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崔斌

    为解决落脚问题,邓紫光只好暂时落脚在拥挤嘈杂的永福坊,这里是始安商行的货场,二十多人挤在一个小院内,出门先经过堆满货物的商铺,对经营和住宿都不便利。邓紫光本可去找史格,他说过有问题可找他,但此时他是不是还在大都还未可知。

    湖广和江西来的少年全都在学宫,学宫归礼部管,学宫祭酒由礼部侍郎系衔。礼部尚书有三位,均为正三品,而礼部侍郎只,有两位,只是正四品。尚书三人有色目一,蒙古一,汉人一,各管一摊,其实都不管,全丢下面办事管,下面就是二个侍郎。

    人称礼部是三头两臂,礼部振振有词回怼我大都才是二头六臂三只足呢。

    当初大都路办国子学接受的各王子弟,来者人人都是皇亲贵眷,到礼部从上都搬来中都来,礼部干脆就不接这个荏,将国子学丢给了大都路继续管下去。

    然而,礼部之下有拱卫直都指挥使,撑控鹤、仪卫。指挥使原为从四品,后因人设品秩而改为正三品。没过几年,某些人根本就不是专业礼部官僚的料,甚至被赶出来都指挥司,这个位置降为从四品。再后来上来的官员是从南边来,有相当深厚的经学理论与实际,直都指挥使升为正三品。礼部便开始从各行省调来身世显贵清白子弟充入学宫,学成后填补皇帝的近幸或亲兵,预防各亲王参予国事。

    国子学的皇亲子弟被礼部所抛弃,这也就导致了它的衰落。它的衰落也就成了大都路的负担,邓紫光这位客省来的从三品就成了大都路的背锅侠。

    邓紫光每天在国子学和孔庙转悠,回大都路总管府点卯。他的公房偏于一隅,不受重视,与他人交集少,邓紫光却乐得清静。邓紫光手上有两个手下,一个从八品提领,主管外事业务;一个从九品勾管老吏,管的是财计。部门没什么业务,事少了人闲,邓紫光不是个生事的人,放任部下三天打鱼二天晒网。

    邓紫光被人通知去议事堂,有事要商量。原来是学堂祭酒来找邓紫光。

    礼部想裁撤国子学并入学宫。但礼部与大都路总管府平级,削裁大都路的部门必须经过大都路同意。忽辛本不想揽国子学这费钱又无政绩的事,可如果在他手上裁撤,他就要面对皇亲贵胄们的质问:这是国家免费教育贵族子弟的学校,为什么说撤就撤?

    邓紫光敢在中书省挥鞭打省官,这样的猛人不出来背锅天理难容。

    元代礼部侍郎正四品,谁哄你谁是忘八蛋。

    别看礼部侍郎比邓低一级,邓紫光是刚从地方来的,天然比中枢下的要低人一等,邓紫光在这个四品官面前只能持晚辈的礼。

    忽辛首先开言:提学大人上任十多天了,对我大都路治下学校所事多有了解,今礼部堂官想要了解新官对未来有何见解。

    邓紫光一付懵懂样,反问我就一提学学校所能有什么大政方略?

    礼部侍郎:那你就说说国子学,你觉得如何?

    邓紫光: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这些皇亲贵胄子弟得国家照顾在国子学闲养,以免他们在外斗鸡走狗,沾花惹草。这是国家对他们的照顾。我一外省小官不敢置喙。

    忽辛忍住笑问:怎么能说是闲养?这些都是未来各王公大臣的袭荫人,国家栋梁,说成闲养有点过了。

    邓紫光:哦,我可能错了。我们在县学乡校读书时,恨不得将一天当成二天用,晚上点着油灯看书,鼻子眼睛都被油灯薰染发黑,我以为读书是象我们那样读的,不知道国子学还能这样读呢。

    礼部侍郎引导地发问:提学大人对此种情形能够容忍吗?

    邓紫光:早先你们容忍了这么多年,怎么也不能让我一来就不容忍,是不是?我确定也看不惯,应该有所改善……

    邓紫光停下话头,拿起杯子喝起来:今天这茶极好,总管大人你得给我留些茶叶,晚上我与娘子分享一下,看看是你的好还是我的好。侍郎大人也尝尝。

    忽辛:你少来打我的主意,这还是宣政司的和尚从南方带来的,你要喜欢拿什么东西与我交换?

    邓紫光:我带了始安酒,静江白,用来煮狗肉十分香,到休沐日去我那小窝尝尝,我那仆人极会做灵川狗肉,用这酒是天然搭配。其香辣与狗肉味道相得宜章。侍郎大人有兴趣,不妨来我的狗窝看看,顺便吃狗肉。对了,我到今没地落脚,尚未租到房屋安家,如今寄居于瓦肆匠人杂役人群,二位大人不能眼看我出丑吧?

    忽辛:对对对,礼部大人最看不得省官流落到草莾之间,也许礼部有条件解决你眼前困难。

    邓紫光在忽辛的配合下将礼部侍郎给忽悠走了。忽辛对对紫光会心一笑,你也是个小狐狸。邓紫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啦?我就一南蛮子,什么都不懂。

    邓紫光道有一件事我想应告诉大人,我要修缮孔庙,找你们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我只好自己筹集了几百两银子,正要动工了,你有什么意见?

