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班前脚踏入萧府大门，眼前一切完全打破了他的设想。
鸡飞狗跳之间，残歇随即喊住一个小厮。
小厮颤颤巍巍，胆战心惊，最后还是被残歇一掌给打醒。
“老爷，南府大火少爷受伤不醒。”
萧班听到这只是一顿，没什么过多的反应。
小厮似乎也回神过来，后面一句话卡在喉咙中，不敢开口。
“多安排几个人去照顾他。”
萧班转身欲走，倏忽想起了与设想差距最大的点。
“夫人呢？”
与其说是昏迷不如说是沉梦，萧桑晚被一层又一层的梦境包裹，而他冲不破，只得一直困在其中。
他重回琼台赏月那日。
千索楼，秋襄室冷阁
秋襄室隔风避暑，连气温都比外头冷了几分。也因为气压的原因，里头阵阵香气滚滚而出。
萧桑晚刚踏入阁内就发觉不对，三皇子竟然没有坐主位，主位空荡荡，而他在侧边照护着他入座。
“难为建威将军百忙一趟。”他笑得温润真诚让人挑不出错来。
萧桑晚照例对他行礼，随即坐在另一侧的位置上。
他还在思索着这能让三皇子让出主位的人是谁。
那边婷婷袅袅地几个歌女端着琵琶就上来了，一步一莲，步步生姿。
紧接着歌女们坐在圆凳上，转轴拨弦，嘈嘈切切。
萧桑晚自然没心思在乐曲上，他以为曲子是引子，结果曲尽到头，这位“大人物”还是没出场。
就在他琢磨时，歌女们站起身移开圆凳，向两边离开，随即一个身影行步如风从两排人中走出。
萧桑晚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那人走到跟前他才反应过来。
那是一个面如傅粉，沈腰潘鬓的男子。
眼见他气定神闲地走向主位，随即神色自若地坐下。
萧桑晚奔走多年，也算半个见多识广，但也委实一惊。
三皇子倒是习惯了，举起酒盏想为那人倒酒，嘴里还说着：“傅先生，请。”
萧桑晚一个机灵，傅？先生？
三个字让他惊了两惊。
也使得他抬眼多打量些许这位傅先生。
这位先生以白纱蒙面，但一双眸子生得极好，人一眼望去便是通透。
萧桑晚很喜欢以人眼中的颜色来辨人，这是他直觉的一种。
但他却分外相信这种心交心的感觉。
“建威将军人从西北归，也不知在京城中还是否习惯？”
萧桑晚举起酒杯示意，淡漠道：“并无不同。”
三皇子浅笑，与上头的傅先生对视一眼，归于寂静。
这是一场很诡异的酒局，因为萧桑晚全身有那种无所适从的不安感。
直到酒盏见底，三皇子才幽幽开口：“从某种程度上说，桑晚和我们是一路人。”
他的直呼其名让萧桑晚缓缓回神。
“二十年前，为了补给，圣上不顾民意，狂采苍州。一直小国寡民的苍州大地被铁骑踏遍，铁安村五百号人口，只存下十户残民。”
萧桑晚酒兴本就不多，听着他一字一句地复述着当年的案情。
说实话此事与他并无干系，二十年前他还未出世。
三皇子瞅见萧桑晚的反应，就知他心中所谓的“明哲保身”。“铁骑带头将领正是萧班。”
萧桑晚只是微微愁眉，并没有流露出多余的情绪。
三皇子见火力不足，继续道：“这位便是铁安残户中的一位，漂洋半生，流转酒楼。”
萧桑晚把弄着手中的玉盏终于将目光投给那个薄纱之隔的男子。
男子对着他颔首作为示意，低眸的一瞬萧桑晚只觉得有片刻面熟。
特别是在灯火掩映下的面容摇晃的模样，似曾相识。
他想开口寻探，却又不知话从何起。
“优伶饥不择食，寒不择衣，辗转十载，再见萧氏旧人，只觉得分外‘亲切’。”
眉目流转，眼风如刃，方才还小意柔情的温存瞬间杀气四起。
萧桑晚的左脸不经意地抽了抽。
这萧氏旧人，真是担当不起。
直言不讳的性子在作祟，萧桑晚尽量面色不变道：“三皇子今日叫我来，可是来寻仇的？”
这语气怪调笑的。
类似于纨绔子弟的不务正业，与先前萧桑晚的种种毫不相干。
如果张侧在场定会气愤，这是“痞子”从良了？
张侧向来看不起武将，人尽皆知。
三皇子正想回答，却见这位“傅先生”传来一计眼神，他瞬间犹如醍醐灌顶，不发一言。
紧接着“傅先生”开口了。
“萧公子误会了，一世枭雄和混世奸雄安能作比？”
听到自己与萧班之间泾渭分明，萧桑晚再高兴不过了。
虽然萧家内不可开交，深仇宿怨，但萧班爱惜羽毛，对于会影响他官运的事，是分好不敢落下。
力求做的最好，做的最全。
萧桑晚恨极了他这副模样。
空气中仿佛凝结了一颗一颗的细小冰晶，显得整个氛围难办至极。
也在此刻那道幽幽如兰的嗓音再次出现。
“难道取而代之不是最好的答案吗？”
冰晶成柱，无法撼动，唯有本人响应，方能震碎。
“少爷！”
“少爷！”他听到无数的女声包裹着他，让他无法动弹。
等到他回过神时，是四五个丫鬟跟在他身后，而他自顾自地向前跑，像是没有尽头，也是花不尽的力气。
随后黑暗侵袭，萧桑晚被寒气和霜雪覆盖。
周边的声音不再高亢，气息冰凉让他无法动弹。
冻感包围，萧桑晚连眼皮都掀不开。
“今夜的雪可真大啊！”
“是啊，已经十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啊！！！”刺耳的尖叫声溢满耳框，萧桑晚想开口却什么都说不了。
嘴皮子像是被冰渣子克制了一般。
“叫什么呢？”另一个人朝着同一个方向望去。
垃圾堆间卧倒着一个小娃娃，皮包骨般瘦弱的身躯固定在脏污中，全身被冰雪覆盖不成样子。
“一个孩子？”
“可是被父母遗弃了啊......”那人的语气中带着点悲怆，但不多。
“京城哪儿来的干净日子啊。”两人感慨了两句相伴而行，这个雪地中的孩子就像是一个日常现象随处可见，但......
无人救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