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缘分的话,
每一次考试结束的时候,
我的身边是不是都能有你。
——题记
在高一这个还没有把文理分科挑明的时候,九门学科的每一门都拥有着自己的考试时间——不可谓不富裕。
写完历史,看一眼时间,一个半小时才过去40分钟——很好,有我当年的风范。
那年桂花微雨,你说你是高中历史,其实你是初中历史。
题目,内容,甚至我的作答都跟初中的时候没啥区别。
哎,是我初中的底子太厚了还是高中历史真的就跟初中历史没差别啊……我手撑着脑袋,琢磨着这多出来的50分钟要怎么过。
总不能睡觉吧,那也太瞧不起考试了,要是被老师逮到,我可就遭了
“同学,同学,”监考老师戳了戳我的胳膊将昏昏欲睡的我叫了起来。
“嗯?嗯,”我下意识地摸了一把下巴,没口水,很好。
没趴着睡着,很好。
虽然说啥来啥吧,但是…这不能怪我,
实在是太无聊了…
“我去,同桌儿,你牛啊,考试睡觉。”我跟纪某人默契地在座位上多坐了一会儿,等大部队先走出去一点才起身。
“没,就是打了个瞌睡。大家最后不都挺无聊的嘛。”
一个半小时对于历史考试来说确实长了,最后二十分钟的时候,教室里的大多数人都跟三十分钟前我的状态一样。
惟二的区别不过是我打瞌睡的状态来得很早,而且被老师提醒了一下。
在学生时代,本来挺正常的一事儿,只要被老师一提,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大家以为自己讨论的是那个厉害的学生,其实讨论是那个在老师嘴里很厉害的学生。
很多时候的舆论,其实不太涉及所谓厉不厉害,实力到底如何的问题——至少在我家这个县城是这样的,
其实就是因为没有所谓真正厉害的人。
小说里那种一骑绝尘的众人仰望的人物,在这个小县城最好的高中里也是没有的。
不过大概也正是因为没有这样的角色,那些成绩优异但不够绝对优秀的学生就都有了一份机会——我或许可以成为这个人呢?
文综的考试复习有多么轻松,理综的考试复习就有多么艰难——我做的错题集数量似乎有些太多了,再加上平时哐哐写,压根儿没时间去复习,导致积累的内容似乎有些太多。
哪怕我提前了一周多去复习这四本错题集,在考试的前一天我也还是剩余了好多没来得及看——这几乎是要将焦虑实体化。
每一道没有看完的题都变成了落到我心上的一点灰尘,或者融入我血管的一点堵塞物。
只是一点点,然后一点点一点点地变成擦不干净,洗不掉的东西。
或许我不应该再看了?
瞥见纪某人百无聊赖地在草稿纸上面写写画画,我的自我厌弃到达了极点——或许我不应该再看了?再看我也写不来压轴题,
噢,甚至有些中档题我都写不出来。
我撕下面前那张字迹特别巨大实际上没写点什么具体内容的草稿纸,揉成一团。声音好像挺大的,我看见纪某人投过来一道视线,或许不止他这一道视线……
可我突然不在意了。
看吧,看吧,看一个没用的笨蛋在考试前挣扎然后想要发疯……噢,你们想看笨蛋发疯嘛?
想到这儿,内心顿时就升起了一种快感——以自我毁灭为代价的快感。
撕破所有附着在这些教材,试卷,草稿纸上面的东西,撕破我,然后看清那鲜血淋漓的内在……那会是什么……
‘你觉得那会是什么?’理智问道,
‘空无一物罢了,’就像我那装不进知识的脑袋,
我继续揉着草稿纸,将一张原本平整的纸揉成满是尖角的垃圾,那尖角却反过来刺痛了我柔软的手心。
你为什么总是要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就是记住呢?
是我太笨了嘛?
……
‘你知道不是的,’在一阵的嘶吼之后,理智的声音显得尤其温柔。
‘那是什么?那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内心的声音平静得像是真的在虚心请教,却透着完全放弃的破碎。
这是她的习惯,越是冷静,就越是破碎。
‘我不知道,’理智难得说出这句话来,‘我不知道。如果你不知道的话,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在一声嗤笑中,理智接着说,‘我现在惟一知道的东西就是,在结果还没有出来之前,你不能这么轻易就给自己下了判决书。’
‘还需要结果出来嘛?等结果出来不就是真正羞辱的开始嘛?我干嘛还要等这个?!’
