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华贵的小栋别墅,房间几乎是搬空状态,唯一看得见的家具沙发也已经蒙上了一层白布。郑穆清站立在窗前的角落脸色复杂。看着自己的姐姐郑穆恩一进门就视若无人地打量沙发上昏睡的席言,又注意半躺在沙发上的那位少年已经醉得毫无意识,只觉得心慌,非常心慌。
郑穆恩视线终于落回弟弟身上,用满意的眼静静地看着他:“做得很好,你回去吧。”
他望着她,眼里闪过僵硬。
“姐,我这次帮你了,你可一定要帮我保守秘密。”
郑穆恩眼底浮现一丝嘲讽,这个蠢弟弟在外面把女人肚子搞大了,被人找上门要挟,被她当场撞破。他害怕父亲知道,无时无刻不来找她求情,直到在宴会上他看出她目光追随着那个席家少爷,他便自请着要帮她。
她点点头,透着不耐:“我答应你,你回去吧。”
郑穆清就差俯首帖耳了,“好好好,姐你好好玩。”
他关上门,往楼下走了两步,又停住脚,纠结半响返身回去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还有什么事?”屋内有声音传出来。
“姐,我想提醒你,他明天就要出国了,你掌握分寸尽快给人送回去,别惹恼了席家人。”
毕竟同一个姓的姐弟,惹恼了席家他也脱不了干系。
“你走吧。”
郑穆清嗤一声,撇了撇嘴,上天保佑,这孽是郑穆恩做的,冤有头债有主。
这才走了下去。
夜间的路面漆黑一片,脚底踏过的时候能听到水的声音,那是白天下的雪融化而成的水。
他进入车子,揉了揉眼睛,把视线投到别墅区二楼的窗口,里面散着柔和的灯光。“呵”,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烟来点燃,寥寥的烟雾升起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烟头燃尽,他启动车子,离开这里。
夜色笼罩,这片别墅区尤为寂静,他打开了音乐,悠哉悠哉地哼着歌。
直到转过一个大弯,“吱——”,车子制动时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声响划破天际。
他惊魂未定地坐在那里,眯着眼睛去看前方开着远光灯的车身。那辆车横着车身,摆明了在堵他。
“你他妈会不会开车啊!”他伸出头来怒骂道。
那车上下来一道身影,郑穆清见对面下车了,以为要干架,立马就打开门下了去。
郑穆清伫立在车身旁边,隔着几步之遥望过去,只看见那是一个女子,一袭单薄的身影,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呢绒大衣,长发抵达腰际,从漫无边际寒凉的夜雾中走来。
她的眉眼间透着冷烈。
离近站定,女子嘴角勾起笑容:“郑少爷,你应该不知道,我们席总最是疼爱他的侄儿,若是找不到人,他会很着急。”
郑穆清不自然地看着她,她明明在笑,可他却越来越感到头皮发麻:“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见她冷笑地盯着他,他虚张声势地骂了一句,“你会不会开车啊?看你是个女人,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注意点。”
他只想离开,拉开车门,他想坐进去。
可惜,闻徽一脚重重地把车门踢了回去,郑穆清回头,这女人真是嚣张。
闻徽口气淡淡的,“郑少爷,在南市还没有敢得罪席先生的人,你倒是有勇气。”
她从容不迫地掏出手机,嘴角笑容深浓:“那我只有致电令尊,让令尊教教你怎么做人。”
那一刻,他的脸上有恼怒:“你干什么?”
被父亲知道他做了这样的事,他定是完了。他急着去抢手机,却被闻徽往侧一偏,扑空了。
他咬着牙,压抑自己的情绪:“不准打。”
闻徽的目光凉寂,带着尖锐的嘲弄和戏谑:“郑少爷,不要不见棺材不落泪。”
郑穆清太阳穴突突跳着:“我带你过去,你不能告诉我爸。”
闻徽眼尾一扫,转身朝车子走去:“你现在没资格谈条件。”
别墅。
当他们抵达别墅,大门敞开着。
郑穆清看了一眼就飞快地跑上去,闻徽眸色收敛,面色极寒,一步步地踏上了楼梯。
二楼主卧,郑穆清愣在原地。
“姐!”
卧室里,女人穿着清凉,整个人都湿透了,粘腻的黑发贴在脸上,仿若水鬼一样,她精神恍惚地坐在地上,眼里全是惊恐,仿佛遭遇了什么而惊魂未定。
闻徽站在门口未进去,将屋里巡视一番,才将女人狼狈不堪的模样揽入视线。
她几步上前,扯着女人的头发迫使她仰起脸。郑穆清惊呼:“你干什么!”
闻徽语气不耐,开门见山:“人呢?”
女人疼得皱眉,她只摇摇头,嗫喏着:“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看来受的刺激不小。
她嫌弃似地松开了手,郑穆清立马跑到姐姐身边脱掉了外套裹住她,“他应该走了,你自己去找他吧。”
闻徽从一旁拿过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目光触及桌面空空的红酒杯,脸部线条紧绷了起来。
“你……给他喝了什么?”
