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反应过来,在书案后直起身子大惊失色道:“因为这个,颜烈才要造反。”
皇帝脑子一团浆糊,完全无法分析现在的状况,手指哆嗦着,指着太子,难以置信道:“你喜欢颜言,”
福临公公忙“哎哟”一声,陛下这不是说废话吗,不喜欢太子爷让世子爷当什么太子妃。
太子爷嗯一声,是的,
太子爷的算盘打得很好,
他先说他的事,等他们逃完命再回宫,父皇经历得多了,这事的刺激就没那么大了。
皇帝仓皇坐下,目光发直问:“颜言知道你喜欢他吗。”
太子爷点头道:“知道,言儿也喜欢我。”
皇帝目光更是发直了,合着你们两情相悦,就他们蒙在鼓里呢。
“世子爷不是喜欢那位袁家小姐吗。”福临公公忙问。
太子爷没作解释,尘埃落定后,福临公公就能明白了。
袁玲是要造反的人,颜言去喜欢人家干什么。
“父皇下诏。”太子爷说。
“让颜烈来见我,这事得商量。”皇帝愣完,讷讷道。
不待太子爷答话,福临公公就急道:“陛下,颜王爷造反了啊!”还有,世子爷都死了,商量啥啊,我滴天。
这都是什么事啊!
福临公公扫了一眼颜言的尸身,赶忙揉了揉眼睛,抹了一把眼泪花出去,可以的话,他想回去再睡一觉,看起来还是不是这样的情形。
“父皇下诏。”太子爷就这么一句。
福临公公看着太子爷更愁,现在这事是重点吗,重点是世子爷死了,颜王爷造反了啊,有没有人关心一句啊!啊——
皇帝不想看太子,就看颜言的尸身,看着颜言满脸的血,跟着太子说:“你为什么不给小言擦擦脸。”
福临公公要冲皇帝吼了,现在是关心世子爷脸擦没擦的时候吗。
不不不,皇帝神情有些恍惚,事情太多了,全往他脑门子上压,他有些理不过来,
首先,颜烈不可能造反,皇帝猛然想起,两个月前,南州跟他说,颜烈要造反,他不信,南州又说了一句什么,
说京城造反的人有些多,颜烈要去勾出来,
怎么勾?
其次,颜言也不可能死,就凭他那个身手,受点伤有可能,死了那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再有,南州喜欢颜言,这……皇帝想到这,脑子打结了,这事完全打乱了他的思路。
搞得他所有的事,他都难以辨别真假。
“父皇下诏”太子爷在吵着,皇帝满脑子都是这句话,瞅着太子面色,皇帝抬起手指着颜言,声调就像没气了一样,试探太子道:“小言是男子,你也是男子,他怎么做你的太子妃。”
太子爷视线坚定,问皇帝:“父皇没见过吗。”
皇帝摇了摇头,没见过,他年纪小,哪里见过这些。
福临公公听着想了想说:“陛下,奴才倒是看过一本古籍,里面好像说了哪个远古的朝代,皇家有这种事。”
皇帝转头看福临公公,语带怅然道:“福临还喜欢看书。”
福临公公嗯了一声,书乃国之重器,他作为陛下身边的第一内侍,自然喜欢……等等,现在是关心他喜不喜欢看书的时候吗。
福临公公简直要疯啊!
陛下还听得进去人话吗。
颜王爷造反了啊!他还要说几遍!
“让中书省拟诏,定颜言为太子妃,再把他们赶出皇宫去。”太子爷也看福临公公,下令道。
福临公公看着太子爷就糟心,扭头寻皇帝的意见,看见皇帝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福临公公更感糟心。
这种危机关头,能不能有人支楞起来啊!
总不能靠他一个太监吧!
“朕还是想见颜烈。”皇帝坐着想了半天,看着福临公公说。
福临公公死鱼眼,颜王爷造反了啊!