不如直接放弃好了……
理智沉默了一会儿,任由内心一点点地沉入某个深不可测又暗无天日的深处。
‘那你甘心嘛?’
‘我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内心的声音透过黑色的海水传了上来,传到理智的四面八方——看似穿透力增加了不少,却也只能传递到这个深度——再也传不到更远的地方。
只有这一句?理智准备在等等,等到…
‘我不甘心,我就能变成不需要复习也能考得很好的人嘛?’
终究还是纪某人的存在感太强了……
理智心下明了。
换座位之后的第一节化学课,我提前做好了预习,课本,草稿纸,甚至教辅,我都准备妥当,但是当课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还是走神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有一部分内容就已经听漏了。我慌张地想要跟老师的进度,甚至忘记了课堂纪律。
“老师讲到哪儿了?”我扭头去问纪某人,然后才发现某人正处于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
被我声音吵醒,纪某人先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等到彻底睁开眼睛看清楚人之后,又立马挂上了一副笑脸。“同桌儿!咋啦?”
倒也没啥事儿。看他这样,我还能有啥指望啊……
摇了摇头,我准备继续听课,这比跟纪某人聊白天要明智得多。
但纪某人却像是彻底睡足了,老师在上面讲,他拉着我在下面讲。
既不避着老师,也没太压低声音——简直像个二百五。
“某些同学啊,这个上课睡觉就算了,还跟旁边的同学聊天,我给你留着面子,不点你的名字,不要得寸进尺哈!”
化学老师的目光直直地看向纪某人,这一通话让其他打瞌睡的同学都醒了不少。
“谁啊谁啊,”那听不清具体内容的吵杂,却在我的大脑里具象化。
同桌之间似乎总有一种微妙的距离,以至于化学老师的视线明明是直直地看向纪某人,却还是不小心‘误伤’了我。
红着脸,我扯了扯纪某人的袖子,示意他安静些。
有这么一个不安分的同桌,我简直有种一起挨训的错觉——关键是你说话就说话,干嘛拉上我啊。
看着纪某人完全没管讲台上化学老师的表情,他还想凑过来跟我讲话,而我已经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救大命,化学老师你要相信我的清白啊,我没有跟他上课说话。
我拼命将自己的校服外套下摆从他的手里扯出来,他就笑眯眯地把看着我扯回去然后又自顾自地去扯另外一边的下摆——搁这儿玩游戏呢?
我也算是看出了某人这是完全没将我的拒绝放在心上,这样下去纪某人只会越来越起劲儿。想罢,我不再管他,校服?扯吧,扯吧。
说话,讲吧,讲吧。
然后纪某人就被化学老师叫到了教室最后面,第一个周测之后,他成了化学课代表——他考了全年级的化学单科第一。
这个全年级,包括尖子班。
宣布成绩的那一天,他成了全班讨论的焦点,看着来来往往都要跟他说上两三句玩笑话的同学,听着那些声音,我难得地没有放松下来,反而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坐在凳子上,我越听身上就越热,因为什么呢?
当时来不及想,现在想起来这件事情,细细品味下来,才觉得,
我当时竟然是在羞愧。
看着自己那堪堪及格的化学成绩,我羞愧得浑身都像是在发烧。
自那之后,我好几周都在用那天的心情激励自己,要好好做题,要好好听课。我以为我有在认真地学习,却既没有去琢磨那天那时的那份心情到底是什么,也没有做到我以为的好好学习。
直到现在,真的要面临全年纪的考试了,我却还是退却了。
我甘心嘛?
我怎么会甘心呢?
我彻底攥紧了手里的草稿纸,我不甘心啊,
那就复习吧。
理智笑了,他在等,等待某个触底反弹。
第三天的考试,我还是跟纪某人说笑着走去了考场,跟前两天好似全无区别。昨天的沉浮挣扎好似一场幻梦,我压下心口砰砰跳动的杂音,将注意力放到其他人身上。
“欸?”4001教室的后门,一个熟悉的人朝我走来。“你怎么在这儿啊?老同学”
“我还想问你呢,在这儿考试?”
我朝他点点头,“你们教室?”
