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南王收到鬼魂们的消息时还挺意外的，他没想到许文年会不去救那个无辜的一家三口。

    他摸摸下巴，剥了瓣橘子丢嘴里：“他还真无动于衷了，还挺意外的。”

    清汉女抿嘴没说话，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明明自己喜欢的那个许文年还活着，她却带着一点难过和怨恨。

    她不应该庆幸许文年没有任何变化吗？

    会冷漠别人的死亡，会踩着别人的尸体求生，对恐怖和恶毒的无限世界渴望。

    她想要许文年这个会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类留下来，可这么想的原因是什么呢？

    是期待和人类的和解，还是她想找个理由放过自己？

    然后去投胎？去死？

    清汉女忽然也看不清自己的目的了。

    在为了某个目的而设立的阶段性目标快要实现时，因为记不清目的所以茫然未来。

    她确定自己喜欢的方向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不是因为许文年无条件站在鬼怪这边，那她爱着许文年的到底是什么呢？

    被情绪支配的不止有人，任何东西都是。

    清汉女握紧拳头隐忍着某些即将破开的东西。

    忽然又有鬼魂过来汇报：“冥主，那小子在泉昌路尽头动手了。”

    清汉女一愣，猛地抬头：“什么？”

    她听到了微弱的吵闹声，从远方传来，她伸手想要扶着门框站起来，但系统提示想起后她和尧南王都被困在了强制剧情里。

    这个强制剧情来得太突然。

    尧南王杵着拐杖从车上下去，旗合连滚带爬下去抓住他的袖子：“不要杀他，父亲，求求你。”

    清汉女没想到旗合会是这种性格。

    或许是尧南王太过温和，导致他在无意中宠溺过女儿，所以旗合才会变得这么恋爱脑。

    “……”尧南王用匕首划开袖子挣脱旗合，转头离开不再看她，“公主身体不好，看着她。”

    旗合被重新关回轿子里，瘫坐在地上不停地哭泣。

    清汉女忽然在想尧南王把自己当做女儿的原因。

    来《中元》副本的女鬼不少，为什么不是其他人？

    她和旗合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吗？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旗合具体死亡的原因是和她那个情人有关？

    那这么说的话，许文年只要走错一步尧南王都会干掉他。

    许文年刚才的选择可能就已经触发死亡条件了。

    和之前许文年的父母在这个副本的时候一样，会让尧南王把所有人杀掉。

    清汉女在意识里翻自己的背包道具，找到了之前在《狐狸嫁女》时得到的‘祭品的骨灰’。

    能抵御一次法术攻击，无攻击性。

    这个道具等级不高，但它的防御是肯定的。

    清汉女始终没有下定决心使用它，如果用掉会让灵魂反噬自己，她真的有想好让自己受伤也要救许文年吗？

    她松开手。

    没有想好，她对许文年的喜欢还不足以支撑她这么做。

    更重要的是，在《中元》里他早晚会知道父母离世的真相，她很怕许文年怨恨她的话自己会后悔帮助他。

    即便是没有自己现在的帮助，也会有一些东西在许文年身边默默保护他。

    ——

    尧南王找到许文年的时候他旁边站了两个灵魂。

    带着幽蓝色的光，纷纷抬头看过来。

    或许是重逢带来的冲击力太大，又或者是这两个灵魂的特殊性，导致尧南王脱离了剧情的控制。

    “许妻李果。”

    许文年的爸妈。

    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当年他们死在副本里后就消失了，尧南王当然会认为他们没有遗憾所以投胎去了。

    他们没有走收容这一步却留在了这里只能证明一点，他们是为了许文年一个人而留下的。

    可执念这种东西没有鬼怪出手相助的话不可能成功。

    ……清汉女，她做了什么？

    而许文年看着脖子上的项链心情复杂，他终于也能体会到贝子念之前的心情了。

    刚才他们遇到了一个酒疯子在砸别人的摊位，这家人死去的儿子十分愤怒就准备杀死他。

    碰巧被许文年和贝子念看到，两人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就走了。

    那个鬼担心作为人的他们会说出去，鬼魂被人类所知是会受罚的，于是他准备把目击者也杀死。

    动手时许文年的父母出现了将他赶走。

    同时，许文年的脖子上出现了项链，他父母的灵魂作为神级道具来到许文年身边，只要不坏，他们就永远在。

    以这种形势重新见到父母，许文年虽然哭不出来却觉得心里很堵。

    许妻看向尧南王双手合十似乎在感谢。

    李果倒是一直没有把视线从许文年身上挪开，她真的很想念他。

    许文年成年后的每一天都可能会来到无限世界，她一边想要和孩子重逢，一边又想要他留在现实世界里当个普通人。

    现在许文年27，超出的九年时间证明他是个好孩子，在缺乏七情六欲无法与其他人共情的情况下没有做错过什么。

    李果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脸，又怕是幻想自己摸不到会难过，还是许文年上前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脑袋上：“妈妈，我很想你。”

