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林深支支吾吾，喉咙发紧，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简鸽竖着耳朵，高度专注，忍不住在心里呐喊：“你快说呀！你快说呀！”
“我……”
我什么？到底是什么？是她想的那句话吗？
简鸽咽了咽口水，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她的心开始砰砰乱跳起来，心跳声在耳畔奏出如同鼓点一般杂乱无章的乐曲，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她的胸口。
“向林深，”她忍不住喊他的名字，“你想说什么？”声音出来后她才发觉喉咙有些沙哑，细碎的沙子磨砂着喉咙壁，仿佛要喷出火来。
向林深一瞬不瞬地看着简鸽，不似往常那般清澈的眼睛里泛着红血丝，在昏暗的视线中仿佛两团火焰，使得目光变得更加专注炙热。他全身紧绷着，背脊异常的挺拔，喉结快速上下滚动，胸口起伏着。半分钟后，终于开口：“我xi……”
什么？
未说完的话被铃声打断，风吹散了那个她还没来得及听清的字。
简鸽从没有像这一刻那么讨厌手机的存在。
铃声在寂静的夜里嘶吼，冷风肆虐，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森林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哭泣，在咒骂这扰人的铃声。
向林深拿出手机看了眼，眉心几不可见地微微蹙起。他捏紧了手机，手心的震动提醒着他如果他不接通语音电话，手机另一端的人肯定不会轻易罢休。他慢慢松开了简鸽的手：“我先接个电话。”语气中似有遗憾和无奈。
简鸽看着向林深恢复平静的脸，笑着点了下头：“好，我在这等你。”
向林深摇头：“这里冷，你先进去，我很快说完。”
简鸽有些犹豫，但向林深已经转身走到露台另一侧，与此同时他按下了接听按钮将手机拿到了耳旁：“喂，妈。”
简鸽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意识到偷听别人讲电话这种行为并不礼貌后收回视线转身回到客厅，关上玻璃门前，向林深清冷而又坚决的声音滑进她的耳朵里——
“明天不行，我不能回去！”
向林深的这通电话比下午那会儿持续的时间更长，足足花了二十分钟才结束。简鸽坐在沙发上等了会儿，实在无聊，起身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塞在俄文书中异常显眼的英文书。
《One Hundred years of Solitude》，中文名《百年孤独》，作者加西亚·马尔克斯。她大学的时候看过，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啃完，这会儿依稀记得故事梗概。但英文版的她是头一回看，结果翻开书页开头几个段落就难倒了她。
向林深进来的时候，简鸽终于翻过第一页来到了第二页。她的注意力并不集中，所以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动静。不再为难自己啃这么难啃的书，简鸽毫不犹豫盖上，抬头看向站在她身前不远处的人，脸上露出笑意来。“你的电话结束了吗？”她明知故问。
“结束了。”向林深低眸看着简鸽，平静的双眸中闪过不可抑制的波澜。
向林深所站的位置正好在水晶灯下，光线不算明朗，简鸽看不清晰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接完电话后心事重重，不似刚刚那般轻松。
会是什么事呢？
简鸽想问又不敢问。
两人沉默地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后，向林深朝着简鸽走过去，简鸽终于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平静淡漠，与她所感觉的并不一样。他在她边上落座，视野更加清晰，她在他看似沉静如水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哀伤。
简鸽怔了一下，被冒出脑海的这两个字吓到。“发生什么事了吗？”她小声问。
向林深盯着简鸽，有话堵在喉咙口，不上也不下，最后只化成了一句“没事”。
“真的？”简鸽不太相信，想起自己进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妈妈对吗？”
“嗯。”向林深点头。
简鸽从向林深眼中真真切切看到了悲伤。她脸上仅存的一丝笑意凝滞，“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向林深敛了敛眸，片刻后重新抬眸看向简鸽，眼中恢复一派清明，再看不到一丝情绪。“不是什么大事。”
情绪转变的不算快，可简鸽却来不及抓住它，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的指缝中流逝，但她手里明明没有任何东西。“我听到你说你明天不能回去。”
“嗯，”向林深弯了弯唇，“我妈觉得我出来太久了，问我能不能早点回去，我家猫很想我。”
猫？
简鸽眼中闪过诧异：“你的猫吗？”
