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

    原本按住宋玉慈的士兵反应不及,再想找人时,宋玉慈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好阿雁,今天该你派上用场了。”宋玉慈抬手摸了摸阿雁的毛,接着解开拴着阿雁的绳子,将它从马厩里牵了出来。

    宋玉慈翻身上马,深吸一口气,想到了那早已被她遗忘进角落的系统。

    “滴,兑换成功,即将为宿主开启导航。”

    “多谢,”末了,宋玉慈又问,“如今你还要时时盯着我,让我做好事吗?”

    系统沉默片刻:“宿主获得一定积分后,系统将离开。”

    “知道了。”宋玉慈不再多言,扬手挥鞭。

    阿雁四蹄生风,如离弦之箭,转瞬消失。

    如今刚过子时,正是夜色浓时,宋玉慈没有在这样漆黑的夜晚骑过马,虽然有系统指路,她依旧有些心惊胆战。

    尽管她一人比不上千军万马,但她一定要将萧云策带回来。

    不论生死。

    下了许久的雪在地上积起厚厚一层,跑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阿雁已经有些乏力。

    雪实在太厚,稍稍踩上去,不论是人还是马,都会瞬间陷进去。

    宋玉慈咬牙,俯下//身安抚地摸了摸阿雁:“只要能找到将军,以后我给你吃最鲜美的草料。”

    阿雁温驯且通人性,知道宋玉慈着急,猛地打了个鼻息,再度扬起四蹄。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已经逐渐接近天穹山腹地,这里幽静无声,只有寒风掠过耳朵的呼啸,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风里飘来血腥味,宋玉慈的胃里一阵翻涌,瞬间想吐。

    可是自午膳后到现在,她什么也没吃,连水也只喝了几口。

    因此宋玉慈什么也吐不出来,只干呕了几下。

    这里没有人影,阿雁似乎有些害怕,缓缓停下疾驰的脚步,左右甩了甩尾巴。

    宋玉慈顺了顺它的鬃毛,拉着缰绳,示意它慢慢向前走。

    尽管是深夜,宋玉慈依旧能看清,反着月光的雪地上,有些地方的颜色格外深。

    她知道,那是血。

    越往前,血腥味越重。

    马蹄下的雪地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阿雁的脚步越来越慢,宋玉慈的心跳越来越快。

    忽然阿雁踢到了什么东西,寂静中传来一声响亮的“哐啷”,将一人一马齐齐吓了一跳。

    那东西在雪地上滚了几滚,露出正面。

    是一颗带着盔甲的人头。

    宋玉慈强忍住干呕的冲动,调转马头,绕道而行。

    月上中天,银辉照亮雪地,宋玉慈这才发现,前方已经没有路了。

    闪着细碎银光的白雪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他们了无生气,一动也不动。

    “他就在这里吗?”宋玉慈问系统,声音颤抖。

    “他就在这里。”系统的回答冷冰冰的,没有起伏。

    他在这里吗?宋玉慈看着满地的“人”,泪水在一瞬间涌出眼眶。

    这里,还有活人吗?

    辽族人显然已经离开,既然系统说萧云策在这里,想必辽族人并没有带走他。

    她跌跌撞撞地从阿雁身上下来,转身对它低声说:“你在这里乖乖等我,等我找到他,然后我们回家。”

    阿雁跺了跺前蹄,似乎在无声地答应她的话。

    于是宋玉慈蹲下来,从最近的地方开始,稍一使劲就翻开了手边的士兵。

    是大晟人,他的左胳膊已经不见了,脸上满是脏污,看不清容貌。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对不起......”她捞起袖子一角去擦他的脸。

    “不是他。”宋玉慈就这么蹲着,挪到另一个人面前。

    那人正脸朝上,一眼便能看出是个辽族人。

    于是宋玉慈站起身,继续寻找。

    她一边低声同每一具被她摆弄的尸体道歉,一边擦干净他们的脸,好辨认他们的容貌。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

    起初,在找错人后,宋玉慈会重新站起来走到另一个人面前,后来她觉得这样太费时间,于是在数不清的“人”里,宋玉慈狼狈地爬着,从一个士兵身前快速地爬到另一个士兵面前。

    她已经顾不上用袖子了,也顾不上为她的“冒犯”道歉,每找到一个人,宋玉慈都会快速地用手指擦干净他的脸,接着再膝行着去寻找下一个。

    宋玉慈狼狈极了,如今的她不比地上的士兵干净多少,袖口早就沾满了漆黑的血迹,膝盖那里的衣服早就破了,融化的雪水融进磨破的肌肤,混着血水打湿衣服,又很快因寒冷而结冰。

    起初她还在掉眼泪,后来连泪水也来不及流,用沾满血的手随意地抹净后,再马不停蹄地去找剩下的人。

    到底在哪,他到底在哪......

