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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七十三

    屋外传来燃烧的爆鸣声,熊熊大火很快烧了起来。

    庭院里渐渐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哭泣声。谢召余光看见了窗外如同霓虹云霞般的一片赤红,在漫天夜雪里,混合着滚滚烟尘冲向皇宫的上空。

    空气里弥散着一股诡异的香味。

    站在一旁的时湛忽然脸色一变,万古剑陡然出鞘,卷起一阵劲风直指天子后心!

    天子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只听见屋顶上豁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动静,紧接着紫色裙摆一闪而过,无常从天而降,一手祭出妙法玉佛铃,当即和万古剑缠斗起来。

    铃声蕴含着汹涌灵力席卷而来,小十九猛地皱眉,眼见着皇后嘴角有一线鲜血慢慢渗出来,小十九一咬牙,飞快点了皇后的穴位,一把将兜帽盖在她头上,趁着屋内斗作一团闪出屋子。

    水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护着天子退到屋外。水官两指拢住就地起阵,将天子护在阵中,然后喘口气,问道:“陛下,那小东西带着贵人溜了,属下......”

    天子目光怜悯地瞥了水官一眼,摆摆手道:“算了。”

    水官一愣:“可是她们......”

    “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天子淡淡道,“放走了就走了吧,她若今天死了,反而徒增麻烦呢。”

    水官虽仍然心中惴惴,但也没多说什么,冲着侍卫挥挥手,屋外侍卫鱼贯而入,长戟一指,便把时湛团团围住。

    无常一个回旋,借力腾空而起,脚尖落在万古剑尖上,狠力往下一压。妙法玉佛铃登时灵力暴涨,时湛无法,只得往后撤了两步,万古剑在地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好不容易站稳脚步,便见着密密麻麻泛着寒芒的剑刃抵在自己喉前。

    无常瞥他一眼,面纱之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和时湛对上,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小姑娘,平日里你我二人交集不多,但是这位也没和你说起过我的脾性么。”天子站在屋外看过来,目光好像隔了很远落在时湛身上,又带着怜悯看向谢召,“啊,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死的。”

    时湛声音发抖:“他们当然不会死。”

    “我开始只是觉得这宫里的香料有异,可后来才渐渐想明白,这哪里是普通的香料,这分明是‘近生却死’。”时湛紧紧盯着天子,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寻常火焰能焚毁铜筋铁骨,但烧不坏这近生却死。”

    相传近生却死源于忘川河边的彼岸花,花入香料则花香浓郁异常,诡香满城而经久不息。此香的功效近似于蛊毒,寻常人闻久了之后就会逐渐产生幻觉,而后要么五感混乱而暴毙,要么异香入体,从此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近生却死,顾名思义,烈火焚不尽、刀尖刺不穿,求生无路求死无门。每日每夜忍受着神志错乱、钻心刻骨之痛,只能备受摧残地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在世间。

    至于这凡尘间的人是如何取得这彼岸花,无常站在一边,目光坦荡,并不说话。

    天子没答话,背过身去。

    水官和无常亦步亦趋跟上去,谢召急促上前两步想要跟上去,剩下的士兵好似预料到了似的,长枪齐刷刷指向了谢召。

    谢召只能眼睁睁看着天子的衣袍消失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在无常和水官的保护之下,肆虐的火舌竟自动开辟出了一条道路,那白玉色的衣摆在火光里一点点消失在视线尽头,紧接着寝殿大门轰然一声关上。

    “将军。”时湛远远的听见天子一声叹息,隔绝了其余人唯独传进他耳朵里,“那年朕在岭南官道捡到你的时候,你浑身是伤,血都快要流尽了,只有现在一半高呢。”

    “你当时看着朕,告诉朕,你会站在朕的身边,做朕最锐利的弓箭。”天子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声音浮现在耳边,“朕......我本来以为,你会永远站在我的身边,箭矢永远瞄准对面。没想到我们仍然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话音一字一句传入时湛脑海里,时湛沉默着,久久没有作答。

    天子也不再说话。良久,时湛轻轻道:“陛下,可是如今我已经是一把血迹斑驳的断弓,再也拉不开箭啦。”

    ......