“不是，它是我妈的猫，一只金吉拉，叫土土，土地的土。”向林深翻出手机里的相片给简鸽看。
简鸽的心一眼就被这只叫土土的小猫给俘获了。她很喜欢猫，也很喜欢狗，可她爸妈却觉得宠物很麻烦，不愿意让她养。
她用手碰了碰向林深的手机屏幕，好像这样就能摸到土土一样。“它好可爱啊！名字也和它一样可爱。”
向林深笑：“你是第一个说它名字可爱的，其他人都觉得我妈给他取的名字很随意也很土气。”
“怎么会！”简鸽不理解，“土土多可爱呀！我取的名字才土气呢。以后我要是养猫或者养狗了，我就要叫它招财或者进宝。”
“很好听。”
简鸽抬眸看向林深，半信半疑地问：“你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
简鸽仔细观察了一番向林深的表情，见他丝毫不闪躲自己的目光，确认他说的是真话后忍不住扬起了唇：“有眼光！”
两人就猫的话题聊了起来——
“土土多大了？”
“快两岁了。”
“是从猫舍买的吗？”
“不是，她是我妈朋友家母猫生的小猫，一窝生了六只，她家养不下，所以就送了一只给我妈。”
“它是公猫还是母猫？”
“母猫。”
“她会叫吗？”
“会。”
简鸽学猫叫：“喵喵喵？”
向林深唇角的笑意渐浓：“嗯，喵喵喵。”
“好想摸摸她。”
向林深瞳孔微缩，脱口而出：“去我家就能摸她，她很乖。”
“去你家？”简鸽咽了咽口水，低下头嘀咕，“我要怎么去你家？”
简鸽的话让向林深一愣，脸上的笑容僵滞了一下，“也是。”
“对了，”简鸽想起他们刚刚在露台没有说完的话，“你还没说你要告诉我什么。”
向林深手里的手机屏幕光亮渐渐暗下去，直至锁屏。他收了手机，敛眸摇头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告诉你这里的集市很好逛，有很多好玩好吃的东西，还能收古着。”
“就是这个？”简鸽凝眉，“你想和我说的真的只是这个？”
“对，就是这个。”向林深抬起眼，微微一笑。
又是她会错意了。
简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面上却丝毫没表现出来，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
她怎么这么不会看眼色？
“的确有很多好玩好吃的东西，你没去真是太可惜了。”她拿出放在兜里的鸽子，“你看，这是奥列格送我的，是不是很好看？”她承认，她是故意的。
向林深盯着简鸽手心里的那只鸽子，水晶制品，工艺不算精致，却胜在够纯净，淡绿色的鸽子在灯光下投射出斑斓耀眼的光。“很好看。”他平静地说。
“谢谢！”简鸽将鸽子塞回口袋，心脏像突然被人重重捏了一下，闷得发慌。她盯着向林深看了会儿，越看越闷得慌。“我回房了。”她说完，立马起身离开。
向林深望着简鸽的背影，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直到响起一声轻轻的关门声，他才收回手，无力地蜷缩起背，看着桌上那本书——
人生的本质，就是一个人活着。（取自《百年孤独》）
这晚简鸽睡得并不踏实，一个又一个奇怪的梦境，醒来的时候却完全想不起到底做了什么梦，只隐约记得向林深也在梦境中。她总觉得昨天晚上向林深想和她说的话和集市并没有什么关系，如果真是那句话他为什么说之前要那么紧张？
所以，他到底想说什么！
简鸽从床上坐起来，蜷腿抱着被子，手指异常熟练地在手机屏幕上移动，很快便打出了一段话——
【你昨晚到底想说什么？别再说什么集市之类的话，我提前告诉你我不信你当时想说的是这些话。向林深，你究竟想说什么？什么是不能说出来的？难道是我想的那样？】
手指悬停在发送按钮上方，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不到一秒钟的触发时间，只要轻轻一碰就能将这段话发送出去，可……她犹豫了。
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
简鸽的手指稍稍上移，在退格键停下，几秒后她用力按下，文字一个一个快速消失，直至输入栏变为空白。
她将手机扔到一边，脸埋在膝盖上，左右甩了甩头，额头摩擦着绵软的被子，有力无处使，就好像她对他，也是这样。
好烦！
简鸽烦躁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早餐结束才有所缓解。期间，向林深和往常一样，冷漠、安静，坐在她对面很专注地吃早点，只两人在楼上碰面的时候笑着说了声早安。相比一旁奥列格的叽叽喳喳，向林深真的太高冷了。可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也算不上奇怪。
吃完早饭，正式开启在圣彼得堡的行程，玛格丽特和奥列格充当向导兼司机，依旧分两车行动。四个女生都被奥列格拉到了他那车，剩下四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让谁去奥列格那。
程橙看他们几人商量半天也没商量出个结果，忍不住问：“有这么难决定吗？我们几个又不是会吃人的妖怪。”她冷嗤了一声，看向站在最后面的向林深，“向林深，你要和我们一车吗？”
问题一出，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到了向林深身上，所有人自然也包括简鸽，她想他肯定不会拒绝。
“不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