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献他们不敢耽误时间,当即就分头行动收买街边的乞儿让他们散播消息,他们得了赏钱也不管故事真假便散开嚷嚷起来,还拉来更多的同伴赚钱。
陆文瑄打听清楚了沈御史入狱的罪名,他不相信沈御史会大胆到私藏奏报,一个远房亲戚的命与云京沈家的前途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思及此,不用查他也知道沈芷柔的流言与韩家有关,而韩家会这样做,定然与宫里的韩充媛脱不了干系。
其实方才他情急之下想出的祸水东引之计有个漏洞,稍有不慎这把火又会烧回她的身上,他必须回宫处理好一切。
可夜间宫门紧闭,他只能等到天亮后进宫,想到刘良他捏紧了腰间的牙牌,思考如何调整复仇的计划。
他原先想借刘良的势徐徐图之,可现在若不尽快解决掉韩无戚,沈家也得步上陆家的后尘。
当初他靠几封含糊不清的书信弹劾他爹与幽州驻军勾结,最后全家下狱,今朝若非宫里有她,只怕圣人不会如此留情。
陆文瑄在厢房内踱步良久,新的想法渐渐浮现。
听着楼内各处的娇声艳语,他再次唤来假母,让她送一批新人进屋,然后随手指了一个人,对随侍道:“替她赎身。”
翌日宫门一开,他与刘献赶早入宫去见刘良。
刘良侍奉圣人前往崇政殿时,见到路上跪着避让的两人眼神一凝,乘着圣人听政的空档,在附近的值房听了他们的禀告。
“沈美人的事怎么会传到宫外?”刘良惊怒地问,不等人回答自己就想到了答案,是那夜在场的高位嫔妃。
他顿时感到头疼,后妃们斗法竟牵连到了他这位善后的奴婢身上,自己可是冤啊。
“请干爹放心,儿子会把这件事压下去。”刘献说出了陆文瑄的对策,得到了刘良的夸奖。
陆文瑄不在意他居功,补充道:“这样一来,圣人就算知道了民间传闻,也会更关心泰王卷入的那件事是如何传出去的。若刘爷能查出是谁,便可将功补过。”
刘良沉吟片刻,道:“太后赐死兰宝林她们时挑开了这件事,明面上知道原委的后妃只有皇后与沈美人,她们都不是替罪的好人选。”
陆文瑄提示道:“后宫本就对兰宝林之死议论纷纷,若是有宫妃知道私宴那晚的事,自然就能推测出始末。”
“咱们至今都没查出来泄密给太后的御前内侍是谁,若让圣人知道又冒出来一个联络宫妃的内侍,只怕你连同那夜侍奉的宫人都难逃一死。”刘献不赞同道。
刘良冷眼看着他道:“话都没听明白就乱插嘴!”又笑着转向陆文瑄:“依你看,选哪位宫妃合适?”
陆文瑄假装思索了一番,分析道:“此人必须能太后面前说得上话,才能有机会将私宴上的事告诉太后,并且家世和位份都不可太低,否则很难做到收买御前内侍与在宫外散播流言。”
刘献明悟了承恩打的是什么算盘,暗自同情被干爹选中的倒霉宫妃。
刘良闻言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契合的人选,但顾忌对方的出身太好,又立即略过了此人,他叹了口气道:“这事我要好好考虑。”
陆文瑄见状便换了个话题,“刘爷,人已经选好了,不知您打算什么时候劝圣人出宫?”
刘良喜道:“你挑了这么久才看中的人定然姿色不错,先让人教好规矩再说,我还没想好能次次拖住萧浔的法子。”
圣人微服私访时,禁军统领萧浔总会亲自跟着圣人,有他在,刘良就不能与侍卫套近乎。而只有熟悉圣人身边的侍卫,他才能自然地支开他们,让那些武力平平的刺客近身。
陆文瑄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情,张口欲说些什么,但还是恭敬地垂下了头。
刘良自然注意到了他的欲言又止,“承恩,你有话直说。”
“刘爷,奴婢刚才想到若在圣人与那女子初见时就动手,咱们就仅需要避开萧统领和护卫一次。”
陆文瑄笑了下,“明日是韩御史大夫的寿宴,萧统领肯定要去韩府。若是咱们哄得圣人悄悄混进宴会,那些护卫自然不方便跟随,然后咱们再带圣人离开...”
抛足了诱饵后他止住了话头,换了副思虑不周的模样,道:“但是奴婢觉得这样做时间太紧,咱们还是先把人调教好再谋划吧。”
刘良听完他的话心情澎湃,感觉救驾之功就在眼前,他含笑道:“承恩你说的不错,明日确实是个好时机。”
陆文瑄还要再劝:“刘爷,但那女子才刚买回来……”
刘良打断了他的话,“承恩你糊涂了,我们用美人计不过就是想引得圣人多次出宫,再伺机找到假意行刺的机会。如今良机都摆在眼前了,还需要美人干什么?直接就在之后动手便是。”
刘献立即奉承道:“干爹英明!恭喜干爹明日成为圣人跟前头一号人物。”
陆文瑄闻言心里松了口气,这与他料想的一样。
他垂首掩住了嘴角的笑意,道:“原来如此,那奴婢岂不是白买回来了那位女子?”
