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紫光去给控鹤军练兵,兵营和校场在金旧都。金国灭亡后,金旧都被严重破坏,人口剧减,此地成了大都城兵的驻扎地和府衙。
邓紫光手段简单粗暴。本次练兵不合格都降职降级,优秀者提薪提级。所有长官全部参加,包括自己,要自己练兵后考核不达标,自己光屁股在操场上跑圈。
回回军户与汉军军户也被打散重新组队,掺和在一起后,再没有父子兄弟,只有队伍间的对抗,新编号之间的对抗。每天晚上分组考核,不合格的要沿校场爬圈。
给控鹤训练的是仪卫这边的军官,平常在廷掖中行走,从内而外有一种大义凛然的气势,优渥的待遇让他们有着高人一等的自信。由他们来训练这群多少失去军人标准的控鹤,极象是让狼来带一群土狗,狼对土狗的不认同通过严格的要和凶恶表情来表达,土狗对狼的仇恨通过训练的汗水和撕吼来释放。
邓紫光被众人盯着,开始人们还幸灾乐祸地观望,恨不得看见邓紫光每日一次的考核不过,可当邓紫光的奔跑、攀爬一项项过关后,人们开始接受邓紫光是与自己的同伙,同样的兵,是一个队伍的人。到了棍术和射箭训练,邓紫光居然还得到了高分过关。最后到捕拿训练时,邓紫光才显得比别人落后。绳技还能迅速提高,捕拿是邓紫光从来未曾见过的科目,对腕力和手指上的力量有较高要求。在老兵的指导下,邓紫光连续多日的练习石锁技,才让自己的手指和腕部有些力量,掌握扭拿别人关节,控制对手的技能。
一个月考核后,控鹤军在补考后获得了优等,二次成绩平均为良。
保住了年终岁赐是皆大欢喜的事,少不了要庆贺一番。控鹤邀请了仪卫这边的主要军官来自己的营地杀猪宰羊,邓紫光给大家祝酒。宣布部分没有考核过关的,将退出控鹤去农庄去,祝福他们在今后日子里找到自己新的生活目标。其实这些人多被刘贵吸收到了菜庄。
经一个月训练的邓紫光回到小井坊,首先看到的是秦长芳,邓紫光问赵姮是怎么回事,赵姮说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呢。秦长芳说是张易出钱为她和苏玛赎身为城民,她们的户藉上有礼部的红印呢。
邓紫光:说重点,你怎么到我家?
秦长芳:我怎么知道?户藉上就落在我们家。
赵姮这才说是太子府办的,苏玛去张易家,秦长芳来邓紫光家。赵姮怕慢待了太子府的好意,把秦长芳安排在东耳房,也是书房隔壁。邓紫光问赵姮为什么不安排去东厢与大苗她们住,让她一个人住耳房,冬天了还要专门开一条火道。
赵姮:她说你们在皇宫里认识,又是太子府送来的,我不放隔壁放到哪?放到大苗那边,怎么方便你偷偷摸摸去她房。
邓紫光:别瞎说,这是秦幼卿的孙女,贤人家的家眷怎么可以为侍妾?
赵姮:她爷爷如何是贤?
邓紫光:世祖在替邸招揽,秦公以尚风节,有大志见长,阿合马专政,秦公上书:“臣虽蠢,却能看清阿合马,其为政擅生杀人,人畏惮之,固莫敢言,其情似秦赵高;私蓄逾公家赀,觊觎非望,其事似汉董卓。《春秋》人臣无将,请及其未发,诛之为便。”结果,他被人秘密逮捕,是用濡纸塞其口鼻憋死。
赵姮:不过是白身出身。虽然忠义,毕竟算不得贤人,夫君无须抬高她家身价。
邓紫光:家中有大苗二苗照顾,你把她放出去吧。
赵姮:放哪去?
邓紫光:你是内当家人,你作主。
赵姮:我身子不便,或者我不在你身边,你饿了怎么办?
邓紫光:是你说的叫我忍着。
赵姮:我不是怕你偷吃嘛,才想着放一个自己的人在你身边,也代替我看着你。我觉得黄苗女子不错,听话,懂礼数。只不过可惜给别人当过童养媳。
邓紫光:你说的是龙琪琪?当过童养媳又不是她的错?离开她那家乡,谁还敢小看她?
赵姮:你如果这次表现好,我把她接过来待候你。
邓紫光:怎么算是表现好?
