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扎为夫几刀了?”他笑得恣意宠溺,目光如同星河流转般闪耀,只容下她一人。
她微微避开他的目光,嗫嚅,“胡说些什么?我又不是这么凶残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拿匕首扎人的!”
“说正事。”她退出他的怀抱,面对他问,“到底是哪位公主?”
“现在还未定,皇上只说再与云钦私下商议。”他从衣袖中拿出她装零嘴的小荷包,掏出一把核桃仁递给她。
她也不知从何时起,小荷包一直给他随着携带。
微微失神,她接过核桃仁,一颗一颗放入嘴里咀嚼,“还在商议,莫非还有变数?”
他蹙眉沉思,“皇姐即便在围猎那次身受重伤,近些年难以有孕,可我看着,那位西狄大皇子似乎执意要娶皇姐。”
“可娘娘不是说动皇上,令婉平公主前去和亲么?”她忧心忡忡,“我瞧着婧平公主性子执拗,那西狄大皇子也是个强势的性子。若远嫁和亲,两人保不齐不和。再加上,婧平不能有孕,恐怕会在西狄永无安生日子。”
“可婉平在我们这些兄弟姊妹里年纪最小,又是个软性子,不一定不会受欺负。”顾柏舟接着说,“不过,这终归不关我们的事,父皇母后自有考虑。你什么时候对皇姐这么亲近?”
“就...本能想亲近。”她也具体说不出具体原因,大概只是合眼缘。
忽地,一张俊脸凑过来,没皮没脸道,“岑儿你看看我,合不合你眼缘,要不你疼疼我吧?”
她全身定在原地,心绪辗转,居然鬼使神差地上前,对着他的脸颊,一边亲吻一下。
做完,她慌忙挣脱他的怀抱,钻进被衾里,嗡嗡道,“你快些去打听云钦联姻的事,快去!”
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她居然犯迷糊了。
可他生得太过俊美,爱美之人人皆有之,是他蛊惑的她,这难道还真是她的错不成?
当然不是。
身上并无动静,她想他应已离开,于是翻过身来。
猝地,唇上一热,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转瞬而逝。
男子棱角分明、俊朗万分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笑弯凤眼,“报酬我自己拿到了,这就给娘子去办事。”
说完,步伐轻快地在她眼前离去。
她摸摸唇畔,又揉揉自己滚烫的双颊,坚定念想。
没错,都是他的错。
忽然,她在床上四下滚来滚去,忍不住将脸埋在被衾里。
长宁侯府门外,顾柏舟坐在马车上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硕风看出主子的好心情,驾车时便问,“主子,什么事这么高兴?”
“没什么,出发。”
硕风知道主子心情好必定都与王妃有关,若他们二人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该多好。
“主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岑记取些坚果零嘴,顺便置办些中秋物什,再去谨华胡同的王府看看。”
硕风闷声不响地赶车,一会儿后还是问出声,“主子,老宫主所说的一日之约快要到了,您体内药蛊未解,这月的解药也没了,再加上旧有的血蛊,生熬怕是熬不住的。”
血蛊一旦发作会激发此前主子替王妃服下的药蛊,反之亦然。这,如何能熬得住?
“可,再过五日马上就要中秋了。”硕风眼中流露不忍。
“本宫知道。”马车内,顾柏舟强用内力压住体内发作的药蛊,全身如同被斧头凿碎。他难以坐稳,重重砸到车厢地面,闷哼一声。
只有最后五日,过完五日便好。
长宁侯府内,江晚岑难以入眠,眼皮子跳得厉害,将那柄镶满蓝宝石的匕首收好,唤来丁香,“密切留心锦衣卫大狱的状况,还有,师父可有回信?”
丁香迅速从袖中掏出一封来信递过来,“老阁主回信了,今日宫宴实属匆忙,属下还没来得及交给主子。”
江晚岑接过信纸,快速扫视一眼,又递给丁香道,“拿去烧了。”
不一会儿,丁香返回来,“主子,老阁主说什么了?”
“师父快回京了。”江晚岑长叹一声,似沉重又似欣慰,“待师父回来,有些谜团应该也能揭开。”
“还有,最近把北邕、西狄两国使团落脚处看紧。”一抹不快涌上心间,她委实没想到赫兰珠居然如此工于心计,怕就怕当初她带赫兰珠入宫一事还会有后续。
抬眼望天,八月的天空蔚蓝明净,远在天边的乌云却即将有压城之势。
“快下雨了,丁香,把窗子关上吧!”
景宁宫,婧平靠坐在拔步床边,轻叹一句,“绿芜,把窗子关上。”
圆脸宫女走到窗子旁,边关窗边小声埋怨,“要是公主没受伤,这次娘娘的生辰宴哪里轮得上婉平公主出尽风头啊?”