    忽辛:当然没意见。你若修好孔庙,我也能点光,你放心,绝不占你功劳。

    邓紫光:我本不打算声张,你要占去更好,我半字不吭一声。

    邓紫光出门时遇见张易,邓紫光拉住他道自家的仆人不去警巡院去点卯,你可要关照到位哦。张易见左右的人都在看他们,连忙象躲瘟神一样绕过邓紫光。

    张易听得有人说这位从三品的蛮子是不是有点傻?张易摇头苦笑。

    刘贵本想向邓紫光筹款租官家的地来做个菜园子,邓紫光说这事慢弄,做好我们的始安别院再说。原来是邓紫光把平再坊的三块地交给刘贵来筹划。

    地块是邓紫光选的,选在北城墙下一丁字路口的西侧。建设之初第一件事是打井,邓紫光将所有人都招集到路口,敲锣打鼓放鞭炮,使劲鼓捣一番后,自己披着红袍,手持罗盘,指挥别人跑尺,口里念念有辞地: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城隍真官土地祇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 回向正道内外澄清 。

    向南九丈

    各安方位备守坛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 ,

    护法神王 保卫诵经皈依大道元亨利贞

    向西七丈。

    呔,下桩。

    接着是本地打井匠户进场,邓紫光要求用最高等级的石圈井,也就是井壁采用圈石围合的井,也是材料最贵的井。但挖井匠户喜欢做,它安全,施工速度快。

    为了工程尽快完成,采取日夜施工方式,初始一天沉井壁三五尺,十多天后每天深二三尺,三十天后达到九丈九,每天出水量大到无法清干,邓紫光这才令人将卵石砂子回填层投下去,按放井圈,铺设井台,架设绞车,搭设洗台、井棚,砌筑排沟,最后勒石立碑“平再坊始安院和合井.惜井碑”碑台上摆放水桶、水舀,供行人饮用,旁边放一功德箱,用于井的维护和值守。

    邓紫光的布局规划与常人不同,沿北城墙的八个小合院都是东西向,另一个八亩地的院子则南北向,二幅地块的填土均用石辗逐层夯辗,高出城墙根达三尺,并用虎皮墙做挡土,留出排水洞将院落地面和地下的水排出。

    张易来到平再坊找邓紫光,见邓紫光在一棵槐树下喝茶,与匠户们聊天。

    邓紫光见他后不动声色与匠户们分手,慢吞吞的靠近张易的车,不慌不忙的登上车。

    张易告诉邓紫光,崔斌从江淮行省左丞任上被押回大都了。

    邓紫光闻此如晴天霹雳。邓紫光乘车中隐匿,张易则骑在马上。他虽然身形挺拔目不邪视,但余光在反复观察着周边。

    天气火热又临近中午,太阳没有给皇城留下一点凉意。

    来到巡警二院衙门,门官上来阻拦邓紫光,邓紫光一把推过去,对方没动,张易抢上来推开过来问话的门吏,给昴首阔胸的邓紫光做一个请,一只手护着剑做警戒状。

    邓紫光进门后,张易对门官轻声道:有大案,要见崔斌,不得有人打扰。

    邓紫光明显感觉刚才推对方一下时对方的身形非常稳,如若不是自己扎枪、劈刀下一些死力练过,刚才就出差丑了。尽管如此,他能看到对方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不由有些脸红。托大了,这是藏龙卧虎之地。心中不由有些脑自己。

    邓紫光随着张易来到临时拘押人的地方。

    张易叫崔斌,有人看你来了。

    被扣押的人向墙卧着并不理会。

    邓紫光在暗处出声:世混浊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驰而不顾。

    崔斌一僵,回应道: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

    邓紫光:思念千日,今会于囚笼。兄长啊你受苦了。

    崔斌:贤弟,速离皇都,不可久留。否则必会祸害于你。

    邓紫光:兄长,我不走,我定要救你出去。

    崔斌:我的案子已上达天听,非你所能为,听为兄的话,速离皇都。

    邓紫光没有与崔斌争辩,而是和悦的告诉他,蒙三春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如今两岁多了。蒙三春想让你给他起个名,让这孩子永远是你的孩子,以你为骄傲。

    崔斌:我刚才说了,我的案子上达天听,你不可卷入。我的孩子自有他的福份,更需要你的关照,听我的话,离开大都。

    邓紫光:你的诗写得多么好:夕阳不尽登临意,倒泻沧溟入酒杯。我来不见先生面,犹对西风酹一觞,相识十年,好不容易见一面,我何忍弃你而去?崔兄,紫光在此与你酹一觞。张兄,请为我要些酒菜来。

    崔斌:贤弟此时来探我,为兄已感动莫名,你何苦搅进这其中来,假如受到牵连,我百死莫辞。

    邓紫光:兄长莫要失据,我既已进来,就不可能惝恍而去。兄长只需要告诉我,为什么原因进来,以后该不该再来我自会主意。

    崔斌:你知不知当太子与今丞相不和

    邓紫光:不知。

    崔斌:当今丞相任用亲党,权势熏天,扰断朝政,打击异已,横征暴敛,收括民财,于是我对他进行弹劾,因此被其从江淮行省羁系回大都。

    邓紫光:回到大都来,在皇上鼻子下面,量他不敢乱来,你且不要心急,我此去见太子,他一定会救你。

    崔斌:贤弟有所不知,丞相本是弘吉剌部的部民,陪嫁到潜邸,一直深得皇上与皇后喜爱,太子多次要搬倒他也无能为力,你切莫深度插手进来,其中厉害非你能理解。切记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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