太子爷也吩咐福临公公:“福临公公快去中书省下令,天黑前赶回来。”
福临公公简直要被这对皇家父子逼疯了,他今天要不也跟着颜王爷去造反算了!
“不行,”皇帝看到现在,觉得太子喜欢颜言,多半是真的,出言拒绝太子道,“你和颜言这事我得和颜烈商量。”
福临公公一杆子冲出去了,把皇帝吓了一跳,
福临出殿边往南边跑,边想,商量个屁,颜王爷都造反了!
他到底说了几遍了!
福临公公倒不是真跟着颜王爷造反去了,而是跑去了中书省传旨,
福临公公心里还是有些小算盘的,世子爷在他们手上,颜王爷造反也要斟酌一点,动作不要搞得太快了。
中书省在皇宫内南侧幽静非常的政事堂内,办公的官员,内外省加起来大概有四十八人,暂时还不知宫外发生的事,
但看着福临公公进门,听着福临公公的口谕,说是要中书省拟诏,定兵马大元帅、将军爷、银甲卫统领颜言为新任太子妃,都傻了。
特别是,这里面坐着一位特殊的人,拿笔拟诏的差事,刚刚好落到了颜言四府提亲名单上有的永侯伯府,府里那位在这任中书舍人的大公子身上。
瞧着一众人的视线都往韩大公子身上看,福临公公忙反应过来,才记起这里面还有这种渊源。
韩大公子神情尴尬,跟着福临公公确认道:“请问福临公公,这定下的太子妃是,悦水街街头第二户的颜王府的颜家公子颜言吗。”
福临公公刚刚说了一抹多的头衔,韩大公子想着不会有错,可世子爷是男子啊!
怎么当这个太子妃。
这事问福临公公没用,去看看把世子爷尸体死死搂着的太子爷呢!
福临公公此时此刻已经没有耐心了,催促道:“韩大公子赶紧拟诏,拟完诏,就带着诏书都出宫去。”
看着福临公公的视线扫到自己,有个主事就问:“请问福临公公,连我们也要出宫。”
一般的诏书,都是中书省这边由下官拟完,中书令再审查,再交由皇帝查阅,留一份底,就让传制出宫把另一份宣送去门下省复查,再交由尚书省宣布。
今个儿的诏书内容不可琢磨就算了,这步骤也走得不可琢磨。
他们都要去送?
“都出宫,”福临公公赶紧摆手,要是颜王爷在宫外,拿着这些官员的家属威胁,这些人都不够他们防的,福临公公这心眼子可多。
中书令这个时候不在宫内,两位中书侍郎听到消息,从内省走出来,向福临公公行礼道:“微臣想求见陛下,望福临公公通传一下。”
福临公公把手上的拂尘一荡,斜睨着两位中书侍郎道:“两位大人是不信任咱家。”
“福临公公误会了,只是……按流程……”其中一位中书侍郎低声道。
“怎么,”福临公公呵笑道,“你们中书省加起来都有四十八人,都听着呢,还怕我一个宦官陷害,我说是陛下口谕就是陛下口谕。”
理是这个理,但看着堂外站成两排的小太监们,这些官员就想,福临这看着是想把他们驱逐出宫。
看着这些官员的反应,福临公公翻了个白眼道:“马上就到了下值的时间,诸位大人都打算加个班,不回家吃晚饭吗,”
大人们:……,好像是耶,马上下值了。
皇帝这时在勤政殿跟着太子对峙道:“没有玉玺加盖,那诏书发出去也是作废的。”
太子爷一点不在乎,说:“等我当了皇帝,我自己盖。”
皇帝:……
殿内站着的小喜子:……
殿下什么时候把世子爷那套学会了,多气人。
皇帝手指着太子,恨铁不成钢道:“颜言死都死了,你还由着自己的性子,让这污言秽语往他身上泼。”
太子爷不吭声,总得走这一关的,等再回宫,他就对外宣布他邝南州是女儿身,大周要出个女帝了。
皇帝又瞧了颜言一眼,心底还是有些悬,小言不会真的死了吧。
皇帝问:“我问你,颜言到底是怎么死的。”
南州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绝对不信小言就这么死了。
