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偏殿内,太医们听到外面的呼喊声后全都出去为圣人的宠妃诊治,床上躺着的那位内侍实在是没救了,再待下去也是白费时间,还不如借此机会脱身。

    赵晗见沈芷柔刚才还正常地出去,转眼间又被人抬着进来,不由得惊怒道:“柔儿她怎么了?”

    刘良也不明白沈美人为何突然晕厥,他听到圣人的问话连忙跪下,将刚才情形描述了出来,“此事与奴婢无关啊。”

    赵晗讶然问道:“陆三什么时候改名字了?柔儿听到他的情况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沈芷柔被抬进正殿后,春儿就一直守在龙床边等太医做出诊断,可听到圣人那边的动静她的心立即揪了起来。

    她起身走到刘良身边跪下,恳切地对圣人陈情。

    “圣人有所不知,我家美人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血腥场面。方才她已被您的血衣吓到,又听替圣人挡了一劫的内侍无药可救,心中肯定为您经历的凶险感到后怕,担忧过度以至于此。”

    刘良见撇清了自己的责任,忙跟着附和道:“春儿是沈美人的陪嫁奴婢,想必是最懂沈美人心思的人,她说的定然大差不差。”

    赵晗也觉得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想不到柔儿对朕用情如此之深。”

    这时梁院使与同僚们都确定好了脉象,他面色有些严肃地上前,赵晗见状让他们俩回去各司其职。

    梁院使欠身行礼,道:“圣人,沈美人是因为血气上逆而晕厥,臣已经开药施针,她不久后就会苏醒。”

    赵晗听到她会快会醒,便抬步要走,想守在她身边等她醒来,可被梁院使接下来的话拦住了脚步。

    “但沈美人若是一直忧思过重且强压着情绪不外泄,将会严重地伤到心肺,以至于落下痨病,更不利于养胎。”

    赵晗眼神一凝,冷声道:“什么叫一直忧思过重?你们之前怎么没有提到此事?”

    梁院使躬身垂首,语气有些后悔:“沈美人自称是因担心无法平安生下皇嗣而忧愁,她觉得这种理由上不了台面就不让臣等告诉圣人,臣想着她初为人母有些不安也算正常...”

    “昨日众人例行为沈美人把脉时,发现她脉中郁气消散了些,还以为她已经适应了,可刚才臣等皆觉得她孕像陡然变险,不敢再为她隐瞒。”

    赵晗凌厉地扫过他的脸,怒道:“她初为人母不知轻重也就算了,难道你们也是第一次照顾有孕的嫔妃吗?”

    此话一出,殿内的太医都惶恐跪下,齐声请罪。

    沈芷柔本就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被他们这样一闹,意识回笼时手指蜷缩了下,春儿见到惊喜地喊:“美人,你醒了?”

    赵晗脸上的怒气顿时消散,他大步走到床前,对上了沈芷柔刚睁开的眼睛,“柔儿,你现在感觉如何?”

    沈芷柔看见他,就想到了为他挡刀的瑄郎,眼中止不住的流泪。

    春儿握住她的手,抢先道:“美人何必这么傻?圣人最终平安脱险归来您该高兴才是,不要再为了那些不可能的情况伤心,太医说了这对皇嗣不好。”

    此刻沈芷柔的心如刀割般痛,相比之下手上传来的疼意是那般微不足道,但她惦记着太医对瑄郎的诊断,强行压下悲戚,对赵晗笑了一下。

    她顺着春儿的话回道:“圣人,妾现在已无大碍,只是刚醒时见到圣人安然无恙的模样,深觉上天眷顾圣人,没让妾的孩子失去父亲。”

    赵晗挥手示意春儿退到一旁,改由他坐在床边,温声道:“这是朕已看出柔儿对朕的情意,朕十分感动,也想让柔儿知道朕的心意。”

    他将手轻放在了她的肚子上,“之前朕不知道你的担忧,没有及时让你安心,是朕疏忽了,不过现在弥补也不迟。”

    沈芷柔明白太医将她胡扯的理由告诉了圣人,“圣人日理万机,怎能为妾的这点琐事伤神,妾不需要补偿。”

    赵晗凝视着她犹带泪痕的脸,脑中闪过纯儿与兰华的身影,她们死时都怀着他的孩子,可惜他没能护住她们母子,眼下他绝不会让柔儿重蹈覆辙。

    他用手指拭去了她眼睫上挂着的泪珠,“柔儿有没有问过肚子里的皇嗣想不想要?朕许诺,若你生下皇子,当即就封他为王;若为公主,则赐她实邑万户。”

    沈芷柔惊愕地望着他,历来都是选出太子后才将诸位皇子封王以待就藩,虽说如今无需去封地了,但封王的意义仍旧摆在那...

    另外公主的封地向来只是亲王的一半,本朝亲王实邑最高的是齐王,当年太后亲为其加至五千户,实邑万户该是何等的殊荣?

    她立即撑着身子坐起来,面色惶恐道:“还请圣人收回成命,这种赏赐太过出格,不合祖制,您别忘了宫里还有其他皇子公主。”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何况这里还是后宫,圣人所谓的补偿在沈芷柔听来无疑是一道催命符,这话传出去只怕连太后都会觉得太刺耳了。

    赵晗揽过她的肩,道:“这不一样,你的孩子才是朕最重视的皇嗣,其实朕想给的远不止这些,你定要安心养胎,别乱想。”

    沈芷柔闻言只觉得害怕,她推开圣人,不顾阻拦地下床,俯身行了大礼,求他收回刚才的话。

    殿内人多口杂,众多宫人立着,太医院御医级别及以上的太医都在外室听着,这些话肯定会被传出去,她只盼它们是被当成戏言传到众人耳中。

    赵晗见她把自己的真心当成避之不及的东西,面上有些薄怒,问道:“在你眼里,祖制、规矩比朕的心意还要重要吗?”