婧平笑笑,苍白的面容上五官精致、脸型流畅,比之平常多了几分脆弱易逝的美。
“本宫也不一定非得与她相比,她若喜欢出这个风头,由她去出便是了。”
“可奴婢听闻那西狄大皇子才智双绝、容貌惊人,本来是属意公主您的。”绿芜为自家主子捏紧小拳头,感到愤愤不平。
绿芜生动的面容惹得婧平心间一暖,上一世绿芜也是这般敢怒敢言,只是这么一个天真明艳的小姑娘最后陪她留在了黄沙莽莽的西狄大漠里。
“和亲不见得是什么好差使,你不必为本宫感到可惜。”
“也是,听小九子当值回来说,西狄大皇子还是个摔断腿,坐在轮椅上的瘫子呢!”绿芜转念一想,“也好。也好,公主您天生丽质,西狄大皇子才配不上您呢。”
婧平顿时蹙眉,“你说什么,云钦他摔断腿了?什么时候的事?”
绿芜被她严厉的神色吓到,心生惶恐地老实道,“就在您围猎落马受伤后没几日,西狄大皇子也从马上摔下来。怎么了么,公主?”
“没什么。”婧平摇摇头,她清楚地记得明明上一世云钦在这时并未摔断腿,难道是她改变事情走向间接导致云钦坠马?
可她掉马受伤又能妨碍得了云钦什么事?他明明在远在天边的西狄!
忽地,她产生不祥的预感,“嫁去和亲的公主确定是婉平了吗?”
“小九子还没打听到,只说西狄大皇子还在与皇上商议呢!”绿芜抬眼瞥她一眼,咽下肚子里其他的话。
“还在与父皇商议?”婧平心生不祥的预感,“还有什么好商议的?”
绿芜欲言又止,纠结后终于说道,“西狄大皇子在娘娘生辰宴上在大庭广众下放言,只娶公主您一人。”
“他有病?!”婧平心头火苗直窜,云钦前世可不是一个冲动行事之人,娶她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绿芜,替本宫梳洗更衣,本宫亲自去与父皇说。”
她还没换好衣裳,只见外面太监高声传唤,“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她慌忙出门,走到明黄色车辇旁,矮身行礼,“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司徒皇后今日着一件绣着凤凰的金黄色云烟衫,透明纹双凤千水裙逶迤拖地,头戴彩凤展翅挂珠钗,整肃的面容在看到婧平时才有所松动。
“婧平,身子骨可好些了?”司徒皇后拉住她的手往屋里走,不放心地问。
“母后,儿臣好些了,只不过还得休养一阵。”婧平扭头往后看一眼,父皇一脸面无表情,抿直嘴唇,目光死死盯住某处。
父皇与母后的相处,还是一如既往。
她吩咐绿芜出去勘茶,又将皇后扶到屋内软榻上,“母后您坐。”
又将软榻另一边抚平,“父皇,您也坐。”
司徒皇后将她拉到身边,眼神中透出几丝挣扎。
她会意,看向晋武帝,“父皇,西狄大皇子最终确定要娶的人是谁?”
晋武帝深深看她一眼,“你应该也听到风声,西狄大皇子与朕一口咬定要娶你。”
司徒皇后柳眉横竖,面色变得难看起来,直接扭头指责晋武帝,“皇上莫非真想本宫的女儿嫁给那个残废不成?婉平一听那云钦身体残缺立马反悔,本宫的女儿身子更弱,若嫁过去不知该吃多少苦头。”
身体残缺?
婧平不解,“母后,那大皇子身体怎么残缺了?腿摔断,再也站不起来了?”
司徒皇后秀眉拧紧,似难以启齿,最后恼怒道,“他何止摔断腿,他还能人道?!”
“我告诉你,顾敬轩,我的女儿绝对不可能嫁给这种人!”司徒皇后声音高扬,气急败坏地指着皇帝宣示。
若江晚岑在此,定会大吃一惊,平日里她记忆中性情温婉、举止娴静的皇后娘娘居然还能有如此真性情的一面。
即便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可听到母后说云钦不能人道时,婧平还是气笑了,“大皇子还真是想与儿臣做一对残缺夫妇不成?”
上一世在西狄,云钦对她要么置之不理,要么做到病态的囚禁,让她成为禁脔,隔断她与外界所有的联系,他居然还信誓旦旦地说爱她。
若真爱她,为何直到最后,连父皇母后之死都没告诉她,更不允许她回晋朝祭拜?
前世服毒自尽,她于临终时曾暗下决心,如有来世,绝对不离开母后、不离开家乡。
“父皇,儿臣不嫁。”她斩钉截铁道,“您不必担忧,儿臣自有法子来应付西狄那位皇子。”
晋武帝神色松动,怀着愧疚的神色望一眼皇后,也不忍让女儿去蹚这趟浑水。
“明日,那位西狄皇子应该会去长宁侯府拜会老七。朕允他说尽快给以答复,婧平你明日也去长宁侯府一趟,一是趁老七等人在场给西狄皇子一个答复,二来替朕探望安王妃。”
说完,晋武帝又看一眼司徒皇后,尔后抬步离开。
“母后,父皇为何对长宁侯府的江晚岑如此关怀?”她记得从小到大,父皇对长宁侯府那位小姐备加呵护。
“冷漠歹毒之心下的一滴作秀的眼泪而已。”司徒皇后脸上鄙夷一闪而过,现出悲悯之色,“那孩子也是可惜的,你与她来往可以,但也要小心提防。”
“母后,您与那位王妃接触久了,便不会再这么想了。”婧平笑着摇摇头。
“本宫怎么可能与她会有过多的接触?”
她边给皇后捏肩边道,“母后,这可不一定,天都有不测风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