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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六十

    灵山恍然大悟,“啊”了一声:“老大,你不会到现在为止......”

    时湛咳了一声,别过脸:“......老大并不是很想听。”

    少女叹了口气,脸色看上去颇为遗憾:“老大,我早就想说了,你这人看着不着调,这等风月事倒是比天上那些胡子老长的老朽还要古板。”

    “从前在天上就算了,就算您老人家相思千年万年,人家也不搭理你。”灵山语气里带了点恨铁不成钢,“可是这人间又没那么多规矩,谈谈风月又不会天打雷劈,我在凡间这些日子,那可是逍遥......”

    她正说到兴头上,忽然瞥见时湛似笑非笑的神情,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些什么,声音瞬间低了下去。

    “......逍遥,”灵山艰难地咽下话头,“......呃,也不是很逍遥......”

    时湛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仙人所言极是,怎么不说了?”

    “当不起,当不起。”

    灵山欲哭无泪,只能尬笑两声:“......小仙那什么,鼠目寸光,不比大人高瞻远瞩,哈哈,哈哈。”

    “本来以为你是个安静沉稳的性子,把你带下来,我还真是开了眼了。”时湛服了,有感而发,“难为你了,在天上装模作样这么久,一定很苦罢。”

    “不苦不苦,当年若不是大人见我真身奄奄一息,眼看着就要枯死了,大发慈悲给我浇了点水,我早就一命呜呼了。”灵山摆摆手,并不理会时湛话里话外阴阳怪气,“我说,我还得感谢大人呢,做人可比做花要自在的多。”

    时湛纠正道:“和你说了很多次,你其实并不能算是‘人’。”

    “花妖嘛,有个人形就行。”灵山夸张地叹了口气,又絮叨起来:“您是不知道啊,在遇到您之前,每日我都担惊受怕,不是担心被哪位仙子养的灵宠一脚踩死,就是担心哪位神官喝多了酒吐在我身上,哎呦,那个味儿......”

    时湛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你能别讲了么,你家大人想吐。”

    就在这时,刚才被灵山放倒了的谢召忽然皱了皱眉,低低咳嗽了几声。

    刚才还说个不停的两人瞬间屏息不语,一齐看向她。灵山有点儿紧张,伸手扯了扯时湛的袖子:“大人,殿下不会听见了我俩刚才的对话吧?”

    时湛没说话,站起身无声无息走到谢召身边,轻轻摘下了她面上的面具。

    然后,先是弯腰在谢召额头上拭了拭,然后伸手在她额间眉心轻轻一点。

    少女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眉心花钿随之显现,时湛指尖离开,那梅花瓣状的形状又隐去了。

    灵山默默看着她家老大又小心翼翼探了探谢召的额头,动作轻得仿佛在触碰什么易碎瓷娃娃,内心无声震撼了片刻。

    眼见时湛转身落座,这才感叹道:“老大,我从未化形时就跟着你,眼瞧着从前那么多仙子对你前仆后继,也从没见过你对哪个仙子如此......温情。”她纠结了一下,说,“对我么,也没这样。”

    时湛面不改色坐下,诚恳道:“那不一样,你是我从小萝卜头养大的,大概最多只能算是个碎嘴子的妹子。”

    灵山:“。”

    行吧,妹子就妹子吧,总归大人对待她也是很好的。

    两人于是各自默默喝茶。

    灵山拿余光去看时湛,瞥见他手腕上露出的半截红线,又看了一旁晕着的谢召一眼,又实在有点儿忧虑,不由得压低了声音,“所以,大人,您真的打算让殿下亲手......”

    她说不下去,于是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自刎的动作。

    时湛没立刻回答她的话。

    灵山等了一会儿,她家老大一直不吭声,低垂着眼睫似乎在听谁人讲话。她正欲发问,忽然听见屏风之后的另一间包间里传来对话。

    “昨日家里又冻死了两个小厮,在柴房里头。早间发现的时候人都僵了,哎,真是晦气......”

    “李兄别说了,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喝上杏花春......”

    “成日下雪,我家院里那些姨娘们蔫蔫的,哄都哄不好......”

    ......

    对面胡牌声音再起,噼里啪啦的盖过了几人说话的声音,灵山犹豫着看向她家大人:“这......”

    时湛终于开口了,回答的却不是灵山刚才问的问题:“......今年的冬天太漫长了。”

    灵山一愣:“大人怎么突然说这个?”