太子爷也确实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颜言就告诉他,他要假死,怎么死的,他又不是当大夫的,他哪知道。
“不知道,”太子爷干脆道。
皇帝松了一口气,南州编不出来就好,颜言这个兔崽子,可能又在糊弄他。
皇帝一口气没松完,宋御医急急跑到殿外,高声道:“陛下,陛下,陛下,”
一声比一声小,宋御医从茶楼一路跑回宫来,嘴里已经没气了。
“宋御医喊魂吗,朕还没死,”皇帝没好气,招手让小喜子出去把宋御医搀进来。
宋御医进殿,瘫坐在地上,冲着皇帝磕了一个头,再微微往右看了一眼颜言的尸身,神情悲痛道:“陛下,怎么办,臣发现,颜王爷好像要造反,”
皇帝翻了个不雅的白眼,颜烈要是真造反,等你通知到,他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太子爷吩咐宋御医道:“宋御医回太医院,收拾点常用的药材,把人都喊上过来。”
宋御医愣愣抬头看太子爷,太子爷这话是何意。
皇帝招手道:“快去吧,我们要逃命了,”
等着宋御医傻乎乎出门,太子爷回头看了自家父皇一眼。
皇帝呵笑一声,当他傻啊,颜烈不造反,总还有其他人造反。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逃命!
宫外这时也不安生,中书省的官员结伴出了宫,看见面前大街上寥无一人,神情纷纷有些呆愣,再听着身后“嘭”的一声,宫门关闭的声响,俱都颤了一颤。
什么意思,初雪也没下起来,地上顶多有些湿润,这个点也不算晚,百姓还没有冷到都缩到被窝里去吧。
众官员揣摩着,结伴往自己家的方向去。
至于拿着诏书的韩大公子,在宫门口站了站,等着刮来一阵冷风,才惊醒往门下省的方向去。
整个京城到了这个时间,也就这三十几位官员,什么都不知晓了,从窗户往外望去,看着街上落单的韩大公子,大家伙儿都忙想提醒一声,赶紧回家过冬去。
吴雄这时恰好从颜家书舍出来,大家伙儿都停了动作,扒窗户口上往外看,
吴雄看着韩大公子不认识人,反正看穿着是个官,吴雄喊一声,让人赶紧回家去。
韩大公子听到声音,侧眼看吴雄,吴雄不认识韩大公子,韩大公子可认识吴雄,这是世子爷的手下,官职还不低。
韩大公子咽口唾沫,往街道夹角一走,悄悄招手让吴雄过来,吴雄狐疑,走上前说:“这位大人有什么要问我的,等你回家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反正别问他,他这个演练军令如山,是要对外保密的,无可奉告。
韩大公子小心把袖笼里的诏书取出来摊开,低声跟着吴雄道:“你快去跟你家世子爷说一声,陛下下旨,赐他当了太子的太子妃。”
“啥?”韩大公子这句话,吴雄就没听明白,啥玩意儿。
韩大公子不得不重复一编,浮空指着诏书上的一排字说:“圣旨已经下了,就差宣布了。”
吴雄低眉瞅着诏书上的字,低声念了一遍,又难以置信高声问韩大公子:“陛下把世子爷赐给太子爷当太子妃。”
听着吴雄高歌出声,韩大公子一抿嘴,往周边巡视一眼,街道都是空荡荡的,应该没人听见吧。
与韩大公子和吴雄一窗之隔竖起耳朵偷听的百姓:!!!
天爷啊!怪说颜王爷今日的动作有些怪,这是要跟着皇帝抢儿子啊。
“可是世子爷已经死了呀!”吴雄挠着脑袋,不明白这是其中的哪一环,世子爷也没给他说啊。
百姓们:!!!
世子爷死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韩大公子也呆道:“世子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