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柏舟稍加喘息,不一会儿,岑记伙计小跑进来,“主子,乌姑娘来了。”
硕风抬手屏退伙计,面露忧色,“主子,北邕的公主此时是想做什么?不如属下出去将她打发走。”
顾柏舟闭眼,脸色依旧惨白,“让她进来。”
“主子!”硕风还想说些阻拦的话。
“去。”
赫兰珠跟上顾柏舟身边那名叫硕风的侍卫,穿过院子,思绪飞出去。
正如侍女杜鹃所言,她只要嫁给宁王,当上皇后,到那时想要什么没有。
可她无法放下不接触某人的念头,哪怕通过各种手段,她都要参与到他生活中,向他证明她不比江晚岑差。
硕风在前方带路,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多言,可从昨夜到今天,经历的事足够多,特别是主子心甘情愿代替郡主服下蛊。今日出现不适,以后也不知老宫主会借蛊来操控主子做什么事。
于是终究还是忍不住道,“公主,有些事属下不明说,您也是心里有数的。”
赫兰珠思绪被拉回,微微吃惊,复又笑意温柔,“本公主心里是有数,那又如何?作为属下,主子的事不要多听,不要多看,不要多想。我想,硕风侍卫也是心里有数的。”
硕风哑然无言。
赫兰珠进到厢房里,顾柏舟气色比之前几天越发虚弱,脸色惨淡。
“几日不见,七皇子最近惹上风寒?”
男子坐在榻上,斜倚小几,轻揉眉心,声音冷淡,“郡主若今日来只为探病,现下便可打道回府,莫让本人的病气过给公主。”
赫兰珠袖中双手攥成拳,瞟一眼他身边的硕风,“本公主今日前来还有别的事。”
顾柏舟道,“硕风,你去外面看着门。”
“是,主子。”
硕风出去,厢房门重新被关上,屋内只剩下顾柏舟与赫兰珠二人,赫兰珠思索如何开口。
顾柏舟直率地问:“公主想要稳定北邕朝局,该去多接触我四哥才是,怎么又跑到我这破瓦寒窑?”
“我思来想去,七皇子虽说对我无权势加成,可高强的武艺仍有合谋的价值。”赫兰珠话音稍顿,抬眸看他的脸色。
顾柏舟脸上洋溢漫不经心的笑容,“公主继续说。”
“若七皇子能我提供武力支持,待我登上高位,自然许七皇子一世荣华富贵。七皇子以为何如?”她志在必得,仿佛询问他的意见只是出于礼节的过场。
“公主想让本皇子听你号令,保护你?”
他唇边笑意未改,此时却笑得令人头皮发麻,给人一种下一秒他会发狂的错觉。
“不行。”
他的断然拒绝,他的高高在上激怒她,赫兰珠语气略有些气急败坏,“七皇子当真不怕我将您会武一事告诉郡主?”
“公主,我傻,我娘子可不傻,怎会听信别人的片面之词?”顾柏舟嗤笑,“公主与其在这,不如回去多想想如何牢牢抓住我四哥的心,毕竟四哥才是公主当务之急的救命稻草。”
赫兰珠眼眶微红,赌气道,“七皇子,我没什么恶意,只是单纯想与你结交一番,你为何每次对我说话语气都如此冲?”
顾柏舟唇角依然勾起那个弧度,带上些淡淡的嘲弄,抬眼,“公主此言差矣,我对除岑儿外所有女子大都这语气。”
“毕竟我娘子醋意大,要是知道我与别的女子有什么不三不四的关系,不会让我进家门。”顾柏舟唇畔的笑意与方才截然不同,如果说刚才的笑意如冬风冷冽、干巴,如今的笑意似冬雪初融,春风和煦般温暖。
赫兰珠这才发现他与那女子之间,没有人能介入。
她不甘心道,“七皇子,充满谎言的日子总有纸包不住火的那天,到那天,郡主又会如何看您?”
“这是本王与她之间的事,与公主何干?公主只需要一门心思放在我四哥身上便是。”他的话音骤然冷下来。
赫兰珠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话,“您好自为之。”
赫兰珠一离开,硕风忙小跑进来,嘴里絮絮叨叨,“主子,您说公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这样看起来,还是郡主靠谱!”
顾柏舟斜乜一眼,“哪里靠谱?”