赵姮:不出去偷吃。
邓紫光:不偷吃,好的,可是我现在就饿了。
经不住邓紫光央求,赵姮只好遂官人意。
张易在始安坊租了一进小院,也就是一个院子有二进三院,张易租了一个小院。
始安坊十六个大院,形成二个连通的小巷,邓紫光按照儒家经典的辞意分别取名仁义巷和尚德巷,南北巷名仁义,有八院,分别是:业仁,乐仁,安仁,居仁,武义,勇义,忠义,精义八院;东西巷名尚德巷,分别由刚德,健德,明德,敏德,尚礼,武我,群策,合志八院组成。二个小巷与道路围着一个小集市,三个功能区围住一口井。
原名始安坊如今被正式命名小井坊。小井坊入住者多是商人,小吏,也有附近村庄中的大户。他们共同的特点是买不了八亩地,与与建设与居住成本,只能选择小单元的合院。
有人建议填了集市中的水塘,以方便集市,邓紫光不同意,这个水系是小井坊天然的排水系统,保证大雨来时不被积水堵了出门的道路。
秦长芳去找苏玛,她们如今相隔不远。苏玛与张易圆房后整天待在家中,秦长芳却去了始安会馆二楼做管事。每天午时前到二楼去检查桌椅碗筷茶是否齐备,楼面小二是否完成清洁整理,等到客人点菜时她要做好记录和汇总,然后交给二掌柜做最后结算,督促小二收下餐费,交还帐房。
秦长芳在店里包吃包住,最被每月有一千钱收入。
苏玛羡慕秦长芳挣脱了魔爪,而自己却掉入鸟笼。
张易现在是枢密院客省副使,处理各行枢密院的往来报告及事物,为拉近与同仁间关系,张易以乔迁之名,晚上邀请客省部同事及大都路从五品以上的旧同事去崇仁阁去喝酒。
崇仁阁就在崇仁门边的仁米库,四张方桌十六人围坐,
张易是客省部武臣办事官的,本该受达鲁花和总管的节制,但几个正四品以上职官中,大都人没有到位,张易成了实际掌握大权者。
在坐中相熟悉的还有兵马都指挥司左使张九思,他的坐位正好对着张易。张九思日常待人也比较飞扬跋扈,今天对张易这个下级敬酒,要么漫不经心,要么显得灼灼逼人,张易毫无锐气躲闪着他。
众人见张九思与忽辛关系极热络,但对同级或下级就有些强势,便不与他热络。
张九思向张易敬酒,张易客气再三,示弱说自己不善酒。
见张易推辞,忽辛皱一下眉头道:不就是一碗酒嘛,同知大人干了它。
张易只好端起碗与张九思连拼数碗酒。张九思不由豪情万丈,连呼再来。张易道且慢,待我敬过上官再来不迟。说完挨个向各席的各位官长先左后右的敬酒。到了张九思却说你我兄弟,等会专门敬你。
张九思闻言立即站立起来,戟指邓紫光。被忽辛喝止。
张易连喝十四盏,面色如雪,目光如炬。他干脆取下方幞,发丝上如雨水浇过,手脚掌上全是汗,浑身酒香,众人无不惊异。
张易找上张九思:来,你我同姓,连喝三碗。
忽辛看张九思一眼。张九思见张易已喝出模样,便出言挑衅到贤弟酒都端不稳了,我看这杯酒你还是不要喝了吧。
张易道今天我请客,我岂能有不喝的道理?再说我的手稳不稳,且看我的剑舞得稳不稳。说完便离席,在衣帽架上取了配剑,口中念念有辞道:我不会诗,如果我那贤弟在此作楚舞,必有诗。
众人面面相觑。张易边舞边说:南蛮轻生死,一言不和便对刀。甲与乙有隙,两相斗敌,背牌护身,逺以标鎗,鎗尽挺刃而前,名对刀(小时与人打架叫对劈),听闻我那贤弟与人对刀胜出于百人之中,真正能做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待有时日,让他与你们试试快刀之快,如何在瞬间破人咽喉。
待张易收了刀,忽辛道我确实听说南蛮子打架很少说使拳脚,无论是兄弟还是父子,一动手就操刀。是不是这样子?