    好不容易擦干净的泪水再次决堤,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无声地砸在白雪上。

    宋玉慈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他的名字。

    “萧云策,萧云策......我找不到你......”

    这一刻宋玉慈再也忍不住,她放声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万物同悲。

    连寒风的呼啸也小了几分,似乎在同情她这个可怜人。

    可是哭了没多久,宋玉慈忽然止住哭声,继续手上翻找的动作。

    不能浪费时间。

    一旦天亮,辽族人还会再派兵来找萧云策。

    宋玉慈知道,辽族人对她的夫君恨之入骨,一定回来取走他的人头。

    她必须把萧云策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手已经被尖利的盔甲划了好多道伤痕,宋玉慈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动作丝毫没有因为受伤而慢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也许连一个时辰也没有。

    阿雁依旧乖巧地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看着主人的身影越来越小,看着主人像中邪一样翻过每一个尸体。

    忽然,阿雁竖起了耳朵。

    它听到朔风中,有一道不同于凛冽呼啸的声音。

    “当.......当......”

    那是用手或者石头敲打铁器的声音。

    很微弱,几乎要淹没在寒风里。

    但宋玉慈听见了。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勉强用手撑在雪地上,才不至于倒下去。

    宋玉慈屏住呼吸,凝神细听,辨别声音的方向。

    在那边!

    她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

    那里有活人,一定是他。

    她的夫君神通广大,绝不会就这么死在辽族人的手里。

    “啊!”因为长久地跪在地上,宋玉慈的双腿早已经僵硬麻木。

    她狠狠地摔在地上。这里没有多少积雪,因此她结结实实摔在了坚硬的土地上,胳膊关节处传来一阵穿心的疼痛。

    但宋玉慈十分利索地从地上又爬了起来,仿佛刚才是摔在柔软的榻上,不痛不痒。

    很近了,就在附近了,那声音就在眼前了。

    “当——”

    敲击声还在指引她。

    宋玉慈心急如焚,没有留心脚下的土地,从一处不高的土坡上滚了下去,摔得脑袋发蒙,眼前全是黑影。

    好不容易缓过劲,宋玉慈听到,敲击声就在耳边。

    她就着这个趴在地上的姿势仔细听,最后在黑暗中,看见不足一丈远的地方,有个人影,正在缓缓敲打身上的盔甲。

    几乎在一瞬间,宋玉慈手脚并用,爬向了那个人。

    “是你吗?是不是你?”她跪在那人面前,捉住那人的手,控制不住的眼泪流了满脸。

    “咳,娘子......”

    他的声音嘶哑,已经听不出原本的音色,但宋玉慈知道眼前人就是萧云策。

    “我终于,终于找到你了。”宋玉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替他擦一擦脸。

    “不行,我手太脏了,你等等。”宋玉慈忽然收回手,从怀中掏出一方干干净净的手帕,再温柔地覆了上去。

    虽然土坡下没有月光,宋玉慈还是发现,萧云策身上有数不清的伤,有的伤口还在流血,有的伤口周围的血迹已经干涸,甚至结了冰。

    他换了一身普通士兵的盔甲,正是因此,辽族人才没能在众多大晟士兵的尸体中发现他。

    宋玉慈找到衣服上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接着用力一扯,撕下好几个布条来。

    她没学过岐黄之术,好歹知道要先止血。

    宋玉慈十分笨拙地将所有她能看见的伤口都包了起来,一番动作下来,身下的裙摆已经七零八落,露出里面的里衣。

    “你怎么来的?”萧云策只能发出气声。

    “别管这么多了,我先带你回营地。”说着,宋玉慈便伸出手去扶他。

    “咳,咳,许应呢?”萧云策拉住她的袖子,继续问。

    “许将军去镇子上了。”宋玉慈拉起萧云策的一只胳膊,放到了自己肩膀上。

    她的声音同样沙哑,听起来就像八十老妇。

    此刻受伤的萧云策没有力气,只能任由宋玉慈将他扛了起来。

    他头一次发现,从前他认为弱不禁风的娘子,居然能用她单薄的脊背将他背起来。

    只是宋玉慈比他矮上几许,虽然将人背到背上了,萧云策的脚却还在地上拖着。

    他还想张口再问些什么,却发觉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因为背上的人,宋玉慈无法完全抬起头来,只能微仰起脖子,四处寻找可以上去的地方。

    终于,她发现了一处比较平缓的小坡,于是背着萧云策缓慢地向那里移动。

    此刻的天色已经亮了些,宋玉慈知道,过不了一个时辰,太阳就要升起,她必须抓紧时间,将萧云策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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