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小广场上放置着一张铺着红布的长木桌，桌前排着浩浩荡荡的长队，队尾快要甩到马路上去，林之夏看着这样壮观的场景十分新奇。
今天是拆迁抽签的日子，拆迁的人家要拿着房本和土地证来小广场登记盖章，然后到白桌前抽出对应的楼房地址号码。
“这人可真够多的。”孔玉左右看了看，回头向关梅说道。
关梅点点头，前辈子也是这么多人，唯一不同的是当时她和林向北吵了架，领了女儿自己过来抽的签。
东山下的房子不少，林之夏他们排了好一会儿才轮到。
红桌上，工作人员接过关梅手里的房本和土地证，核对完全干脆利落的盖了章，递过来一张纸条：“拿着这个，去那边的白桌子抽签，抽到什么是什么。”
关梅接过纸条向左看了一眼，果然一棵大树下放着张白桌子，桌子上有着一个巨大的不透明桶，周围围了一圈人。
关梅指着不远处向着众人说道：“应该就是那里了，我们过去吧。”
“行，那一起走吧。”孔玉牵起冯二毛跟上去。
桌子前围着不少人，有一半人已经抽完签还想看看别人如何。
关梅没着急往里面挤，她在外围停下脚步，抱着臂往里面看着。
林向北看着停下脚步的媳妇疑惑道：“我们不进去吗？”
关梅摇摇头：“先看看情况。”
冯二毛闲不住早就像泥鳅一样钻进人群里去看热闹，孔玉站定在关梅身边，看着手里的纸条感叹道：“我听说这次分的房不少，也不知道咱们两家能不能分的近点。”
关梅闻言也转过头来，上辈子她对孔玉知道的不多，更是不知道她拆迁后住哪里。
她想了想，微笑着拍拍孔玉胳膊：“离的不近，也不影响咱们两家交情，我肯定天天带着仔仔去你家蹭饭！”
孔玉没忍住笑了出来，她撞了下关梅：“那就说好了，天天来！”
关梅：“放心吧！”
林向北没掺乎进女人的话题，他领着女儿到处转了转，林之夏看着眼前的小广场，前面是一个大剧院，早些年出了问题被拿砖封了起来。
这里抽号码的白桌子不远，她爬上了剧场门前的台阶，站在上面，小广场的景色一览无余。
大剧场里面虽然荒废了，但是门口放了几张桌子和凳子，变成了一些老年人聊天下棋的地方。
“哎，老李你听说了这次分房子的事了吗？”一个正下着棋的光头老汉开口。
对面戴帽子的老头正仔细看着棋盘，嘴上应道：“嗯？什么事儿？”
“就是东山那片人分的房子啊，你不知道？”光头老汉继续说道。
听见东山的字样，林之夏动了动耳朵，默默向棋盘靠近。
“你一天天就故弄玄虚，东山房子能有什么事啊？”帽子老头回应道。
“哎呦老哥哥，我可真不是故弄玄虚，这可是我规划办的侄媳妇告诉我的。”
“您这关系可真够远的！将军！哈哈哈，我赢了。”帽子老头思考半天，终于下了一步满意的棋，他这才笑容满面地抬起头：“什么事儿，您说说。”
输了棋的光头老汉也不恼，他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抿了一口：“老哥哥您可听好了，这事儿我可只讲一遍。”
“洗耳恭听。”
两个人没注意到什么时候棋桌旁边蹲了个小姑娘，像颗不起眼的小蘑菇一样蹲在角落。
“这回拆迁的人多，咱们镇里的政府一共向市里争取了三处地方用来分房，分别是：团结职工家属楼、中山东路小区。”
“团结职工家属楼之前承包商跑过一个，好几年才重新动工，建好以后一直没人住，那可是老楼了。中山东路嘛倒是新，可在永春市的郊区，位置也太偏了点。”帽子老头顺着话茬说了出来，他摘下帽子又看向对面：“对了，你不是说三处嘛？”
光头老头一脸闲适，在帽子老头一再催促下才再开口：“这第三处嘛，老哥哥猜猜在哪？”
“您快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帽子老头胃口都被吊起来了。
“这第三处就是——南湖小区！”
“南湖小区——！”帽子老头嗓子都有点劈叉，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左右看了看才又压低嗓音：“是中央大街的那个南湖小区嘛？”
桌子下的林之夏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地上弹起来。
“没错！就是那个南湖小区！”光头老汉拍板。
帽子老汉连连惊叹：“那可是个好地方，地段好房子大，重要的是孩子上学直接就分到好学校，有钱也买不到，里面住的全是政府上有官职的铁饭碗，这回咱们小镇手笔这么大！”
“不行，我得赶紧回家告诉我老婆，让她赶紧带着房本去抽签！”说完帽子老汉就要往出走。
“歇歇吧，老哥哥！”光头老汉连忙拉住他。
“怎么了？不赶紧去可让别人抽走了！”
“你听我说完下半句！”光头老汉把他推到凳子上坐下才开口。
“这回南湖小区一共就十个名额，一层层领导经手后就只剩下两个掺进了那个抽签箱里！咱们一共上千户人家，你想抽到，比登天还难！”
