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韩充媛等了大半月才等到母亲请旨入宫探望,她如今执掌协理之权,无需知会皇后殿下就可以自行准许,当天她焦急地候在殿内等着阿娘。

    一声“韩娘子至”让她喜上眉梢,她连忙走出内殿迎接阿娘,母女二人隔着宫门相望时皆红了眼眶。

    韩娘子依着宫规要给女儿行礼,云润上前拦住韩娘子,“娘子免礼。”

    韩充媛搀扶着母亲走到内室,随后摒退殿内宫人,只留下云润伺候茶水。

    “阿娘,这次阿耶的寿礼女儿已经备好了,走时我让云润派人送去韩府。”

    韩娘子拉着她的手轻拍了下,“亏你还记得月底是你阿耶的寿辰。你交代的事我们查了,但什么也没查出来,沈御史是个难得的清官。”

    韩充媛蹙眉,问道:“清官...阿耶莫不是查漏了什么?沈家原先在云京排不上号,沈令钧若非用贿赂结党营私等手段,他怎么能在数十年间从普通进士出身爬到台院侍御史之位?”

    韩娘子诧异地望着她,女儿似乎已经查过了沈御史,“难道你阿耶查错了?”

    韩充媛笑了下,道:“没有,女儿先前也是什么都没查到。”

    韩娘子嘱咐道:“这位沈御史素有慎谦的名声,人缘极好,不像之前你点明的其他官员那般好对付,你别乱给你阿耶树敌。”

    韩充媛面露委屈:“阿耶位列三公,收拾一个侍御史又有何难?既然他的身上没有把柄,那就往他的妻妾亲眷上查!阿娘可知沈御史之女让玉儿受了不少委屈?您定要劝阿耶为女儿出气啊。”

    韩娘子听她细数与沈美人的恩怨后,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还真不能放过沈家,你且安心等着家里的消息吧。”

    御史大夫韩无戚寿宴的前三天。

    赵晗如往常一般来到崇政殿上朝,全胜随侍一旁,鸿胪寺官员“唱”入班后群臣行礼,早朝正式开始。

    韩无戚率先出列,高声道:“臣有本要奏!”

    赵晗见是他有话要讲,面色严肃了些,难道朝中又出了什么奸佞?他沉声道:“准奏。”

    韩无戚道:“臣要弹劾台院侍御史沈令钧犯下欺君瞒下之罪,他身为御史本当严谨治家,却纵容子侄侵占民田,为祸乡里。澄地县令不忍百姓遭受此子欺凌,曾上书参奏但久未得回音,原是沈令钧偷压下了此事!”

    此言一出,朝中议论纷纷。

    侍御史分直朝堂,是“小三司”之一,虽然沈御史官居从六品下,都不配上早朝,但他这个身份在在诸御史中地位最高,算是位卑而权重。

    不熟悉沈令钧的官员附和韩无戚,认为要将此人革职严办,以儆效尤,肃清御史台清正之风。

    了解沈令钧的人则出言应先派监察御史前往澄地调查详情,再对此人论罪惩处,以免造成冤案。

    韩无戚暗自将为沈令钧出头的官员记在了心里,然后从袖口拿出一本奏折,道:“请圣人查阅,这是澄地县令新发来的奏章,臣也是见到此物才察觉罪臣沈令钧往日的所作所为。”

    殿前内侍接过奏折递给赵晗,赵晗看过后神情复杂,沈令钧的罪不在于他的子侄有多荒唐,而在于他为了这种子侄扣押奏本。

    豪族子弟仗着家中权势横行霸道实属常事,他可以放过不管,可侍御史是他的耳目,他决不允许他们藏有私心,沈令钧犯了他的大忌。

    可他念及怀有身孕的柔儿,不愿处置她的父亲,犹豫了一会,道:“暂将沈令钧停职,再派戍军圈住沈府不许任何人出去,等监察御史查清详情再论此事。”

    韩无戚觑了眼圣人的神情,忍不住皱了下眉,以往自己弹劾旁人圣人都依言惩处了,今日圣人却有意给沈令钧体面,这种不一样的态度让他心里有些不快。

    他道:“圣人,臣以为不妥。监察御史来往云京与澄地耗时不短,若出动戍军久围沈府未免会惊扰百姓,还是将沈令钧暂压大理寺为好。”

    赵晗闻言眼神一凌,韩无戚今日怎么没有摸清他的心思?

    “那就依韩爱卿所言,不过不许用刑。”他终是开口应下了。

    下朝回到飞霜殿后,他嘱咐全胜:“沈令钧的事须瞒着柔儿,若是这次还有人没管住嘴,朕不会再手下留情。”

    全胜惶恐称诺,连忙去封锁消息,绝不让前朝的事传入后宫。

    “啪”的一声,沈芷柔手中的茶杯不慎摔落在地,上好的白瓷碎了一地。

    春儿紧张地用丝帕擦拭她的衣裙,“小娘子没被烫到吧?奴婢唤人替您更衣。”

    一旁的宫人围了过来,伺候她换上新的衣裳,见她神情不安,便扶她去软榻休息。

    沈芷柔示意她们退下,只留下春儿,“春儿,我有些害怕,刚才我突然觉得心慌,好似发生了不好的事。是不是咱们宫里有什么地方让人钻了空子,旁人正在筹谋着如何算计我?”

