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有考前欢呼的考试。
——题记
周一的早上,哪怕我昨晚磨蹭到十二点才睡,也依然精神抖擞。
昨天晚自习的复习效率实在不高,做一会儿题就忍不住想要是考差怎么办?
回家之后还看了一会儿题,感觉也是没进脑子里。
幸好今天不考理综,要不然我能再晚睡一会儿。
教室里的讨论声比平时还要大声,凑近到后门才知道,原来是在说笑。
“我去,你语文背完啦?”
“要背哪几篇来着?”
“哈哈哈哈,你不知道?!”
……很好,很有精神气。
我一眼就看到座位旁边的纪某人,正扭头跟旁边的班长说话,笑得放松又嚣张。
‘他复习得很好?不对,这家伙根本就不复习的,’
他压根儿没学,上课也不听讲,就琢磨着怎么跟我摆龙门阵,要不然就是打瞌睡。被老师扔了粉笔头也不管不顾接着睡,都被叫到教室后面站着了,也是笑眯眯的。
简直找打。
我往前走着,纪某人却好像看见了我似的回头咧嘴一笑,
“同桌儿,早上好!”
教室里的人微微侧头看我,然后见怪不怪地又扭头回去。
我脸噌的一下就红了,却还要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朝他挥手。
虽然他平时也爱跟我打招呼,但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好像还是第一回……今天考试,他也很兴奋?
我一边想着一边往下坐,却一个没注意啪的一下就掉到了座位上。
我凳子有这么矮的嘛?我弯腰去数凳子上的铆钉,一,二,不对啊。
“哎呀,同桌儿,”纪某人开口道,“你在看什么?”他也微微弯腰,就直接挡住了我抬头的全部路径。
“起开!”我推开他,对于他这种暗暗使坏的动作也是一个见怪不怪,波澜不惊。
“你是不是换我凳子了?”会干这事儿的人,除了纪某人我想不出来第二个。
“哎呀,同桌儿,你可真聪明啊,”纪某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似平时那般看热闹或者说笑的表情,多少有点刻意,反而明明白白地透着一种‘你陪我玩’的邀请。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我凳子呢?”
“你猜呀,”纪某人的眼神透出‘邀玩成功’的愉悦。
“起来,”除了在他那儿,还能在哪儿。
“干嘛?”纪某人一边发问一边又乖乖站了起来。
“还我凳子啊,”我也站起来,却因为这家伙还在座位上挡着,没办法把我的凳子抽出来。
没办法,四十多个人的体量,又是第一排的位置,实在不允许我们有多宽的位置。
“你出来,”我不由得庆幸自己今天早上没安排什么任务,还能陪他闹一会儿。
纪某人不动了,就站那儿低头看我。
干嘛这个眼神,那是我凳子!看着他越来越盛满笑意的眼睛,我几乎要被气笑。“说吧,想干嘛?”
纪某人一下子就笑了起来,“交换一下凳子嘛,就当游戏了。”
“有啥好玩的呢?你告诉,”
“就是玩啊,”纪某人坐了下去,又扯了扯我袖子,“duosuo,”
七点一十五分,早自习的铃声准时响起,我到底还是坐了下来。“下课了给我换回去,”
论如何一句话让纪某人笑不出来,
我看着纪某人的悲伤小狗一样的表情,憋着笑等广播说去操场集合。
考试不影响升旗仪式啊。
这次国旗下讲话的人终于变成了高一的同学,“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一一班的江琦。”
结束鼓掌的时候,高一的同学显得尤其兴奋,我能感受到来自整个方阵的声音,比之前大了不少。
能拿出手的,那毕竟代表着高一的排面。
我却兴奋不起来,他比我强在哪儿……
那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
回教室以后,老班正拿着考号纸一点一点地裁剪着。看见我跟纪某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难得地招了招手,“正好,你们两个把这些考号剪好,然后从那边第一排开始,从前往后,小号在前,大号在后。”
也不知道老班的那句话戳中了纪某人的笑点,他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成功收获老班的冷眼一枚。
我用胳膊肘戳了戳他,又回头瞪他一眼,示意他收敛点,然后从班主任的手里接过了印满考号的纸,
好几张……
我一点一点地沿着边框黑线剪下来,力图横是横,竖是竖,纪某人就拿着胶水跟我后面,吧唧一坨胶水就搞在考号后面。
最开始这家伙还没把控好量,挤多了,贴上去的时候胶水都溢了出来,将考号打湿了个透底。
“同桌儿,”听见某人含着点委屈的声音,我转头去看,“咋啦?”