硕风冥思苦想,绞尽脑汁,最后得出结论,“郡主好歹知道野花没有家花香。”
顾柏舟眼神略带戏谑,“我记得你之前还曾抱怨过岑儿,如今这说辞变得还真快。”
硕风尴尬地扯起嘴角,嘿嘿地笑。
郡主现在这不是决定他的终身大事?为了娶媳妇他可不得使劲维护主子和郡主的和谐关系。
整个建京城经过昨天彻夜的热闹,还残余些许喜庆的气息,街上人潮并不汹涌。
赫兰珠透过马车车窗不经意瞟见一家店前挂的土偶娃娃,心情沮丧之余越发急躁。
此处出门乌青竹随行,像是生怕她有越轨之举,阿兄专门派人来盯着她似的。
她道,“乌掌柜,有什么话便直说。”
乌青竹斟酌片刻,“公主,您既已经与宁王殿下挑明意图,便不要再频繁与七皇子来往。您选择这条路,自然会抛弃许多杂念。”
“若本公主不想抛呢?”她一直想要得到一份真挚无暇的感情,所以才不甘心。
“公主!”乌青竹急眼。
“行了!”赫兰珠喝止,“你去告诉王兄,我自有安排。”
忽地,马蹄趵趵,声如巨雷。远处一匹匹快马挟着滚滚烟尘,狂奔而至。所到之处,百姓纷纷推到路两旁驻足。
马上之人悉皆清一色的飞鱼服,为首那人她认得,是昨日那位宋家公子。
“近来城中锦衣卫频繁出现,发生什么事了?”
乌青竹回:“回公主的话,应当是在探查千音阁。”
“千音阁?”
乌青竹解释道,“千音阁为晋朝境内的一个神秘的江湖组织,经常惩恶扬善,偶尔间接帮助大理寺办案。不过奇怪的是,此组织近日好像是有与朝廷作对的念头,前段时间不仅重伤礼部尚书家的宋公子,还差点杀死首辅家的二公子。”
赫兰珠顿时来了兴致,“这倒是稀奇,怎么突然想要得罪朝廷,多得不偿失。”
乌青竹沉默。
“有没有可能,有人借千音阁的名义生事?”赫兰珠揣测。
“公主,此事与我们无关,当务之急是——”
“好了,本公主知晓,无须你多次提醒。”她语气强硬,带上怒意。
乌青竹不再多语。
与此同时,燕子楼内。
自从顾柏舟出门后,江晚岑立马带上丁香出门,赶往建京城西边舜华胡同附近的燕子楼。
舜华胡同沿路簇拥一丛丛紫粉紫粉的木槿花,独是一道风景。
江晚岑留意到乌府马车与她的擦身而过,对上马车内赫兰珠的视线,弯唇偷去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乌兰珠一愣,微笑地颔首回应。
刹那间,两辆马车各奔一方。
丁香罕见地发表见解,“主子,我不怎么喜欢那位乌姑娘,我总感觉她假惺惺的。”
“怎么,硕风喜欢乌姑娘这样的女子?”江晚岑逗弄道。
丁香脸上泛起一丝嫣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主子说些什么,这与硕风有什么关系?”
“以前你都不与我主动说这些话,怎么今儿这么急切?”江晚岑笑意盎然,“该不会是怕乌姑娘夺走七皇子的心,七皇子踹了我,导致你与硕风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丁香唰地脸色红得快要烧起来,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微微点下头。
“你放心,即便我与七皇子和离,你与硕风的事我也会替你作主。况且,若七皇子的心不在我这,不管是今日的乌兰珠还是明日的李兰珠、赵兰珠,哪个都会是我与他之间的阻碍,你们不必担心。”
她说得轻巧,只有自己知道心口如堵了一块棉布般的不适意,这种不适直到马车停到燕子楼前,不减反增。
一群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刚从画萃楼中出来,为首那人正是宋子彦,宋子彦身旁还有一人格外打眼。
盛气凌人,不可一世,一看便是司徒礼。
司徒礼他们居然进度如此快。
司徒礼眼尖,跳到马车跟前张开双臂拦车。
马车一个急停,江晚岑险些没坐稳,被推得飞出去。
她拉开车帘,赫然看见嚣张的某人。
“好狗不挡道,走开!”
司徒礼挑眉,双手抱臂于胸前,“小爷就不,有本事你撞上来。”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丁香,撞上去。”
丁香闻言,二话不说驾车往前冲。
司徒礼见那马车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在马车即将撞上来的前一刻,飞身闪开。
他撇撇嘴,埋怨道,“真是个凶神恶煞般的丫头。”
江晚岑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大喇喇道,“你自己想去见阎王,我哪能不给你这个机会?”
她望望远处的宋子彦,又将视线移回到司徒礼身上,眸底暗流淌过,打趣道,“今日打扮得人模狗样,和同僚来这寻乐子?”
司徒礼羞愤道:“乱说什么,我来这可是办公事。”
“什么公事?”
他抚平官服上的褶皱,昂首挺胸,气宇轩昂,“前几天抓到一个小喽啰,说千音阁有几个地位显著的人隐藏于各知名妓馆里,我们来搜人的。”
她的心微沉,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那找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