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我们能去哪儿?”谨嫔张开眼,目光不如之前那般平静。

    顾梓辰歇斯底里的情绪瞬时像被一根针戳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暗暗垂眸,“母妃,是我错了。”

    他从始至终离不开一隅宫墙。

    “母妃,我们不能置身事外,也不能幸免于难。”他的眼神如冷月般清亮,声音低沉坚定,令人无法动摇。

    谨嫔轻叹,“辰儿,你对那个位置可有念想?”

    顾梓辰摇头,神色无奈,“母妃,若我早有念想,一直以来无欲无求的表象便能成为我最好的伪装。您说,我像是装出来的么?”

    谨嫔舒展远山眉,吃斋念佛多年的浸银,令她周身气质超然脱俗,“那你选谁?”

    “太子皇兄。”

    良久,谨嫔摇摇头,“太子宅心仁厚,治世之能君,可如今并非太平盛世。”

    “母妃以为的人选是?”

    “再观望一阵。”

    江晚岑由着小太监将其带领至行宫南边的玉清小筑。

    玉清小筑为四进四出院落,院内还有不少太监宫女在洒扫。

    小太监毕恭毕敬道,“郡主,夫人,若有别的需要尽管知会小人。”

    江母示意嬷嬷拿一些碎银子打赏,小太监连连道谢后离去。

    江晚岑扶着江母在院子里四处转悠,起初嘴上滔滔不绝,渐渐地,渐渐地,失去兴致。

    “岑儿累了?”江母将她耳边一丝碎发挽至耳后。

    她边走边缓缓靠在江母肩头,“嗯。”

    “阿娘看柏舟没跟上,你不去看看?”

    她笑道,“阿娘,他也不是稚子,我为何要时时去寻他?”

    江母弯出一道宠溺的笑容,满脸慈祥地抚摸她的软发,“之前难道不是一直如此,柏舟稍稍不知所踪,你就如母鸡护雏般冲上前去?”

    “那是以前他需要。”说完,江晚岑一怔。

    或许一直以来只是她一厢情愿,他从未说过需要她的保护。

    “难道柏舟现在不需要了?”

    她摇摇头,“不需要。”

    江母敛起笑容,将她身体扶正,像儿时一样亲昵地抚摸她的脸颊,担心地问,“岑儿,你与柏舟吵架了?”

    江晚岑扑到江母怀中,忍住喉头酸涩,略带沙哑的嗓音轻颤,不停地摇头,“阿娘,我累。”

    江母感知女儿情绪有异,搂紧女儿,轻拍她肩头,“岑儿累了哭出来,永远是阿爹阿娘的小囡囡。”

    江晚岑喉头哽咽,在江母怀中嗡嗡哭出声。

    她想要相信他,却发现从未真正了解他。

    每当她想要全心全意交出真心,告诉他所有秘密,他总会让她害怕。

    自小生活在宫中,如何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习武?

    身子虚弱如何能习武?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什么才是真的?

    思及此,她鼻头越发酸胀,委屈一股脑涌上心头。

    顾柏舟赶来,在玉清小筑花园门前听到一阵细碎哭声。

    硕风道,“主子,郡主她......”

    “把马车夫叫来。”顾柏舟说完转身离去。

    硕风腹诽,主子又哪里招惹郡主了?

    这两天一小吵,一天一冷战,哪天怕不是要分道扬镳?

    不行,那他和丁香就不成了!

    江晚岑收拾好心情,回到她与顾柏舟所在的东边厢房。

    还未进门,透着几分冷意的声音在房内响起,“没你的事,滚!”

    房内马车夫弓着背诚惶诚恐地从里面出来,向她行礼时汗水不断地从颊边滚落。

    她驻足凝眉片刻,迈步进屋。

    窗前男子背对着负手而立,高大身材挡去半边阳光,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离她很远。

    没等她细究刚才他话中泄露出的霸气张扬,他缓缓转身,额前几缕碎发半掩修长的眉,黑眸深邃,眼角眉梢透出温和。

    “累了吧?”他走到桌边勘一杯茶,急忙送到她手上。

    仿若刚才房内怒意盎然之人并不是他。

    他之所以叫马车夫来,恐怕也是为询问先前马车上发生的事。阿娘等人皆感觉她与他之间产生隔阂,他不可能没有半点直觉,她脖子上的伤痕也不可能藏得住。

    之前没来由地心慌,试图以帷帽遮掩心思,可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说起来,她也无权指责他的隐瞒,毕竟她也没将另一重身份告诉他。

    她啜一口茶水,将手中茶盏放到桌上,抬手取下白色帷帽。

    取下的一刹那,不知何时人影已到跟前,他抬手轻轻抚摸她脖颈上的淤青,眼神掺杂些她看不懂的情绪,有震惊、恼怒、愧疚、了然,以及恐慌。

    “原来是这样,岑儿,我伤了你。”他启唇,嗓音轻颤,慌忙跑去翻找药膏。

    她轻叹一声,“不必找,我已上过药。”

    他身形一顿,还是低头翻找。

    “你身子可有不适?”她坐到红木如意纹方桌旁的鼓凳上,全身放松下来。

    顾柏舟右手捏住药瓶,转身向她走来,“一切安好。”

    她觑他一眼,垂眸道,“在马车上,你突然扑过来,样子可怖,力气大得惊人,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似的。”

    顾柏舟在她身边坐下,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焦急复杂的目光死死盯住她,“我还伤到你别的地方么?”