“挤多了,好脏。”纪某人捻了捻手指上的胶水,眉头难得地挤了起来。
“你去阳台洗洗吧,这几个我来贴。”我看着那张被胶水淹没的考号,还是企图挽救一下。
“好叻!”纪某人一下子又舒展开了眉眼,脚步飞快地去了阳台。
这胶水是什么腌臜东西嘛?他这个反应搞得我都不太敢碰那张考号了。
但是来考试的人,要是看到自己考号是这个鬼样子,等会儿这座位上的同学一回来,发现自己的桌子变成了这鬼样子……算了,拿纸擦一下咯。
我将多余的胶水擦了擦,又擦了擦那同学的桌子。等纪某人回来,我已经贴到了第三个人。
也不知道该说他慢,还是我快。
“这个,你剪吧,我来贴,”我将剪刀递过去,没再说话,继续贴着我刚剪下来的两个考号,没管纪某人投过来的感激视线。
“谢谢同桌儿,”这家伙倒是顺溜地就开始剪纸。
他在前面,我在后面,同学们慢慢回来的时候,我跟他都没说话,只是一个接一个地剪考号,贴考号。
剪,贴,剪,贴,慢慢地成了两个流水线默契工人。
他剪纸的速度比我快,却一样的笔直;我慢慢地也将胶水量掌握得很好。偶尔贴好抬头的时候,正看见某人低头专心致志地剪着纸,看着他背后的校服顺着他笔直的脊背垂下来,显得他高挑而有形。
‘原来这家伙不瘫着的时候,也挺笔直的嘛。’
跟坐着的纪某人呆太久,常常就忘记了他的身高。
偶尔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他回头看我,眼神对视的一瞬间,却也不躲闪,一点没有被我抓包的局促。
等到大家都落了座,老师也站在讲台上无声地注视着,我有点后悔,刚才因为心情不爽而走得格外快了。
纪某人也是,平时走路慢得跟乌龟一样,这次反倒是也走得很快。这下一起遭了吧,哎,活该!
七点五十五,老班开口讲起了诚信考试,不要紧张的老话,我和他终于回到了座位。
坐下的那一刻,我看向他,他也看向我,最后竟是都笑了起来。
真奇怪啊,我为啥要看他呢?
他为啥要笑呢?
我心里吐槽着自己,顺带吐槽了一下他。
“祝大家考试顺利,开门红!”连这样鼓励的话,老班都说得不算大声,大家却相当给面子地欢呼了一声。
这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惟一一次考前有欢呼声的考试了。
我笑了起来,莫名有了一种在上体育课的感觉——兴奋,放松。
“走吧,同桌,”纪某人拿起两支笔,一副轻装上阵的模样,我则再次检查——黑笔,替换黑笔,2B铅笔,橡皮擦。
欸?欸,书就不带了吧。我有点着急地把笔揣进兜里,抬头去找纪某人的身影,他没动弹,高兴不过一秒,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是不是想出去被我挡住了?’
我赶紧起身,“你刚才是不是要出去来着?”
纪某人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在等你。”
果然,他……啊!我忍住抬头的心情,忍住嘴角的笑意,尽量面无表情地抬头跟他说,“哦。我收拾好了,走吧。”
‘我们走吧。’
“嗯,四楼,我记得。”纪某人笑着跟在我身后。
‘这是要我带路的意思?’正想着,纪某人已经走到了我旁边,“独立寒秋?”
“湘江北去,”我衔着一抹笑,在背诵语文的这一刻,我可以光明正大且毫不担心地笑一下。
“橘子洲头?”纪某人将脸凑到我面前,又在碰到我肩膀的那一刻又一触即分。
“看万山红遍,层林浸染。”我笑着回道,仿佛语气里的愉悦只是因为我们在一起复习。
就这么走到四楼,我跟他沿着不熟悉的楼梯往上,身边来来往往的同学或是专心地复习,或是焦虑地捏着书包带子,又或者干脆说笑。
上课的时候透过窗户看走廊,总觉得那安静得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现在却是充斥着热闹的声音,反而显得有些陌生。
二楼的走廊是我熟悉的,三楼就不是了,那是尖子班的地盘,123班都在那里,这让我觉得经过三楼的同学都纷纷带上了学霸光环。
也许他们本来没有这个光环,但是我又的的确确给他们带了上去。
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我没朝三楼看过去一眼,到了四楼。这里也是尖子班的地盘,不过他们的成绩介于平行班和尖子班之间,我没再给予光环,反而微微扬起了下巴。
他们的排名,未见得就是稳的。
走进教室,纪某人很快找到了印有我名字的考号。“欸!同桌儿,你坐这儿!”
纪某人指了指一张桌子,然后转头就去找他自己的考号。
“欸!”回头的时候,他笑得更开心了,“我坐你后面欸!”
“昨天你不是就看见了嘛?”我一屁股坐下,扫视了一下四周,后面的黑板上画满了板报,不再是我和宣传委员的手写字,标语也变了。
“多考一分,干掉千人”
挺霸气的。我撇了撇嘴,继续以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环视四周。
心脏的声音再次清晰地传进耳朵。
‘我知道你很兴奋,’
‘是啊,我很兴奋。’
这次没等理智说话,内心就先开口了。‘你不用劝我冷静,没啥用。’
‘我知道,’理智相当冷静地开口,‘没想劝你,就是被心脏的声音吵到了,出来透透气。’
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