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代替汽车尾气弥漫在这个城市,国营饭店里的早饭已经出炉,包子和粥被热气腾腾的端上食客饭桌。
小巷子里,关梅照旧铺开摊位,林之夏咬着包子蹲下来把东西摆好。两人一顿忙碌过后,巷子里买东西的人也多了起来。
坐在台阶上,林之夏打开小腰包,剥开表面的纸,拿出路过早点铺买的包子,掰了一半给关梅。
关梅就着女儿的手一口吃下,手上还忙乎着摊位上的东西。林之夏收回手,掰着自己那一半,小口小口吃起来。
“这个是什么啊?”一位蓝衣大娘指着篮子里盛的鸡蛋糕发问。
“大娘,这是鸡蛋糕。鸡蛋混着面粉做出来的,吃起来可暄软呢!您尝尝!”关梅匆忙咽下嘴里的东西解释,说完拿起一块糕点递给对面。
“这是鸡蛋糕?”
蓝衣大娘眉头稍皱,她倒是吃过鸡蛋糕,可关梅做得形状样子都和供销社的样子不同,她新奇地接过送进嘴里,嚼了几口,眉头又渐渐舒缓。
“哎呦,你这鸡蛋糕可真好吃啊!”蓝衣大娘惊道:“吃起来和棉花一样嘞!”
“是吧,没骗您!”关梅笑着回应。
“多少钱啊,大妹子?”蓝衣大娘咽下嘴里的鸡蛋糕,当即就决定买一些回家。
“六毛一斤,大娘。”关梅拿手比了个数字。
“哎呦,这么贵呢?”
“这还贵啊大娘,我这可是富强粉和鸡蛋做出来的,更比提还不要粮票呢!再说我都从这里卖好几天了,你出去打听打听,没有说不好的!”
“行吧行吧,那……给我拿五斤!”眼见都是好东西做的,蓝衣大娘放弃讲价
“好嘞!”关梅拿出油纸,借了隔壁摊主的木杆秤称重,包好五斤递给蓝衣大娘。
“好吃再来!”关梅抬手招呼。
“好嘞好嘞!”
隔壁摊主卖的是蒸糕,一早上还没开张,瞧着关梅这么一会儿就赚了三块钱,不禁有些眼馋,搓搓手道:“妹子,你这东西可卖价啊!”
“我就会做这么点小东西,不嫌弃你就尝尝!”关梅包了点鸡蛋糕送给隔壁摊主。
隔壁摊主一尝点点头,确实好吃,不怪人家卖的贵。吃完手里关梅给的,自己又掏兜买了三斤,准备带回家给媳妇孩子尝尝。
一上午过去,关梅摊位上的鸡蛋糕名头打响,除了好奇上门的客人,附近摆摊的摊主也都纷纷买了点准备回家吃。
供销社的桃酥糕点又贵又难抢,所以关梅做的鸡蛋糕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很新鲜,大家都愿意买些尝尝。
摊位上聚的人越来越多,连摊位上的鸡蛋和腌鱼也早早买空,连林之夏个小孩子都要帮着收钱,差点累断了小腰。
到了散摊的时候,林之夏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捶了捶酸涩的肩膀。
“呼——”
可算是卖完了啊!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关梅也蹲着准备开始收拾摊位,手碰到盛荷包的小竹筐一顿,瞧着几天过去纹丝不动的竹筐,低低叹了口气,刚准备收起来。
“你好?”
一位气质沉静的老太太走到关梅摊位上,身上的蓝色中山服和白色衬衫一尘不染,像是精心打理过的,简单木簪挽着头发盘在脑后。
“你好,这个荷包卖吗?”老太太又重复了一遍。
关梅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赶紧接话:“卖卖,卖的!”
老太太侧蹲下身来,拿起其中的一个荷包,上面绣着骏马的图样,照旧是渐变色,阳光下显得格外神俊灵动。
“这一个多少钱啊?”
