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的心里其实已经骂了贾裕平那个废物八百遍。
她对他抱有厚望，觉得他能狠狠教训姜杳，却反而丑态百出，仅仅半天就成了这个样子！
姜杳这会儿心情其实不太好。
所以她什么表情都收了起来，直截了当：“看不见吗？还要问？”
霜浓：……
系统：……
姜杳向来对待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法子。
直来直去的傻逼就去虚与委蛇恶心人，真遇到讲究的，越棒槌越会获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大部分都会被气到破防。
所以她去扯姜晚玲珑的假面。
“我急着用膳，三妹妹有事情请讲。”
姜晚没想到她语气这么冲。
她噎了噎，正欲红眼眶，却被眼前人一个手势打断噤声。
姜杳眼皮半垂，眼神却如刀。
“我这会儿脾气不太好。”
她慢慢地说，“你要是落一颗眼泪，我就抽你两个耳光，叫我做实了这苛待妹妹的名声——只要你想肿着脸出去。”
女孩子看了眼那边，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
“没看到吗？我刚才扇他。”
姜晚的脸色一瞬煞白。
她尽管心里满腹惊疑，嘴上却仍然是柔婉的：“二姐姐不必如此，妹妹能体谅姐姐此时心情不好，实在不该来叨扰姐姐，但常恩郡主托我来请姐姐，明日赏脸去齐王府一聚——‘一别数月，委实思念’。”
姜晚眼里都是真情实感：“姐妹们许久不见，也该聚一聚。”
明白了，姜晚找了靠山，明天是姑娘们攒的局。
姜杳唇一勾：“我若不应呢？”
她也情深意切地望着姜晚，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既然知道我身体不适，又这么体贴我，为什么不能直接推拒了？”
姜晚勉强维持住笑意：“二姐姐……”
姜杳：“霜浓，走了。”
“二姐姐！”
“急着用膳，失陪了，三妹妹。”
姜晚站在原地。
这时候侍女才敢开口：“三姑娘……”
被绞烂了的帕子猛地扔在了地上。
侍女定睛一看，脸色有些发白。
那帕子竟然被长指甲一点一点撕碎揉烂，破布都不如。
足以见主人多大的怨怒。
可姜晚面上仍然是笑。
“走，咱们也该去寻郡主用午膳了。”
说曹操曹操到。
姜晚还没来得及转头，便被一双微凉的手掌捂住眼睛。
“哎，晚晚猜猜我是谁！”
女孩儿甜蜜的嗓音黏糊糊的，“猜对了本……我就和你一块用午膳！”
但她手心里猝不及防砸下一串滚烫的水珠。
常恩郡主被吓了一跳，急忙放开手：“我捂痛你了吗？还是哪儿不舒服了？怎么回事啊晚晚？”
她说着便要俯身来瞧，猫儿似的漂亮眼睛满是担忧。
姜晚却仓促去抬手擦拭，强笑起来：“我没事……我没事的郡主。”
“怎么又叫郡主？”
常恩郡主不满地鼓起来脸，“你就是什么都不说！你，你家姑娘怎么了，从实说来！”
她指的是姜晚的侍女阿迟。
阿迟犹疑地望向姜晚。
那人眼圈通红，长长的眼睫战栗，却不着痕迹地一眨。
阿迟瞬间明白。
她柔顺地垂眼。
“奴婢不敢妄言……只是我们家姑娘刚刚去寻二姑娘，大抵是她心情不好，和姑娘发生了些许争执。”
“你跟慈恩说这些做什么……”
那边的哭腔却越发明显，声调拖得很长，显然是受了委屈被点破的模样。
常恩郡主的明辉，便是燕慈恩。
常恩郡主微微皱起了眉。
“是姜杳？”
她显然对这位险些成堂嫂的有点意见，柳叶眉都拧在了一起。
“还是你专程让我叫她来，我才邀请的她，这会子又欺负你做什么？”
“慈恩！”
姜晚泪眼婆娑，“二姐姐今日够难受了，一大早又被骂又被占位子的，后来食堂贾世子又闹，或许是真的心情不好……”
年轻姑娘被她越说越不满，杏眼瞪得溜圆。
“怎么，被贾裕平欺负了心情不好，就往你身上撒气？”
“她就是欺负你好脾气！晚晚！”
常恩郡主思索了片刻，拍了下手。
“你别管了，明天就是我的琼花宴，你要漂漂亮亮、开开心心地来才是！”
她浅色的瞳孔像名贵的琥珀。
高贵的东西有种天然的居高临下。
“惹你不开心的人，自然有人去教训。”
烹桃食春一役，姜杳一战成名。
不管当时是什么情况，姜杳都敢光天化日之下拍贾裕平的脸，浇了贾裕平一脸热汤，还要到了“集体道歉”的承诺。
终于有人意识到，开鉴门口姜杳口出狂言不是偶然，她是真的在挑衅和反击。
具体表现在下午的课遇到她的人再也不会抬眼放肆地打量或者讥笑，大多都躲着她走。
白裳乌襟的河流里，有个单薄柔韧的女孩子走在唯一一条宽敞的、为她让出的路里，肩背挺拔，步履轻巧。
她终于挣脱了一点自己的命数，争取到了片刻松懈。
下午是习字和自己学习课业，姜杳利用原身的记忆和习惯完成得飞快，剩了一点，装作正儿八经学习的样子在和系统商量。
“我今天全程监控，基本都在议论你。”
系统正在监控开鉴门上下舆论，“在姜府还在隐忍，在开鉴门基本是只意思意思装个样子了。”