张易:夸张了,但南蛮解决问题的办法不以道理和力,以生死。
听得张易讲得生猛,张九思不好再与张易相拼,客气与张易喝过三碗后只得作罢。
忽辛撕下一块羊腿,站起来放在张易碗中,并向他点一下头。张易也不谢,用手抓起一阵撕咬。
张易见苏玛找了过来,要接他回去,便向忽辛告辞。忽辛道:家中小娘子还青春年少,大家放了同知大人吧。明天同知大人休息一天吧。
张易与大家一一揖别,在苏玛的搀扶下离。
张九思问忽辛:我见他对你这位老上级是挺尊重的。
忽辛:他也是个老实人,没什么主见,也没坏心。这种人生气起来不管轻重死活,少惹麻烦。我听他那意思,他还有个兄弟,非常厉害,知道是谁不?这么厉害的角色我们都不知道?
张九思:喝多了酒的人说我家老爷当年如何厉害,这有什么意思?
张易回到家,邓紫光就已赶来,问他今日请客情况,来了哪些人。张易一一介绍了。说到张九思看不起人的样子,他恨不得与张九思打一架。邓紫光让他好好休息,下回喝酒要去始安会馆去,以免吃亏。
从张易家出来,邓紫光对跟在身边的秦长芳说,你如果不愿意回洛阳,又不愿意给人做侍女,你就尽快学点真本事,帮我管好这酒店。你现在只能管二楼几张桌,以后我这酒店要扩大,要开分店,哪来人?看你自己能不能长成,长大。否则落得苏玛这样,可能走不到头。女子没有了依靠,自己有无一技,终是浮萍一样,被吹到阴沟当中。苏玛可惜了。
邓紫光再去太子家汇报,还是在夜里。此番听邓紫光汇报的有了更多人。邓紫光先汇报了控鹤如何练兵,再说到宗王占大片土地问题。有人不解宗王占土地有什么不好?
邓紫光经过一番思索后才说:讲透这个问题需要很长时间,我也要做蛮多准备,今天我只能粗浅的说说。
任何一次民变,首先受到波及的,不是中小土地占有者,排第一的,是官府及衙门里的人。他们最让乱民不安全。排第二的,是大地主,大财主,大封建主。这些人有一个特点,占用大量的土地,导致很多人没有土地。无地则无粮,无粮则荒乱,于是容易引起民啸。一但民变发生,他们首先是抢有钱粮者。每一起这样的案子都十分值得总结,适当时殿下派人专门做这样的事,利国利民。
正说着,忽报皇上来了。众人都在惊讶中,邓紫光丝毫不为所动,继续说道:
三百年前,四川王小波李顺之乱,占青城、彭山。占成都,建大蜀政权,控制四川大部。宋派兵镇压,攻陷成都,二年后全部肃清。从此四川“旁户”消失,博买务也取消了。
何为旁户?唐 “衣冠之族多避乱在蜀”。致使土地兼并比突出,出现大批“旁户”,就是佃户,没有土地者。佃户多是个非常危险的警号。 “川峡豪民多旁户,以小民役属者为佃客,使之为奴隶,家或数十户,凡租调庸敛,悉佃客承之”,“旁户素役属豪民,皆相承数世”。
何为博买务?宋初设 “博买务”,垄断布帛贸易,禁止农民、小商贩买卖;豪强趁机“释贱贩贵”,实施垄断,敲剥,从中渔利。这就使更多作坊被迫失业,比如把茶叶划入专卖,对茶农低价购茶,高价卖米,使茶农破产,生路断绝。宋太宗淳化四年四川一带大旱,造成□□。在天灾人祸的胁迫下,终于民变。
忽必烈中黑暗中站了一会,他走到邓紫光面前问:这位小先生今天所讲的内容是什么?
邓紫光:没有发现陛下驾刮,罪过罪过。
忽必烈:不知者不怪。你回答刚才的问题。
邓紫光:今天讲的是大户占有大量田亩。
忽必烈:我见小先生带了札记来,里边是你讲习的内容?
邓紫光毫不犹豫答是的,并把札记本子递给忽必烈。忽必烈见邓紫光在统计各王占有土地情况,便问邓紫光这是你自己记的?
邓紫光:这是控鹤的职责所在。
太子:父皇,这是儿臣布置的功课,以期总结历史,探讨兴衰,矫枉过正,以避免覆辙。
忽必烈:我儿如此用功,我心里非常高兴。可阔阔真阿,我一直以为你贤,但今天你看看太子身下的垫褥是金丝缠绣。太子母亲从来未如此奢侈。
阔阔真向忽必烈告罪:孩儿知错了。太子近日风寒,身上湿气尤重,现在还在熬着药。我想着用这褥子隔一下寒气。下回我用羊毛。请父皇恕罪。
忽必烈:你们用功如此,我非常高兴,你们继续吧,我不打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