    “后来丁香及时出手阻拦,我并无大碍。”她摇头,又抬眸,“我已让丁香寻个大夫来替你瞧瞧。”

    “你刚才在花园中哭也是因为这件事?”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关心中带有丝丝紧张。

    她一愣,心中百转千回,最后点头,“嗯,我吓着了。”

    两人之间谁都没有再多言,她能感受到旁边一直有道灼热的视线传来。

    良久,大夫还没来,她问,“你平日里在宫中用什么药?”

    “我儿时心疾频发,宫中太医让我边治边养,历来服用炙甘草汤治血兼补。”他面露愧疚,又略带惊慌地问,“岑儿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突然发狂伤你,而且没有任何记忆?”

    “你可能被下药算计了,你能回想起最近有哪些不对劲的时候吗?”

    她微微打量他的神情,心绪复杂。他看起来的确不像蓄意为之,然则他会武一事又见微知著。

    纵然她审视的目光转瞬即逝,顾柏舟还是及时捕捉到。

    莫不是在他无意识之时,她发现什么?

    神志不清时,他完全会露出破绽,比如说会武一事。

    她敏锐地感知到他眸中疑惑与揣度的光芒,故作大大咧咧的情态,“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好在你不像司徒礼那小子一样会武,不然我才会凶多吉少。”

    女子没心没肺地开解他,他心中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没有,这些时日我一直没有离开过云泽山。”他状似无意地问,“听说江湖上会用蛊药来控制人,岑儿你觉得会不会是近日父皇下令围剿的那个江湖流派所为?他们下药算计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以此来警告我父皇?”

    他一直观察她满不在意的脸色,忽然对外吩咐,“硕风,去与父皇身边的大公公知会一声,说此次恐怕有江湖流派之人混入围猎队伍。”

    她精神一振,却哑口无言。

    不是不想出言阻止,而是现在她的身份没有立场来阻止。

    此次对于千音阁的陷害似乎有备而来,一环套上一环,从最初刺杀宋子彦和司徒礼,再到后来追杀陆祁,再到如今下药算计皇子。

    画萃先前也曾向她提起,近段时间阁中不能及时查到消息,还在尽力追查到底哪处出现漏洞。

    难道真如画萃所言,与师父有关?

    她得寻个契机问师父。

    “岑儿。”

    “嗯?”

    顾柏舟弯起凤眼,眸中柔光四溢,将手中药瓶塞到她手心,“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些乏了。”她不与他对视,目光定在药瓶上。

    顾柏舟伸手抚平她额角翘起来的一丝软发,爱怜道,“睡一会儿,这些事我去处理。”

    他扶她到拔步床上躺好,替她掖掖被角,望着提溜直转的杏仁大眼只觉招人得紧,慢慢俯身下去。

    江晚岑额间一抹温热停留许久,随着男子起身而消失。

    她没有丝毫旖旎心思,心头狂跳,神色间极力掩盖惴惴不安。

    顾柏舟轻哄,“乖乖睡。”

    言罢,他移开步子走出屋。

    须臾,她掀开被褥快速起身,赶忙到书几上写好一封信,将丁香唤进屋内,“飞鸽传书给师父,要快。”

    丁香行色匆匆,“是,主子。”

    顾柏舟刚走出行宫,硕风急急忙忙赶来,与他一同向外走去。

    行宫周围一公里左右为密林,树木参天,隐天蔽日。

    硕风见周围无人,拿出一张纸条塞给他,凑近耳语,“主子,老宫主要见您。”

    他打开纸条看一眼,“你在此处等候,我去去便回。”

    顾柏舟不断往林子里走,忽地停住步子,笔直跪下,“师父,您找我。”

    戴白色面具的黑袍人声音雌雄难辨,喜怒难辨,“听说长宁侯府马车上出了事,她发狂,你没动她?”

    “弟子没有,现在还不是时候。”

    片刻,一阵强劲的掌风朝他袭来,他翻手对上。

    霎时,四周树林哗哗作响。

    “舟儿,你懂得还手了。”声线平稳,可顾柏舟知道面前之人发怒了。

    “师父,恕弟子直言,您逼得太紧,反而会坏大事。”他感受到对面掌风间内力愈强,只得也加上几层内力,“您突然发动蛊虫控制她,会打乱计划。不过,弟子已经将嫌疑引到千音阁那边。”

    黑袍人再次蓄力,一掌将他打翻在地,瞬移到他身边,欲抬手再打,“舟儿,你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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