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往小镇集市的路上，奥列格如愿加上了简鸽的微信。简鸽按下验证通过的按钮，填好备注信息后消息列表立马弹出一条新的消息——

    Oleg：【Hi,Amelie!】

    和那会儿打招呼一样。

    简鸽抬起头看奥列格，奥列格也透过后视镜在看她。

    红灯进入倒数，三秒后亮起绿灯，奥列格没有起步，依旧在看她。简鸽感觉额头有些发麻，收了视线转头看向窗外。

    车后响起一声车鸣，奥列格终于收回自己的目光，起步继续前行。

    程橙坐在简鸽边上，见她沉默不语，突然想起因为工作不得不留在玛格丽特家的向林深。她唉声叹气，颇为可惜：“好好的旅行，向林深怎么会想不通要去加班呢？”

    简鸽扭头看程橙，将向林深和她说过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公司经理专门给他打电话请他帮忙，他肯定不好意思拒绝。”她稍稍停顿，“而且给的报酬不低。”

    程橙大学所学的专业和语言不相关，自然不了解向林深做翻译得到的收入是什么水平。她嘟囔：“但是这个集市不是每天都有。玛格丽特说镇上的集市只有周六日才会开放，错过这次我们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再来这。”

    郑怡安接上程橙的话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本来就不喜欢凑热闹，所以去不去对于他来说都一样吧，而且我看他今天好像……”

    程橙抓住郑怡安放在腿上的手，用力紧了紧，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郑怡安接收到程橙给她的信息，及时合上了嘴。她反握住程橙的手，挠了挠她的手心，等她侧目看过来，用嘴型无声地问：“不能说吗？”

    程橙慢速地眨了眨眼睛，眨完眼珠子往右移动瞅了眼简鸽，然后又移动眼珠子看向郑怡安——

    你忘了我们中午那会儿看到的场景了？

    郑怡安抿紧嘴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何止记得，最后那两句对话她们俩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无法准确推测出前因，但仅凭这三句话以及当事人的表情、神态语气就能感觉出来他们之间进行了一段深入灵魂的交流。

    郑怡安拿出手机，发送信息：【向林深是真的喜欢姐姐吧？之前我还以为倩芝说他心动了是她在开玩笑。】

    程橙用余光瞟了眼简鸽，见她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立即低头手指熟练地在屏幕上敲击：【我觉得他表现得挺明显，但是姐姐好像不知道。】

    郑怡安问：【姐姐喜欢他吗？】

    程橙思索了片刻：【我不确定，有时候像是喜欢，有时候又不像是喜欢，更多时候是姐姐照顾弟弟那种感觉。】

    郑怡安：【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相比孙源他们，姐姐更照顾向林深一些。】

    程橙不自觉点头：【对，主要是向林深总黏着姐姐。】

    郑怡安不禁扬起唇：【好神奇，向林深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居然是这个样子。】

    程橙附和：【我也没想到他另外一面居然是这样。】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不亦乐乎，以至于到达集市停车场，车子稳稳停住，大家拿好东西准备下车的时候，她们俩依旧沉溺在手机上。

    简鸽背上斜挎包，推开车门准备下车，扭头发现程橙和郑怡安低头看着手机，完全没有要下车的打算。她小声提醒两人：“橙子、安安，我们到了。”

    听到简鸽的声音，两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她，看到被推开的车门时，她们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程橙问：“我们到集市了？”

    简鸽点头：“嗯，他们已经下车了。”说着，她指了指已经下车站在车前方的几个人。

    程橙和郑怡安顺着简鸽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几人正在聊着什么，脸上都带着笑意。不想他们多等，车上三人立马下车与他们碰头。

    小镇的集市坐落在广场，和国内的集市有些相像，摊主支一张桌子或直接在地上铺上一块毯子，摆上自己要卖的东西，有鲜花绿植、饰品、衣服鞋子包包、各种小玩物还有集市必备的零食小吃，看得人眼花缭乱。

    经过冰淇淋摊位时，奥列格主动提出要请大家吃冰淇淋，作为东道主他一定要让他们玩得尽兴，吃得开心。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是很好意思让奥列格请客。虽然奥列格人高马大，但却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让他请客怎么也说不过去。

    玛格丽特适时出来说话：“你们不要和他客气，他兼职赚了不少钱，不花一些出去心痒手也痒，而且冰淇淋花不了多少钱。我们这冰淇淋是出了名的好吃。”

    最后一句话充满了诱惑力，程橙忍不住咽口水。她这一段时间没少吃冰淇淋，喜欢吃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就像玛格丽特所说的，这里的冰淇淋是真的非常非常好吃。

    奥列格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拉着简鸽走到摊位前。“你喜欢什么口味的？”他用英文问。

