场...只是不动神色地稳住了门,“莫殇在后门口等你,你骑着我的马,在午时之前赶到城外小院不是难事。这匹马,就当是我给你拜师成功的贺礼...还有那句“媱媱守兵,外敌败却,为女也为将,休言女子非英物”,就当是我对你的期望吧。”
锦歌不觉红了眼睛,若是习武之路受旁人奚落,可赵护从来都是把她的梦想细心呵护着,从未开过她一句玩笑。
“苟富贵,勿相忘啊。等你学成归来,别忘了传授我一招半式的。”
...朝锦歌真想给赵护来一式,这家伙总是在煽情的时候打岔。
等到朝锦歌没了身影,赵护才慢悠悠地回了主堂。
朝锦歌“鬼鬼祟祟”地出了后门,果真看到了树下的莫殇。
“锦歌,上马。”
朝锦歌熟稔地爬上马背,随着莫殇离开。
她没有回头,后面是朝府,是她永远的家。可朝锦歌是雄鹰而非家雀,不应该困囿于家笼之中,她总归该出去走走,见见外面的世面。
是福是祸,也要经历了才知。
三清手里挑着从米娘那里赊的酒,静静地等在小院门口。不过一刻,他老远就看见自己的大徒弟莫殇骑着马,后面还跟着他“授意”的闭关弟子朝锦歌。
“师父,我可把小师妹“拐”来了。”师父不然快些出发吧,等会儿朝伯伯再冲过来逮人。”
朝锦歌心里也有些后怕,虽然她从朝府逃了出来,若是阿黎回来看到门锁被她撬开,肯定会向阿父告发自己。
“不急,午时还未到,再等等你师弟。”
三清只顾着在一旁抚着自己的老马,没有就此启程的打算。
莫殇和朝锦歌面面相觑,莫殇疑惑师父不仅收了朝锦歌为师妹,还收旁人为自己师弟。朝锦歌也好奇,毕竟她没有见过和自己同一天拜师的人,还抢先一步拜师,成了她的师兄。而阿姊还叫自己多提防些,朝锦歌越发摸不着头脑。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传来,宋城一席暗红色水纹衣袍,在靠近小院之际,勒马、跃下马来,一气呵成。
莫殇走近,想要拍了拍宋城的肩膀,宋城忌讳陌生人过于亲密的接触,暗自躲开。莫殇尴尬地拍了拍空气,倒也不恼。
“师父,想来是人齐了,你们快些出发吧。”莫殇收了音,上了马,向三清和师弟师妹告别。
三清下了马,示意宋城和朝锦歌跟着自己的马,往三清山出发。
这城外小院位置虽然偏僻,但是三清的名号响彻都城,无人不识。阿若在这旧草堆里蹲着,直到三清一行人彻底没了踪影,才敢蠕动位置,回去给阁主复命。
“三清一行人已经离开都城,是三清山的方向。”阿若单膝跪在地上,毕恭毕敬。
“一行人?不是只有宋城吗?”屏风后的女子摇着蒲扇,倒是不解。
“同行的还有莫家公子莫殇,和...朝家女子朝锦歌。”
“我们派去南岐的人,到哪了?”屏风后的主子不再继续先前的话题。
“她们已在南岐当了官妓,想来已是打入南岐王室内部。”
“好了,你退下吧。叫谢妫进来见我。”她冷了声色。
那谢妫已在门外恭候多时,等到阿若的示意,才怯怯地推开了门,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
“母亲,是孩儿无用,三清师傅不肯收孩儿为徒。”谢妫知道自己今日逃不了一顿责骂,便先一五一十地交待了错处。
“我原先想着,这拜师名额也许是钦定的,不论你出色与否,都会被淘汰。可朝家女怎得就成了三清的徒弟,而你谢妫生为男子,就这么不堪重用,给谢家丢人!”
话语间,蒲扇早已被说话主恶狠狠地砸向谢妫,以此泄愤。
谢妫哪里还敢回话,只是悻悻地跪在一旁,好像早已习惯了母亲的所作所为,不敢辩驳,更不敢反抗。
罢了,她对这个儿子早已失望透顶,若他不是谢家血脉,她真的恨不得剖了谢妫的脑袋看看,这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谢妫虽然不是嫡出,可他的母亲独得父亲谢严的宠爱,谢妫的待遇自不会与嫡出相差过多,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过嫡出子。
谢妫的学术自小都是谢严亲自授予,可这孩子一点都没有长进。不谈文,不习武,总是临门一脚,半途而废者,有什么资格在这乱世争夺什么?
屏风后的女子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她本就不打算靠谢妫这个无用逆子。
南下战事来的蹊跷,她的妙音阁多的是能歌善舞的艺妓,能进到妙音阁的,要没无父无母无所牵挂,要没这软肋都捏在她手里;都是嘴严的主儿,身上还有些功夫傍身,自然效忠于自己。
她随意让阿若挑了几个,便悄无声息地送去了南岐。男人都是欲望的产物,想的念的还不是那些风流龌龊的勾当,在纸醉金迷的场合下,美酒伴美人,什么事情都能吐露干净。
这便是她最初创办妙音阁的目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得靠她的妙音阁里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