它是有顾虑的。
“你不怕……”
“我从来不怕。”
姜杳打断了它。
“姜府威胁不算紧急，也不会明着来。”
她纤长洁白的手指放在书页上，阳光零零散散招进来，给字体和手指都镀上了一层斑驳的金。
“但在开鉴门，如果我不锋芒毕露，迅速让他们明白我不好惹，我身上会被踏上一万只脚——他们不会放过我，不论我是什么态度。”
换句话说，反正做不了朋友，那就自己爽了再说。
乌黑的瞳孔里溢满讥嘲。
“我平生最恨，就是有人以‘可欺’之名来欺辱人。”
系统明白宿主在想什么了。
而姜杳已经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那天语焉不详，新支线是什么？”
“是择巢试。”
姜杳沉吟片刻。
“你说，咱们参加这次大比怎么样？”
系统讶然：“你想……”
“我想试试横阙院。”
姜杳坦然，“在这里我纵然有千般本事，也挣不脱原本的设定，更没办法很好发挥力拔山兮的buff。”
“‘姜杳’在这种完全仇恨她的npc环境里面对的恶意层出不穷，最近剧情点重合程度高得离谱，如果真的要拆解，就直接换条路。”
换一条获得荣耀、获得声誉的路。
让她不再是只有才名的花瓶，让她真正将实力亮出来。
让那只曾经被抓到笼中的金丝雀撞开这金玉做的牢笼。
姜杳：“按部就班遇到原剧情点拆解自然也可以，可我讨厌被动。”
她眼睛明亮，“统，我想试试。”
“我做得到。”
系统沉默片刻。
“‘择巢试’具体规则线索《谋她》提到的很少，而原著此时女主还被关在祠堂，这条支线只能你自己探索。”
它顿了顿，补充道：“我会帮助你。”
“多谢你”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系统打断了。
“先别忙着谢我。”它似乎正在查什么东西，“主空间的提示，你可能得去明天那个常恩郡主的宴会，说不准能听到什么。”
系统语气有点犹豫。
“但是你要是去，可能会被围攻。”
“去。”
姜杳唇边延开笑。
“谁围攻，还没说准呢。”
次日。
琼花宴的帖子昨晚便通过姜晚送到了姜杳手里。
世家贵女的宴会对时间要求严苛，因此姜杳一大早便被烟柳唤醒梳妆。
姜晚被邀请去齐王府小住，因此根本没有回来。
“虽说不一定是好宴。”
宋嬷嬷出门前还扶正了姜杳头上的缕金双蝶钗，笑容爽朗。
“但姑娘还是记得口腹和心情为重。”
“我会的，嬷嬷。”
姜杳轻轻一握她的手，轻巧地上了马车。
齐王府和姜府的距离不远，不一会便到了。
姜晚和常恩郡主早早就站在门口迎人，现在正在与几个姑娘谈笑。
翁大小姐色若春花，此时手微微掩住一点绛红口唇。
“早就知道你二人亲厚，如今竟不知这么亲厚……这气派，这模样，谁不说你们像那孪生的姊妹！”
她二人年岁相仿，又常常亲近，衣裳配饰都有神韵的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姜晚真是齐王府出来的女儿。
姜晚脸微微红起来，不太好意思低下头去。
“翁大姑娘谬赞了，姜晚哪里敢高攀……”
常恩郡主抚掌，倒是眉开眼笑打断了她的自谦。
“我若真有晚晚这样的姊妹，爹娘怕是都要高兴疯了！才貌双绝八面玲珑，竟挑不出一丝她的不好来！”
她说得高兴，眼梢瞥到什么，神色一下子冷淡下来。
话也变得刻薄，一点都不像刚才的天真娇憨。
“只可惜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拿着好脾气的珍宝软玉当泥巴捏呢！”
翁大小姐细细的眉尖一挑。
她咂摸出了一点不对，拉着旁边的庶妹往后退了退。
旁边碧绿长衣，刘侍郎家的小姐笑起来：“谁这般不识珍宝？我倒是要笑她！”
旁边几个想要攀附郡主的也都附和起来，意识到说的是谁，笑得花枝乱颤。
“不昨日还和世子起了冲突？”
柳尚书家的小姐以扇遮唇。
她水红的衫子明艳如海棠。
“都这般不知好歹了，也不奇怪。”
“哎呀，也不止这一回了。”
刘侍郎家的小姐笑够了，拍了拍手。
“当时好不容易和晋王殿下订了亲，不照样急流勇退了？”
“要我说啊，这眼睛不好，也真该看看！”
又是一片笑声。
“呀，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就真有这福气的人来了？”
有个姑娘抬眼指着那边笑。
“晋……哎呀看我，姜二姑娘辰安！”
“哎哟，大家都来得差不多了，姜二姑娘这贵人来迟了啊！”
一阵哄笑。
“常恩郡主、诸位姑娘辰安。”
马车上的人声音不急不慢。
翁大小姐心里落实了刚才的猜测。
她们早就看到了姜家的马车，那话是专门说笑给姜杳听，扎她的心的！
她心中有三分叹惋，却听那边人仍然是那种慢悠悠的腔调。
“确实不像各位来得这么多次，也不太认路。”
“我经过几次，都在想王府森严，如何这般吵嚷，于是径直让车夫过去了……对不住，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