    他真诚地表达，沉淀27年的思念穿越而来。

    李果捂住嘴，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掉。

    许妻过来为她擦去眼泪，然后抱住许文年，温声：“好孩子，辛苦了。”

    许文年看向尧南王的时候眼神有点不聚焦，似乎十分迷茫。

    如果自己的父母是在《中元》被尧南王杀死的话，那清汉女就是仇人的‘孩子’，即便这只是尧南王单方面这么想，许文年依然会觉得膈应。

    他无法做到抛开这一层面去看清汉女，父母是重要的，比他自己还要重要。

    可看许妻对尧南王的态度，好像又不是这样。

    他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尧南王表情有点烦躁，别过头承认：“我杀的。”

    他倒要看看不解释的话，许文年会不会跑偏。

    而且这也属于他考验的其中一环，有点不讲理就是了。

    “老爸怎么说？”许文年根本不理尧南王，只看着自己父母。

    “是也不是。”

    他们当时来这个副本一共十个人，其中一个被朋友背叛差点死掉，被NPC救走后心理扭曲开始报复队友。

    他让救自己的NPC爱上自己又抛弃她，故意等那个女人跳井而死后触发收割条件，就是为了尧南王亲自出面收割所有玩家。

    当时尧南王还在强制剧情里，行为也会受到影响，他无法因为清汉女和李果的朋友关系而网开一面。

    清汉女没有进入强制剧情，所以她和尧南王商量着她来保护李果和许妻，看能不能走出一条生路。

    尧南王说杀了自己也可以，反正不会真正死亡，让‘女儿’的朋友能活下去不是什么不能答应的请求。

    但结果也很明显，他们失败了。

    清汉女很努力去拯救李果和许妻，但还是让尧南王把他们伤到了，清汉女无奈之下走了无可避免的道路杀了尧南王。

    然而千钧一发之下，之前那个被背叛的队友冲过来用道具将尧南王保护了起来。

    他不愿意尧南王死，他恨的朋友还没有死去，怎么能脱离副本，于是他和队友同归于尽了。

    清汉女为了救下李果自己还挨了一刀，但最终夫妻俩一个也没能活下去。

    看她难过尧南王也不再抑制自己，他干掉了其他人，清汉女在即将结束的副本里答应了李果送许文年出无限世界的请求。

    她没能把李果救回来，送她的孩子这样一件小事还是能做到的。

    李果说谢谢，然后看向已经断气的许妻一起死亡。

    副本结束后清汉女把许文年送走，待在自己的住所很久没有出过门，交流也很少，每天只有狐女能够接近她。

    即便是到现在，清汉女也觉得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如果当时没有因为和人类的相处而心软，如果杀掉其他碍事者的话，李果和许妻可能就不会死。

    许妻和尧南王完整说了这件事，贝子念在旁边沉默着低头，许文年看上去没心没肺，其实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气氛有点沉重，李果摸了摸许文年的脑袋，温声：“我们不想自己的主观判断影响你，你怎么看她自己决定。”

    许文年点了点头，他面上平静也看不出来心里在想什么。

    他想要见见清汉女，想要跟她说自己知道以前的事情了，想说他不生气的，虽然这件事依然让他无法平静。

    许文年不是那种会把过错加之在谁身上的人，即便最后鬼怪是无理由杀了玩家，在无限世界规则上就是这样，他也不会觉得尧南王或者清汉女有什么错。

    只是他自己无法释怀罢了。

    忽然前面一条街道窜出来很多鬼魂，他们尖叫着逃窜，撞碎人类的窗户，把整个城市闹醒。

    尧南王蹙眉立刻往回走：“坏了。”

    他离开得很快，甚至许文年都没来得及问他一句，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会和清汉女有关。

    许文年看着吵闹的地方久久没有动，他在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上。

    直到李果拍了拍他的后背：“去吧，不确定的时候就做会去的决定，才会更容易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没有什么比父母的支持更让人心安，他点了点头，随着李果和许妻重新回到项链里，他往吵闹的方向去了。

    同时，他的项链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发出红色的光，就像当时清汉女附在‘俾斯麦的意志’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