    屋内只剩下谢召、时湛和将他们团团包围的守卫们。

    天子离去的时候并未看这些守卫们一眼,就这么把他们扔在了这儿。没有天子口谕,这些守卫们只能原地待命,没有近生却死,这些守卫只能在烈火中活活死去。

    火舌吞噬发出的噼啪声逐渐临近,空气里弥漫着木材烧焦的气味。远远能听见隐约的哭声,眼看着火势逼近,外面已经没有路了。

    主子离开了,并没有交代他们什么,挟持着他们的侍卫们一时不知所措。时湛在这微小的间隔里转头与谢召对视一眼,谢召隔空对着他点了点头。

    随即,谢召突然抬起头来,提起裙角就向着寝殿门口冲去!

    她动作太快,脚上的鞋都掉了一只。守在门口的守卫几乎还没反应过来,瘦削的少女已经冲到了跟前,不管不顾就要扒开守卫去推门。

    这是......要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破门而出么?

    守卫吓了一跳,刚准备开口训斥,就呛了一口烟尘。主子们早就叮嘱过,小殿下必须毫发无损,他们并不敢真的对谢召做些什么,眼下情状危急,一时进退两难。

    时湛被一群锃亮的刀尖指着,一时动弹不得。谢召那边动静一出,这边守卫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去,压制着他的密密麻麻的刀戟豁然松开了一道小口子。

    这已经足够了。

    时湛刹那间出手,徒手抓住了两边的两把长枪,而后发力向下一压,他手掌虎口处瞬间渗出鲜血,而包围着他的一圈守卫也瞬间站立不稳,被抓住了长枪的兵士更是直接刀戟脱手,差点儿直接跌坐在地上。

    时湛稳稳接住了脱手的长枪,动作快得有如一道残影,三两下功夫,包围着他们的守卫们就七零八落乱了阵脚。时湛将谢召拉到自己身边,一手将万古剑扔给了她。

    守卫们聚在一起,眼神惧备地盯着他们看。其中好像是个领头的,犹豫半天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说点什么,还没开口就被呛了一嘴尘埃。

    室内的温度越来越高,火焰带来稀薄炽热的空气和目之所及的一片赤红。火势随着雪夜的冷风而动,转瞬间已经来到了寝殿的门口。

    谢召扫了众人一眼,指了指寝殿后头:“里间再拐两个弯,尽头有一扇衣柜。从衣柜里进去,你们就能达到含元宫的后院,院子里的枯枝残桠下面有个小小的通道。”

    她顿了顿:“惜命一点,别再回来了。”

    后院一口枯井,一片嘈杂荒芜。密道就被隐藏在树枝和枯枝之下,晨间他们进宫时候的动静正好凿出了个小小的豁口,足以让他们平安离开含元宫了。

    守卫们犹豫片刻,还是鱼贯离开了。殿后的那人看着像是一行人的头儿,离开之前回头看了谢召一眼,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谢召没回头,也没看他。守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消失在转角的阴影里。

    呛人的浓烟渗入屋内,时湛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好似也烧起了一把大火。他按住正盯着偏殿大门的谢召,清清嗓子,语气难得强硬起来:“你不能出去。”

    谢召偏头看他,时湛气结:“你是一具纸壳子啊!”

    他走到窗边想要推窗,想了想又折返回来,翻翻衣袖摸出张符纸,捞起谢召垂在身侧的手,“啪”的一声贴在她手背上。

    谢召全程都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那张贴得歪七扭八的符。

    窗外夜色被大火染得昏黄一片,仰头向天上看,漫天雪片和灰烬夹杂在一起,时湛恍惚了一下,记忆里好像回到了作为天子左膀右臂行军的那些日子。

    滔天的火光、痛苦的哭喊哀嚎,漫天大雪和灰烬。

    这时,谢召突然在背后叫了他一声:“时湛。”

    他回过神来,扭头看着她。只见谢召侧目凝神,似乎在听什么。听了片刻,谢召突然抬起头:“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外面跑?”

    时湛茫然:“外面都是火,跑什么......”

    他的话音卡在一半。屋外火苗的噼啪声里,似乎隐约能听见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娘亲,娘亲......”

    时湛眯着眼睛向窗外看去,无边火光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半大的孩子一边跑一边哭,大概是起火的时候和母亲走散了,小脸被浓烟熏得通红,满手的灰尘泥污。

    他回想了一下,似乎是在晨间的那群人里见过这个小孩儿。

    谢召被他贴了符,动弹不得,又叫了他一声:“东君。”

    “把符咒解开。”她声音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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