“一个…… 八块。”关梅也不懂自己做得东西到底值多少钱,索性就按上次李良给的价来。
“八块啊?这个手艺倒是值这个价钱!”老太太小声念叨道。
她从兜里拿出一个黑色小纽扣包,数了钱准备递给关梅。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老太太抬头看向关梅:“对了,丫头,你会做小孩子的东西吗?”
“小孩子东西?”关梅没反应过来,先是一愣。
“对,就是小孩子穿的虎头鞋和贴身衣服。”老太太补充道。
“是这样的,我女儿就快生了,我想给娃娃做一套贴身衣服穿,我看你这手艺这么好,就想问问你会不会做?”老太太解释着自己的意思。
关梅眼里一喜,她本来想着明年政策正式放开后,盘个店才能做上买卖,没想到生意这么快找上门来。
“可以的婶子!”
“那太好了。”老太太也笑了起来:“丫头,那咱们这事儿就算说好啦!”
“诶,您看,什么时候需要呢?”关梅询问着要求。
“不急不急,我小外孙还没出生呢!”老太太不在意地摆摆手,她只不过想给孩子早早备下东西,但奈何自己不会这些,只能出来找人做。
“等明天早上,我过来找你,把做衣服的布料给你,你就放心做吧!”
“婶子,您给我留个名字吧!”
“我姓宁。”
“好嘞宁婶,那我明天等您!”关梅高兴地应下这事儿。
收摊以后,关梅先带着林之夏去国营饭店,交了粮票和钱,点了几个小炒,母女俩小小庆祝了一下,提前庆贺关梅接到生意。
服务员端上来一大盘牛肉炒粉条,加上色泽鲜亮的洋葱,激发出香味,宽厚的粉条裹上满满的红油汤汁,再吃一口薄厚均匀的牛肉片,林之夏足足吃了两碗米饭。
酒足饭饱,两个人去了一趟供销社,关梅看着玻璃柜台里的各色糖果,让售货员称了两斤。
小布店门口,林之夏和苏慢分着一小包糖果,剩下的关梅拿进去给了苏老头,怕两个人吃坏牙齿。
“苏叔,这是我自己做的鸡蛋糕和小鱼酱,你尝尝。”关梅把手里的油纸放到柜台上。
“哎呀,你怎么又拿东西来了,我不是说不用了嘛!”苏老头摘下眼镜,从缝纫机后面晃悠出来,看着一大包东西无奈地说。
看出孙女的开心,苏老头索性豁出老脸,拜托关梅有空的时候就带着孩子来走动走动。
关梅欣然同意,毕竟苏叔是老裁缝,一身剪裁功夫,她每天下午都会请教他做衣服上的问题。
“只要您不给夏夏做衣服了,我也就不给您送东西!”关梅挑着眉看着柜台里的苏老头说。
上次她有事儿中途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看见自己姑娘从头到脚换了一身新衣服,和苏慢两个人坐在门口,活像一对亲姐妹。
苏老头看着关梅哑口无言,只能默默带上眼镜,重新埋头在缝纫机上。
“对了,慢慢喜欢吃甜的,您给她加点白糖热一热更好吃!”关梅在“咔咔咔”的机器声中大声招呼苏老头。
夜晚,林家大院。
推开院子大门,林浩告别玩伴,风一样跑回家,扑进厨房。他先是拿瓢舀了水,咕嘟咕嘟喝几大口,紧接着舒坦的叹了口气。
突然,一个擀面杖从后面狠狠敲了几下他的屁股。
“哎呦歪!”林浩一声惨叫,赶紧抱住屁股逃出厨房。
“死孩子,每天就知道在外面乱跑,也不知道帮帮我的忙。”厨房里的白红霞瞪了几眼小儿子。“把这个菜端过去!”
林浩赶紧贴着墙边摸到菜板旁边,端上菜撒腿就跑,生怕再挨打。
白红霞看着小儿子没出息的模样,更气了:“看你的样子,和个溜缝老鼠似的,我白红霞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窝囊儿子。”
白红霞高声叫骂的声音继续从厨房里传来,院子里的林浩翻了个白眼走进主屋,小声喃喃:“就知道拿我撒气!”
林向东从外面回来,听见院子里的声音,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