    沈芷柔只觉悲哀,如今最大的皇子排行仅第六,这难道还不足以让圣人看清后宫的险恶吗?他的心意虽好,但不适合宣之于口。

    没有更多的时间让她思考,她膝行上前,仰面含泪地望着他道:“妾谢过圣人如此宠爱腹中孩儿,可妾一想到这份心意的由来便觉得忧惧,若此刻妾接受了,只怕以后每次看见皇嗣时都会记起今日圣人遇刺之事。”

    赵晗缓和了脸色,亲自扶她起身,叹道:“是朕误会了柔儿,你心思细腻,朕实在不知道要用什么抚平你受到的惊吓。”

    沈芷柔靠在他的肩上,眼中一片沉痛,她轻声道:“若没有承恩护驾,此刻躺在宫里生死未卜的人就是妾的郎君,妾一想到这种可能便觉得如坠冰窟。”

    “妾实在接受不了郎君有一天会被众多太医断言为无药可救,只能等死...”

    这句话说出口时,她忍不住把脸埋在圣人的衣领处涕泣,瑄郎为何要拼死保护一个下令将陆家抄家灭门的人,他为别人死的时候可有想过她?

    赵晗听到她唤自己郎君愣了一下,登基后他身边再无人敢这般称呼他,连结发妻子对着他也是一口一个圣人,他都快忘了上一次被枕边人含情喊“郎君”是什么时候了。

    他心中一动,抬起怀中人的下颚,瞬间勾起许多前尘往事,隔了十四年的光阴岁月,他再次找到了一位珍宝。

    “不会有那么一天”,他的声音极其温柔,“朕会陪着我们的孩子长大,往后朕不会再随意出宫了。”

    沈芷柔勉强展颜一笑,“是啊,幸好那刺客并没伤到圣人分毫,否则现在太医们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慌张于他们自己对伤势的束手无策。”

    赵晗刮了下她的鼻子,劝慰道:“怎么不继续叫‘郎君’?就算真是朕受伤了,太医也定能妙手回春,他们可是大梁医术最高明的一群人。”

    话毕,他偏头朝外室道:“梁度柯,宫中名贵药材任你调用,朕要你不惜代价地救活陆三,否则朕唯你是问!”

    梁院判沉声称诺,然后领着一群太医重回偏殿。

    沈芷柔觉得这还不够,“圣人对承恩的仁德之心也该让朝野后宫看见,他们看到圣人对忠心的奴婢都这般重视,以后定然会以十二分的忠诚侍奉君王。”

    她要所有人都知道瑄郎的救驾之功,往后他行事若有不测,这将是最重要的免死底牌,可若是没有以后...那陆家便再没有子嗣能洗清污名了。

    她便唯能希望大家议论陆家的谋逆之罪时,别忘了陆家最后一位儿郎是为了圣人而死,瑄郎对圣人的忠诚足以说明陆家家风如何。

    赵晗颔首,“柔儿说得对,朕要让旁人知道朕绝不会辜负任何人的忠心。还有那刺客,朕也一定会抓出幕后之人,将他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沈芷柔垂眸道:“圣人英明。”

    另一边,郑惟安火急火燎地将刺客压回大理寺审问,看他武艺高强的模样,定是哪家蓄养出来的死士,路上他已经想好了要用什么酷刑撬开此人的嘴。

    可等他真把人绑上刑架时,此人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郑公,请摒退旁人听贱民一言。”庚辰面容平静地看着他道,丝毫不见在韩府与护卫厮杀时的狠厉。

    郑惟安一开始并未理会他,直接命人上刑,区区一个刺客还想命令大理寺卿?简直是笑话。

    可接下来无论他怎么审问,那刺客都是同一句话,他逐渐感到一丝不安,说刺客嘴硬可他偏偏一副有话要讲的模样,但这话为何只能说给他听?

    日暮西沉已到了放衙的时候,刺客身上伤痕累累,但审问毫无进展。

    底下的人劝郑惟安回去休息,他怒骂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十万火急的案子,若是明日早朝圣人问起,我能跟圣人说昨日我放衙就走了吗?今晚就算彻夜不眠也得给我继续审。”

    月影阑珊时,郑惟安彻底坐不住了,他眼中闪过挣扎,终是依言将旁人撤走,来到庚辰面前盯着他看。

    “说吧,你要告诉我什么?”他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疲惫。

    庚辰受了酷刑,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但他心里仍记着主人的嘱咐,气若悬丝道:“我家主人让我告诉你,千万别放过这场刺杀案的主使者,一定要在圣人面前参他满门抄斩之罪。”

    郑惟安粗听觉得他的话前后矛盾,可细想却惊出了冷汗,“你家主人是谁?指使你的人不就是策划这场刺杀的逆贼吗?”

    庚辰勾起一抹淡笑,从容道:“我家主人与你是旧相识,指使我的人则是沈家娘子,沈令钧入狱后她日夜难眠,一时头昏脑涨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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