    简鸽转过头看了看还在聊天的几人，程橙看到她求助的目光，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她收回视线，脑子里想着“香草”两个字，可话到嘴边却忘了用英文怎么说。

    奥利给看简鸽神情专注，似乎在认真思考他的问题。他感觉自己心痒痒的，手也痒痒的，就好像有一只毛绒玩具摆在眼前，总让人想伸手去摸摸它的毛毛到底有多柔软。可，他忍住了。

    简鸽脑子冒出几十个英文单词，就是没有一个词可以匹配“香草”这个词。她暗叹了声气，决定不再为难自己：“抹茶。”

    “你朋友们呢？都是原味可以吗？”

    “可以。”

    熟悉的声音，简鸽看向声音的主人，李倩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边上。注意到简鸽的视线，李倩芝自然地看向她，冲她莞尔一笑：“两个人应该拿不了八个冰淇淋。”

    “嗯。”有了熟人站在边上，简鸽瞬间没有了奥列格给她的那种不自在感。她扬了扬唇，接过店主递给她的冰淇淋：“谢谢。”少数记得的俄语单词。

    三人将冰淇淋分别分给同伴，继续围着广场逛。看到感兴趣的摊位就停下，玛格丽特充当翻译，帮他们问价、砍价，有时候很顺利就砍到她想要的价格，有时候砍不到她就冲老板撒娇卖萌，耗时费力一些，但总能成功。半圈下来，除了简鸽每个人都收获满满。

    简鸽走在队伍后面，左看看，右看看，没有引起她兴趣的物件。奥列格凑过来和她说话的时候，她的注意力正好被一个水晶鸽子摆件吸引住。

    奥利给顺着简鸽的视线看向桌子上的水晶鸽子，问：“你喜欢这个？”

    听到声音，简鸽收回注意力，看向前方：“不喜欢。”

    其实，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每次看到鸽子相关的东西，她总会下意识多看几眼。

    长大之后好像突然会对很多小时候在意的事情释怀。

    比如，她的名字。

    以前有多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呢？

    上高中前，简鸽最讨厌别人喊她鸽子还有白鸽，哪怕朋友们都安慰她，白鸽是和平、团结、友谊还有纯洁的象征，具有很美好的寓意。可她知道她父母给她取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这些，他们根本没有把取名字这回事放心上。

    每次想起朋友们那充满诗情画意以及美好祝愿的名字时，总会提醒着她，她的名字只是她的一个称谓，在她的名字上能看见的只有这两个字，看不见任何一丁点父母对她的美好期盼和祝愿。

    奥列格追上简鸽的步伐，凑到她边上说：“我听你的朋友们说，你的中文名字是白鸽的意思。”

    简鸽往边上走了几小步，可集市上人来人往，几小步还不如平日里的一步子那么大。“不是，只是用了相同的字而已。”

    身后有人不小心撞到了简鸽的肩膀，奥列格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臂将人往自己这边带。等人站稳了，他依旧抓着她的胳膊：“你的名字很好听。”

    “谢谢。”简鸽动了动胳膊，挣脱不开奥列格的手。她扭头盯着他看：“可以松开吗？”

    奥列格冲简鸽笑，笑容天真明媚：“白鸽在我们国家是圣鸟，是带来福音的使者。”

    简鸽不明白奥列格想说什么：“我的名字里没有这些含义，只是恰巧用了相同的单词而已，而且也不是白鸽这个单词。”

    “我知道，但是有什么所谓呢？”奥列格松开了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手伸到简鸽身前缓缓张开，“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简鸽看着站立在奥列格手心的那只淡绿色水晶鸽子，心中有些触动。

    其实，她是喜欢的。

    “谢谢你的心意，我很感激，但是我不能收这份礼物。”

    奥列格抓住简鸽的手，硬塞给她，耍赖皮地说：“在我们这送礼物的人如果没有把自己想送的礼物送出去，那么他接下来的一年都会走霉运。所以收礼物的人不管多不喜欢那个礼物，他们都会收下。至于如何处置那个礼物，那就看当事人的心情了。”

    简鸽花了许久时间才将奥列格的话消化完。她抿了抿唇，又咬了咬嘴巴，万分纠结地问：“你们也迷信吗？”

    奥列格笑起来：“这不是迷信，很多事情科学无法解释，所以大家都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简鸽还在犹豫，一瞬不瞬地盯着水晶鸽子。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它的召唤——

    “你喜欢我不是吗？你不想拥有我吗？”

    奥列格见简鸽摇摆不定，灵光一闪，提议：“不如我们以礼物换礼物。”

    简鸽抬头看奥列格，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奥列格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得逞的神色：“前面有一家唱片店，你送我一张我喜欢的唱片怎么样？”

    唱片吗？

    简鸽想起向林深，还有那首悲伤的乐曲。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