“那人和那宅子就赏给你了,跟着我绝不会亏待了你。”刘良说完就心情颇好地回到崇政殿外守着。
刘献语气酸溜地祝贺了他一句,陆文瑄对此表示愿意把刘良送的东西都给他,权当他的一片心意。
可这人畏惧刘良,不敢收他赐的东西,婉拒之后就出宫继续盯着流言的事。
陆文瑄回了内侍省,刚推开房门他就见地上有封信,打开一看是春儿催他去思水轩见沈芷柔,落款时间是昨日。
看到信中没有提及沈御史,他明白圣人定然下令瞒住了她们,挺好的,这场风波很快就会散去,她不用知道这些糟心事。
他本就打算今日见她一面,只是在这之前他还要做最后一些事。
收好信后,他换了件白袍内侍服去琳琅库找吴定。
像御史大夫这样的重臣举办寿宴,圣人照常例会赏赐寿礼以表看重,而他要吴定做些手脚。
吴定听完他的要求后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偷偷将白釉点彩子母狮塑像塞到礼品中去?”
陆文瑄不能跟他解释太多,只是简短道:“将来韩家被抄时,你要一口咬定它早就被赏出去了,反正刘良当着万锦的面这样说过。若是有人质疑你,你就攀扯他们两个作证。”
吴定一脸震惊:“韩家现在好好的,怎么会落得个抄家下场?”
陆文瑄平静地盯着他,没有回答。
吴定悻悻地挠了挠头,道:“好了我不问了,我知道要多听多想少说话,我照做就是了。”
“你若想离开琳琅库的话往上走,就在韩家出事后把这东西的存在告诉全胜,往后一切都听他的话吧。”
陆文瑄嘱咐完最后一句话后,转身离开了琳琅库,他还要去宫外的沈府要一个人。
“娘子,府外有个年轻男子自称是您的远房亲戚,特来拜见。”女婢恭敬的声音响起。
沈娘子放下了手中的紫毫笔,她正在写信向临江的周家求助,虽然不知道是哪路亲戚,但在这个时候还敢上门便值得她去见。
她前往正堂见到了带着面具的亲戚,当他开口时,她变了下脸色,然后又立刻恢复成常态,“随我去书房说话吧。”
陆文瑄跟在她身后穿过熟悉的□□亭台来到书房,摘下了脸上的面具,行了礼道:“沈娘子安,晚辈有解时下之困的法子,只需要您给我一位死士。”
豪族世家常常会蓄养孤儿,从小培养他们成为不计生死也要完成任务的忠仆,常接暗杀的脏活,这种人被称为“死士”。
而刘良在宫外养的死士都是些地痞流氓等不入流之辈,若想在韩府内动手,就算没有禁军护卫阻拦,陆文瑄也很怀疑他们能否打过的韩家护院。
机会只有一次,他不能错过。
沈娘子皱眉,道:“你如今是宫里人,就别自称晚辈了。沈家的事与你无关,陆内侍何必要掺和进来,你不会是想要韩无戚的命吧?”
陆文瑄依着她的话回道:“奴婢要做的事不便与娘子您讲,但请娘子放心,奴婢定能帮沈御史拖困。”
沈娘子沉吟片刻,让贴身女婢领了个身材精瘦的人进来,“庚辰,眼前之人就是你的新主子了。”
陆文瑄受了他的礼后向沈娘子告退。
沈娘子在他离开前问了句:“大娘她在宫里如何?”
“很好,她不知道。”
随后陆文瑄将庚辰带到了刘良养着刺客的院子外,对着他嘱咐:“明日你就跟着他们走,……,最后自尽。”
春儿端来一盘透花糍,沈芷柔尝了一块后惊喜地看向她,这不是宫里的味道,这是云兴阁的透花糍,他来了?
“今日外面的风不大,美人可要出去转转?”春儿微点了头道。
沈芷柔兴奋地应道:“我整日躺在床上感觉骨头都松了,正想出去呢。”
一旁的白锦姑姑劝道:“美人还是别出门了,要是您受了寒伤了肚子里的龙嗣,奴婢罪该万死啊。”
沈芷柔对她客气笑道:“圣人若有怪罪,自有我担着,姑姑勿再多言。”
她很快换好衣裳出了玉福宫,下令不许宫人跟着。
春儿引着她走到了老地方,那片银杏林,在一片金黄中,那道白色的身影十分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