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喜欢时行云?
秦绒不敢细想。
他明确地表示过将她视为后辈,而在她眼里则反过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会对他存了别的想法?
韩知州的那句问话,或多或少影响了秦绒的状态。二模考试,秦绒数学失误,年级排名一下滑落十名开外。
拿到成绩条后,秦绒便一直闷闷不乐。
陶穗开导她说:“没关系,这次题出得难,大家普遍都没考好。别不开心啦,今天晚上我请你吃关东煮吧!”
然而这顿关东煮最终没能吃上,临近放学,陶穗的妈妈气势汹汹地来到学校,把陶穗的手机往包老师桌上一摆:“那个叫许津阳的,和我家孩子交往过密,您管是不管?”
陶穗和许津阳当即被叫到办公室,整整一节自习课都没回班。
秦绒一时间也顾不上其他,打铃后就跑去办公室门口,悄悄探头观望情况。
陶穗妈妈对于许津阳十分生气,得知他的成绩仅排在班级中后更是火大:“你自己不学就算了,干嘛要拉着陶穗?别跟我说两人互帮互助一起进步这一套,看看你们这次考的那点分,哪儿有进步的样子?”
她又拉了下陶穗,“不到两个月就高考了,你还不收心,是等着高考出分之后再后悔吗?”
陶穗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许津阳抿紧了唇,并不完全服气,保持沉默只是为了不让情况变得更糟。
“您消消气,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包老师安抚说,接着又转向两个学生,语气严厉:“你们俩记住没?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准备高考,其他有的没的,都给我往后放!”
陶穗蔫蔫地说:“记住了。”
许津阳别开脸,没有回答,生硬地点了点头。
包老师又让两人分别做了保证,以后如何相处、下次考试目标……说了一通,陶穗妈妈才勉强同意放人。
陶穗走出办公室,看见秦绒,鼻头一酸,立刻抱住好友:“绒绒……”
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秦绒拍了拍她的后背,当着家长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没事,等高考结束,一切都会好的。”
陶穗妈妈来学校的事情迅速在班里传开,同样怀有躁动心思的同学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严查的对象,纷纷收敛言行。秦绒也暂时放下对自己心思的叩问,一切等到高考之后再说。
不敢再反复翻看时行云的消息,回复时也更加注意语气,维持着后辈应有的礼节。
她以为自己的小动作隐藏得很好,却被他一语道破——
【时行云:对我不必这样字斟句酌,说你想说的就好。】
过了片刻,又问:
【时行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最近很繁忙,每天的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少有的空余也用来总结梳理。秦绒不想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到他,回复有所保留。
【秦绒:没有,可能只是复习太累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持续了几秒,秦绒怕他追问,赶紧又打下一句话。
两人的消息同时跳出来。
【时行云:交换项目可能要六月中旬才能结束,可能赶不上你考试。我看看能不能把进度提前。】
【秦绒:抱歉时学长,时间有点晚,我得睡了。】
时行云默了默,回了个“好”字。
他的分享照常,她的回复也照常。英国雾蒙蒙的雨,古老学校里的参天大树,迈着四方步的乌鸦……
她没有解释,而他也没追问,似乎那晚的对话不曾发生。
-
三模考试,秦绒成绩回升至年级第七。
按照往年经验,老师们根据三模的题目难度,大致估算了各大热门院校的分数线,给同学们参考。
秦绒以三分之差憾落线外,包老师鼓励她说:“没关系,高考的时候再多做对一道选择题就行了。”
黑板右上角的高考倒数写了又擦,三十、二十,直降到个位数。
一根弦在心里崩得久了,大家都很疲惫。这个阶段,拼的不仅是学习能力,更是体力和心态。
有人不堪重负,崩溃大哭;有人耗尽力气,破罐破摔。但大多数人和秦绒一样,闷不吭声地咬紧了牙,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冲。
高考的前一天,全天课程都改为自习。各科老师的办公室被答疑的同学围满,对于解脱的期盼、考试的不安在整个高三楼层蔓延。