他也点点头,然后瞥了一眼我身边的纪某人,笑了一下。“你们两个都在这儿考试嘛?”
“嗯,”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到纪某人,只好回了一声。
“那,祝你们考试成功。”他挑眉看我,没再多说,侧身就从我旁边走了过去。
这家伙,怎么今天怪怪的……我没去细想,只是视线不由得跟着他多走了一段。偏头回来的时候,跟纪某人对视了一眼,这家伙还是笑得那么憨的。
傻人有傻福吧,我回以一笑。
理综考试不比文综,考前的临时抱佛脚啥用没有。
是以,我真真是空着脑袋进的教室,虽然文综考试我也不怎么复习吧,但是这么空手空脚空脑袋地进教室,确实还是没有过。
我应该回想什么?知识点?过去看过的题?
我将那种空空的状态压下去,就像将那种走神走到空荡的状态压下去一样。
我需要去琢磨,
我重新启动了大脑主机,然后才发现原本的空荡只是冷静的借口,我以为不去想就算是冷静下来,却忘记专心备考的状态。
我需要去想那些题,那些写在错题集上的,在草稿本上的题。
‘现在不怕心慌了?’理智开口笑道,
‘现在来不及想这些啦,能想起来过程的就想,想不起来就算了,就当是过一遍,找一找状态咯。’
考试铃声响起,提笔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劲儿。
有自信,但不完全是自信;有心安,但也不完全是。
我清楚地感受到了一种想要哐哐写的劲儿——写吧,把知道的都写下来,这就算是你的水平了。
考试的时候紧张,巴不得这段日子赶紧过去,可真的等到考试结束了,心里却反而怅然若失——这就结束了,我考得好不好啊?哎又要开始上课了。
某种程度来说,考试期间只需要备考,都不太需要考虑别的,也算是一段轻松的日子。
如果不考虑那些焦虑和紧张的话。
走在操场的跑道上,回想起下午刚考完的内容,我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考的哪一科来着?我写了啥来着?’
哎,记不得了,考都考完了,就这样吧。
看着远处的天空,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就笑了出来。
除了面对喜欢的人,现在的我应该只会在考试结束的时候控制不住表情了吧。
第二周的时候,胖老师布置的语文作业是作文。
‘论理想和高中生活’
我的作文标题是“总要抬头看看,”那是篇50分的优秀作文。
我真的很喜欢抬头看天空,看云彩的颜色和形状,看风将云的边边吹散开来,想象自己脱离了地心引力的影响,变成了一只自由飞翔的小鸟。
感受到风的形状,我总是会不自觉地舒展眉头。
我记得那篇文章其实写得挺矫情的,所以能得50分,我一边质疑语文老师的欣赏水平,一边又乐得收下这50分。
我还记得那次作业的最高分是五十五分,是肖苡恩的作文。老师夸了好大一通,最后直夸肖苡恩是九班的才女。
才女啊?
真是个好极了的称呼,
更好的是,它不属于我。
这样,它就成了我不得不仰望的明星,成了我心头的一轮皓月。明星皓月永远高挂在心头,永远是最好的。
如果我能忽略掉心底的苦涩,就最最好了。
哎,怎么又开始想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我摇了摇头,试图将脑袋里那种不开心的回忆都甩出去。
头却突然被一双手稳住。
“谁?!!”
真的太过沉浸在考试结束的喜悦里,我完全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但是,能干出来这事儿的,除了纪某人,也就是张张了吧。
我笑着回头,“怎么的,刚考完试手就犯贱?”
我料想的贱兮兮的笑容并没有出现,纪某人嘴边扬起的弧度莫名温柔,连眼睛里都泛着温柔的琥珀色的光。
我不得不移开视线,心里却止不住地抱怨,‘姓纪的!长那样一双眼睛,就是个bug!’
平了平心神,我再次抬头看他。“你也来逛啊?”
我的语气带着些许熟捻,说完,抬脚就往前继续走。
纪某人跟了上来,嘴角的笑意更甚,“是啊,考试结束了,不得出来逛逛。”
是啊,考试结束了,这对于高中的学生来说,这是一句绝对能带来放松的话。我们会在接下来的三年内听很多次这样的话,最后,再由我们亲口说出那句‘考试结束’。
我们会拥有这样缘分的嘛?
我在心里轻念着纪某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