    春儿听到她这样说,安慰道:“小娘子别怕,圣人特意派了几位姑姑守在您身边,把思水轩上下看得跟铁桶一样,谁有那么大本事把手伸进来?”

    听说先前宫内怀孕的嫔妃并没有这种待遇,可见圣人对小娘子肚子里的龙嗣极为看重。

    沈芷柔后背的冷意还未散去,她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刚才无缘无故碎了东西是个不详的征兆,倘若不是应在自己身上,那便是应在了亲近之人的身上...

    与她有关的人无非就是沈府里的亲人和宫里的陆文瑄,阿耶为官多年独善其身,用不着她担心,唯有陆文瑄最近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找过她。

    “春儿,你有他的消息吗?”问出口后,她发现自己心里还是很牵挂他。

    春儿点了点头,“小娘子,你听了千万别动气...”

    “据说陆三郎他认了刘内常侍当干爹,领了要出宫才能办的差事,忙得不见人影。”

    沈芷柔乍一听还以自己听错了,可见春儿脸上的忐忑神情,顿时失了侥幸。

    她怒道:“荒唐!他就忘了陆家的一切吗?他这样做让九泉之下的陆家列祖列宗如何瞑目?”说完无力地靠在软枕上。

    春儿宽慰道:“小娘子,陆三郎也许也有他的苦衷,有了刘内常侍这个干爹,他往后在宫里就容易多了。”

    沈芷柔闻言想到了一种可能,瞬间泪如雨下,他这是打算出卖自己的一切,去换去为陆家复仇的可能吗?

    春儿见她哭得伤心,心想无论如何她都要陆三郎来见小娘子一面,入宫后小娘子就靠想着他开心,如今连他都要惹小娘子落泪,那小娘子往后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他必须得哄好小娘子!

    云京的花柳街头、风月场内的熟客都知道最近有位神秘的皇亲贵胄在此流连忘返,一掷千金。

    若问他们是如何得知这位豪爽的贵客是皇室中人,仅需听他的随处们说话即可,那尖细的嗓音和光洁的脸庞已经道破了他们的身份。

    这行人正是陆文瑄和刘良派给他的人手,因为陆文瑄是弱冠后才净身,身上又带着世家子的贵气,他自然就成了刘良手底下最适合在宫外活动的人。

    正好云京陆续来了许多从封地迁来的龙子龙孙们,他带着面具伪装成皇亲并未引起别人的怀疑。

    当前他的任务是找一位合圣人口味的美人,替她赎身,然后将其放在温柔乡招待微服私访的天子。

    她是计划里的关键人物,一次风流后她得能吸引圣人为她再次出宫,这时他们才能提前调开闲杂人等,让刘良成为圣人危难时身边唯一可靠的忠仆。

    可惜阅遍多家青楼的名妓,他都觉得姿色普通,他明白这是一种错误的判断,如果不把心里的人赶走,这个任务他永远也完不成。

    他悲哀地回神,让假母把眼前这些粉面梅妆的妓子们带下去。

    那假母笑嗔道:“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天仙才能入贾郎君的眼,您要不要再留下看看其他人?”

    陆文瑄示意随侍赏她银子,语气轻浮道:“不在你这耽误良宵了,说不定天仙就在下一家等着。”

    说完他起身走出厢房,准备下楼出街,可廊道上有几位醉酒的客人与妓子纠缠,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只听其中一位青衫男子道:“你说圣人怎么能咽下这口气?要是我的妾与人私通被抓,我当场就会打发掉那个□□,免得让自己丢人。”

    他旁边的白衣男子接话道:“听说那个沈美人妖媚动人,毫无良家女郎的端庄,勾得圣人对她百依百顺。”

    一个背对着他们的妓子好奇地问:“真的吗?你们怎么会知道宫里的事?”

    那青衫男子哈哈大笑,“上午沈家的那位御史被抓入大理寺后,酒楼茶肆里都传遍了他们家的丑事...”

    听完他的话,陆文瑄面具下的脸色极为难看。

    他快步走回厢房,看向他们中真正的领头人刘献,冷声道:“圣人曾吩咐刘爷封住沈美人的事,若圣人知道民间现在都传遍了此事,定会降罪于刘爷,我们要替刘爷分忧。”

    刘献是刘良的干儿子,他知道事态严重,皱眉问道:“那该怎么做?”

    陆文瑄眼神森然:“把泰王和兰氏姐妹的事传出去,有了王爷与宫妃的宫闱秘闻,谁还会记得之前传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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