四周静谧,闻徽的声音平静,隐含着令人恐惧的凉意。
郑穆恩无法回答她,郑穆清安抚她:“没有发生什么,他已经离开了,我姐姐都这样了,你先离开好吗?”他实在是有些害怕闻徽会对他姐做出什么来。
她要是现在想要打人,郑穆清是信的。
闻徽眼眸微微闪烁,褪却了怒意。
“他手机呢?”
她拿出手机打了过去,片刻后铃声在屋内响起,她异常沉默地走到床边,拿了起来,手机依然响着,上面来电显示——姐姐。
她捏住手机,死死地看了一眼那女人的模样,然后收回视线。
他说的没错,先找人。她转身离开了别墅,坐上车子开始沿途找人。
看样子,他似乎走得时间不长,但也有可能已经到家了,这一片别墅区正是席临舟的别墅区,两家按照距离来说算是邻居。
车子停在清轩居门口,二楼窗户里透出暖亮的灯光,让那颗悬而未落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他回来了。
她打开了车门,一步步走了进去。
二楼卧室门口,她敲了门。良久,无人应声,她再敲,依然如此。
闻徽沉默,呼吸变弱了。她握着门把手轻轻一转,门开了,并未反锁。
卧室内,灯打开着,她扫视一圈,不见少年踪迹。
他在浴室,但是浴室寂静无声。
她走上去,在浴室门外轻轻敲门,“席言。”
她仅叫了一声,便安静了下来,或许他不需要人来打扰,每个人都需要有安静舔舐自己的空间。
站了一会儿,她走远了几步。时间走过11点,想着该给老板打电话报平安了。
她拉开卧室门,正要走出去。
“咔哒”一声,身后有门打开了。
少年英俊挺拔,一身黑衣增添了几分冷淡气质,漂亮的眼睛依旧平静,看不透有什么情绪。
她视线停留在少年身上,电话已经接通:“席总,他已经回来了,明天给您细说。”
电话挂断,她双手环胸看着站在浴室门口凝视自己的少年,他头发湿答答地,还在滴着水。她定了定:“没事吗?”
“我要你抱我。”
他眼里汇聚了脆弱的破碎感。
她叹了口气,向他伸出了双手,“过来。”
他站在原地,似乎没想到她那么容易就答应了,有些错愕。
然而那错愕也就只有一瞬,很快他就大步迈过去抱着她。
那么紧,他即使抱着也觉得有点失真,她不是在柏林吗?不是幻觉吗?
闻徽摸了摸他的后背,全是湿得,他穿着浴袍走出来,真像个落汤的小狗。
她推了推他:“起来,别把我也弄湿了。”
“姐姐……”
他真的委屈,她还嫌弃他。
她挣扎地厉害,他放了手,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她指挥他,“去换干净的睡衣。”
他不去,她便威胁:“我走了。”
他气鼓鼓地去衣帽间换衣服。
他出来后,闻徽找来吹风机给他吹头发,他后退一步,生气了,不让她靠近。她无奈微微一笑,软声哄着:“听话。”
他听话了,要闻徽笑着哄他,多不容易。
席言被按在沙发上,她摸着他的头发,软的不像话。吹着吹着,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脖颈上,那里挂着一个红绳,坠着小小的平安福。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以前没见过。
挺俗气一个玩意儿,挂在他身上倒也没那么幼稚,红绳白肤,又纯又欲。
吹完头发,她指了指她放在床头柜的手机,“保管好你的手机,别让随便什么人都能碰。”
席言顺着视线去看拿手机,眸色暗了。
她去过了……
那女人他是见过的,那个轻佻的女车主,竟然有那么大的胆子直接绑人。
他没有客气,把女人按在了水里,似乎受了点刺激,状态不是很好。
闻徽看见了。
她走到前面看着身边沉默的少年,留意他眼中的情绪。少年面对突发事件,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似乎又变得不同于往日,那种从骨髓里翻涌起来的阴狠使得他的周身寒彻冻骨。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察觉她在看他,他惴惴不安。
闻徽垂眸,淡淡评价:“识人不清,笨还不至于。”
他眼神软了软,评价好在没跌到谷里。又去抱她,把脑袋贴在她肚子上,鼻息间都是她的气息,他觉得像在做梦。“刚刚在浴室,你来敲门,我以为是幻觉。”
她没应声,似乎觉得少年的发质很好,纤细白指穿插在发间,胡乱地揉搓着,不到一会儿,他头发变得乱乱的,越是这样,脸越是漂亮。
有些走神。
少年抬了抬脸,去看她。
她摸了摸那脸,俯下腰身,歪着脑袋静距离看他。
良久,他猝不及然地笑了,四目相对。
少年看她的目光清澈,缱绻,纠缠着爱恋与潮湿的心事。
她眨了眨眼,屏息不动。“长得真漂亮。”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姐姐,那女人给我喂了东西。”
那眉眼开始炽烈,染了淡淡地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