“两个也得试一试啊！万一呢！”
“你快歇歇吧，要是真能抽到也算，你知道为什么这次南湖小区的事儿一点风声都没有吗？”光头老汉也压低了声音。
“对啊这么大事儿，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因为人家早就把这回的十个名额安排好了，根本就不会流到咱们普通老百姓手里的！”
“哎？那个抽签桶里不是有两个吗？”
“那两个只是走个过场，怕上面问起来没法交代，一会儿会来两户安排好的人家，这签只有人家能抽到！”
“唉，看来咱们是没希望了。”帽子老汉失望地坐在凳子上，摊开手道。
光头老汉：“行了，我就一说您就一听，别放在心上，就算咱们真能抽到又能享受几年。来来来下棋下棋！”
两个老头重新投入到棋局之中，谁都没注意到桌子底下消失的小蘑菇。
林向北正在台阶底下转悠，一回头就看见向自己急奔而来的女儿。
“怎么了仔？谁欺负你了？”他一把接住像颗小炮弹一样跑过来的林之夏。
林之夏努力喘顺气，使出吃奶的劲拽着林向北就往回走：“快走老爸！再晚就来不及了！”
林向北一头雾水：“什么东西，怎么来不及了！”
白桌前已经几乎没有抽签的人了，聚集的人群也散开一半，工作人员互相打了个眼神，现在只要等那两位来就行。
关梅看看时间，扭头看向孔玉：“差不多了，咱们也去抽签吧？”
孔玉正盯着到处乱跑的冯二毛，闻言点点头：“行，那——”
“等等——”
关梅回头，看见了一溜烟跑回来的林之夏，她蹲下来接住女儿：“别跑这么急，摔着怎么办？”
说完她准备擦擦林之夏脑门上的汗。
“呼——，妈……，你听我说……”林之夏赶紧趴到关梅耳边。
关梅眼睛慢慢睁圆，她抬眼看向林之夏：“真的？”
林之夏仰起笑脸坚定地点点头。
关梅上辈子抽中的就是老房子团结职工家属楼，离南湖小区不远，但是里面的差距可大了去。
“仔仔很想住南湖小区嘛？”
“我想！”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自己，再说她眼前还有这么大一个女主呢！
“那妈妈想想……”关梅眉头紧锁进来，上辈子自己抽的是团结职工家属楼，这辈子抽中南湖小区的概率应该不大。家里还有钱，要不等明年政策宽松了找门路买一套。
还没等关梅想明白，林之夏直接摇了摇她胳膊：“妈妈，不用想了，直接抽就行！”
“可是妈妈……”
“不是妈妈！是爸爸抽！”林之夏的话清脆落地。
一边的林向北摸不着头脑：“什么我？”
……
站在抽签桶前，林向北有些犹豫不决，他咽了口口水，扭头看向站在一旁满是期待的母女俩：“真的让我来啊？”
林之夏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裤腿：“爸！我相信你！”
“我也相信你，老林！”关梅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好吧，那……那就我来。”林向北的手慢慢伸进抽签箱。
他的手在里面搅和一圈，抓住了一张纸条，胳膊一顿拿了出来。
林向北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展开纸条。
“南湖小区！！这怎么可能！”工作人员率先念了出来，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林向北手里的纸条，脸色变白，这下完蛋了，他可怎么给领导交代。
“啊！南湖！是南湖！”林之夏一蹦三尺高，开心地拿上纸条围着关梅转。
“哎呦你家老林可真厉害！”孔玉没错过林之夏的话，称赞道。
“老爸真厉害，老爸真厉害！”
冯二毛也在旁边鹦鹉学舌似的围着林向北转:“林叔叔真厉害！林叔叔真厉害！”
林向北晕乎乎地站在人群中央，自己就这么简单抽到了？
白桌前的蓝衬衫男人被旁边的外套女人拉到一旁:“你怎么回事儿，不是让你好好盯着抽签桶嘛？我这么一小会儿不在就让人抽走了。”
抽签桶是特制的，桶底有一个可以拉动的小隔间。
蓝衬衫男人有口难言:“我哪知道啊，我一直盯着呢，他来之前我还专门往紧拽了拽，生怕抽到。”
外套女人也苦着脸埋怨到:“你说说你，人家刚才通知我马上快到了，我就偷偷往里放了一张，谁知道就我上厕所的功夫就让人拿走了！这下好了，你转正是别想了！”
“我也是……”蓝衬衫男人脸色突变，抓住女人:“等等，你说你也往里放了一张？！！”
女人被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他猛然回头，林向北拿着孔玉的房本站在抽签桶前，再次抽出了一张。
“你好，小哥，两张南湖小区，麻烦登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