    “是该早点儿回去了。”

    屋里烧着炭火炉子,一室灯华辉煌之下暖融融的,和室外满城的风雪隔绝开来。时湛蜷缩了一下手指,微用了力攥紧,只感受到一片冰凉。

    他抬头看向灵山,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低声道:“反正总归要回去的,春祭将至,应该也很快了。”

    灵山隔着跳动灯光看着时湛的侧脸,良久才轻声说:“天上人间,人人都在问,思春觅春,东君何不归?”

    时湛昳丽的眉目隐在灯火的阴影里,只留下含着薄薄光晕的侧脸。灵山只能看见她老大绷紧的下颌线,似乎有一瞬间的痛苦划过面庞。

    相传司春令春的神官,向来自由浪漫,虽说其性格与冰冷繁复的九重天上截然不合,但奇怪的是,天上那些人对于这位年轻人却多有美言。只是这些年他在九重天上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而在人间,也无人见过这位传说中“面如美玉”的司春之神。

    东君不露面,却并不影响人们对这位神官浮想联翩。大多数的诗文话本里,乃至人们为神官修建的庙宇里,东君都是位自由不羁的仙子,随风入夜,便满地盎然生机。

    “......起码她亲手,我是心甘情愿的。”时湛叹息一声,“这么久了,春风还没吹到人间,也该再听听东君环佩的声响了。”

    -

    谢召醒的时候,外头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屋内灯影斑驳,她一睁眼便看见屋外檐上沁了皑皑的白雪,太阳未升,寒意正浓。窗檐上挂了冰柱子,正有雪水滴答滴答往下淌。

    四周静极,只有不远处炭火燃着的轻微噼啪声,屋里光影微弱,却有种意外的安宁之感。

    她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徽州城外那间低低的矮房子里。屋里点着一盏将灭不灭的灯,她老爹在门口抱着个酒壶嘟嘟囔囔,而她一身的风雪,推门而入。

    谢召不知道现在的时辰,头还有点儿痛。她本欲翻个身,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她不是在停云楼里么?!

    她脸上遮面用的面具呢?!

    还有她身上这套衣裳,是谁帮她换的?!

    自己晕倒之前,最后似乎是那和自己猜了几局拳的少女在自己面前极快地一个动作,然后自己就什么都记不清了。所以,那少女呢,时湛又上哪儿去了?

    谢召:“......”

    她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谢召动作静止了一息,当即就要掀开身上的被褥下床。然而不知是起床猛了还是怎的,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迅速席卷了她,谢召一只脚刚落地,差点儿仰面摔一跤。

    “哎呦,小殿下!”

    灵山已经换下了时湛口中说的那“花花绿绿”的衣裳,只穿着一身鹅黄的袍子。她手里端着个托盘,刚一开门,便见谢召差点儿摔倒在地。灵山吓了一跳,脑子一空,赶紧上前去扶:“小心!”

    “多谢。”

    灵山松了口气,好歹没叫小殿下破相,否则这么漂亮的皮相,她都于心不忍。刚打算放开谢召的手臂,就发现谢召正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灵山还以为自己卸去了浓妆,又露出真容,谢召没认出来她。刚准备开口自我介绍,就听谢召道:“姑娘,你身后......”

    身后?身后怎么了?

    灵山面露困惑,依言转头向身后看去,倒吸一口凉气——

    她刚才光顾着去扶谢召,情急之下顾不上手中托盘,便顺口掐了个诀,将那白瓷的托盘停在了半空中......

    不巧被谢召一眼望见了。

    灵山:“......”

    她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松开谢召的手臂,将谢召扶到床沿坐下,然后假装自己也没见过这场景,露出了个浮夸的神情:“哎呀,这托盘怎么飞起来了!难不成仙人显灵了么!”

    谢召看着她三两步小跑着从半空中端起托盘,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边灵山自顾自演完,又端过托盘两三步来到谢召身边。谢召低头看了看,托盘里几个小碟,分别盛着些热气腾腾的糕点。灵山道:“喏,这是老大亲手做的松仁甘露酥,殿下尝尝?”

    老大?

    谢召心思一动,记忆里,她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似乎也听到了这少女喊了声“老大”。

    如今看来,这叫的是谁,不言而喻。

    谢召没急着问,伸手取了一块盘中糕点塞进嘴里。

    ......太甜了。

    她本不爱甜食,但不知为什么,还是一口一口将那糕点吃完了。

    灵山将信将疑:“这好吃么?”

    谢召便递了一块到少女唇边。少女张嘴咬了一口,便颦起眉头:“哎呦,这比糖水还腻呢,我和老大说了少加些蜂蜜,他偏不听我的!”

    谢召终于开口:“姑娘与时小将军,也是旧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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