为了缓解大家的焦虑,各班主任把自己班的学生集体赶下楼,到操场散心活动。不知道是谁打开了操场的广播,奏响附中的校歌。
嘹亮的音乐萦绕耳畔,朝气蓬勃的童声冲上云端。
【蓝天碧海拥抱梦想,
激昂青春点燃希望。
我们在广袤的绿野上齐声欢唱,
勇往直前,不惧风浪。
我们的明天终将灿烂辉煌!】
三五成群的同学们停下脚步,仰头望向广播。
金灿灿的阳光洒落肩头,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湍急的河流。他们将以知识作桨,信念为帆,独自渡向成功的彼岸。
当天晚自习全部取消,放学时间提前到五点。
老师们进班,再次嘱咐大家要带好涂卡笔和准考证。陶穗和秦绒收拾好书包,手拉手一起下楼。
自从陶穗的妈妈来过学校以后,陶穗一直没能完全恢复状态。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开朗,发作业时撞见许津阳,也一声不吭,低着头绕道走。
秦绒知道,她并没有真正放下,只是碍于现实不得不退让。
“你和许津阳有没有说过,之后要怎么办?”秦绒轻声问。
陶穗叹了口气,“没有。我原本想的是和他考去一个大学,之后慢慢把他介绍给我爸妈。但现在他们对他的第一印象这么不好,让我没有一点信心。”
秦绒皱眉,“但许津阳的分数比你低一些,如果去一个大学的话,你多出来的分就浪费了。”
陶穗失落地说:“对啊,我妈肯定也不会同意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捏了捏秦绒的手,“对了绒绒,高考这么大的事,你爸妈有没有回来送考?”
秦绒垂睫苦笑,“没有。”
“没有?可是咱们的考场在城北哎,好远的!你明天怎么过去?”陶穗惊讶。
“爷爷送我,我们一起打个车吧。”
“那你记得早点出门啊,别路上堵车了。”陶穗反复叮嘱。
“嗯,会的。”秦绒示意好友放心。
两人在小区门口挥手告别,秦绒上楼回家。
掏出手机,点进时行云的对话框。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给她分享照片了,上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十天前。
或许是她的某些做法,没能达到他心中的标准;或许他厌倦了这位小辈;又或许他也像父母一样,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她都能理解,也都尊重。
他和她差着年纪,本就应该没什么交集。在遇见时行云之前,她都能妥当处理类似的情况,没道理现在不行。
只是心情有些低落。
犹豫再三,她还在聊天框中打下一段话。
【秦绒:时学长,谢谢您这一个学年来的照顾。和时学长相处的这段时间让我很开心,也学习到许多。以后我也会继续把时学长当做我的目标,不断努力进步。】
【秦绒:后续高考分数出来以后,我来和您通报好消息!】
两条信息石沉大海,直到秦绒洗漱完准备上床,仍没有收到回复。
明天一早就要开始考试,不能迟到。
她决定不再等了。
翌日清晨,闹钟刚响了一声,她便迅速爬了起来。
秦恭文也起得很早,提前去坪大食堂买来了豆浆、油条和鸡蛋。
秦绒穿好衣服、吃过早餐,最后准备了一遍文具和准考证,确认无误后,准备打网约车。
爷爷瞥见她的手机屏幕,“你要打车?”
秦绒一怔,以为爷爷是觉得打车费钱,想坐公交的意思,软声解释道:“爷爷,我考点那边没有直达的公交……”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大门口有人按响门铃。
快递不会这么早,来的人是谁?
她无端地有些紧张,手指捏紧了筷子。
秦恭文从沙发上站起,走过去开门。
看清来者,秦绒指尖一颤。筷子掉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她从桌前站起俩,轻轻地喊了声:“时学长。”
他之前提过,交换项目可能要持续到六月中旬,没法在她高考前赶回来。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既然要来,又为什么不回复她的消息?
他似乎是从正式场合赶过来的,又经历了一路颠簸,白衬衫上布满褶皱,西裤的关节处也松垮垮堆着布料。
神情中少了几分游刃有余的从容,更多的是化不开的浓浓疲倦,然而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秦教授,抱歉,过来晚了。”他朝秦恭文颔首。
秦恭文看着他的状态,皱了皱眉,“你今早刚回国,应该好好休息的,不用偏往我这儿跑一趟。”
时行云却摇了摇头。
看见秦绒还怔楞在原地,他朝她招了招手,目光缓和下来,“怎么光站着?”
“不是说要采一颗胜利的果实?”
“再不走,该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