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双抢时节到了，人手不够用，邓紫光将全部人马分成四队，自己和萧隆等人各自带人手上山，除了巡视周界，就帮助军中子弟家做农事，遇见有纠纷地，就地叫乡长里长出来排解。随邓紫光一同进山的，还有湖南宣慰司劝农使的人，邓紫光没有让他们自行下乡，而是亲自带他们下到各乡去巡视，以免被不良自媒体带了节奏。

    双抢时节农事繁忙，各地争水事渐多，甚重是连年讼争积累，邓紫光认为到了不得不处理了时候，便与都尉萧隆等人深入地头调解，案情复杂的，就让主薄李洪带着历史档案到村中调解。

    劝农使是从北地南下之人，惊奇为何湘人多讼争。邓紫光解释到这其实是经济好了之后，利益冲突会尤显突出，于是逐渐培养出第三方公平的要求。对农使无法理这种情况，于是跟随邓紫光深入各村调查。

    劝农使以矛盾最尖锐的青麻寨为范例，向宣慰司报告，其文详实有料，声情并茂：

    “青麻寨本是流民安置点，种姓繁多，邻里间生疏淡漠。有唐姓家族，有积财，兄弟多，势大，繁事都占利于人先，乡民多受欺凌。”

    “岁陵招抚使邓紫光在里长的陪同下查看水情，见有一堤坝拦水于洲上，其水尽守洲而下，出于山谷，导致下洲缺水。”

    “邓紫光让各方说清诉求，村民不敢多言。里正说唐姓是交粮大户，花钱和人力修坝渠灌溉。”

    “邓紫光问唐家有多少亩地?”

    “唐家的大兄连忙道我家有五百一十九亩四分，上洲地全是我家的。”

    “邓紫光问里长，下洲有多少地？共计多少户人家耕种？”

    “里长：一千二百亩。二十三户耕种。”

    “邓紫光：唐家兄弟几人？”

    “里长：唐家祖孙三代共十七口男丁。”

    “邓紫光笑：果然是交粮大户。”

    “听邓紫光这么一说，里长和唐家大兄对视一眼，隐藏笑意。邓紫光问主薄：查查唐家占地多少，户藉人口多少。”

    “主薄翻看田册答：唐家在册丁口十人，占地五百五十亩。”

    “邓紫光问唐家大兄：刚才里长说你家有男丁十七口，有田五百二十亩。我问你，老实回话，是这田册登记有误，还是里正撒谎？”

    “邓紫光一习话让里正目瞪口呆，唐家大兄头上冒汗，二人吱唔不敢言语。邓紫光向都尉道：都尉说说你们调查的情况。”

    “都尉：唐家数年前持吏短长要胁，以浮客占藉，多分土地，雇人耕种。今里长与唐家狼狈为奸，分得唐家三十亩土地。”

    “里长与唐家大兄顿时低头筛糠，汗如雨下。”

    “邓紫光道：除了欺骗官府，你们还鱼肉百姓。你们将骗来的田地租与人高价，遇灾情时乘人之危，强纳佃户家女儿为妾抵扣田租。官府规定无功名男子四十无后方可纳妾，尔等目无王法，兄弟四人均已纳妾。”

    “唐家兄弟有人欲行离开，被乡兵立即捕拿。邓紫光喝道：跪下！”

    “邓紫光：唐家兄弟以欺骗手段强占山林、田地，依律收回多占部分，分给原佃租户。唐家强纳民妇，去留听原家，留者陪原家三十六贯，去者给民妇六十贯。唐家兄弟三人，每人罚傜役三十，到招抚司听候差遣。里正贪占三十亩地，打十三棍，收回土地二十亩作公田，用于修水渠、道路、围堰占用土地的补偿。收回土地十亩作下任里正职田。收回其任里正所得职田三十，并给下任里正。许青麻寨另选贤能者为里正，协助本司处理本次公田分配及重修水利。”

    “以上案情及处理张榜公布于本司三十六堡、寨，和集市，以儆效尤。”

    处理了青麻寨水利纠纷，寨中乡民十分欢欣，晚上邓紫光与劝农使接见各位长者，乡人招待以山中野货。看见村民磨米粉，蒸煮米粉的过程，劝农使对农民家自己生产的米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之前劝农使在岁陵的圩场参观，对圩上的普通百姓围着米粉摊子更是十分不解。邓紫光请他吃了这南方食物后令他赞不绝口，大都没见这种食物，于是他把米粉这种用大米做的食物作为他考察岁陵农业状况的对象。

    岁林处蓝山深处，原是土著鱼猎游耕之地，近二百年来才逐渐有人沿河溪而上定居于此。全境多是以农为业的农户人家，鲜有地主之家。其地力甚厚，民众重农，故而平凡农民家有了余粮。

    米粉首先是城民开始享用，后由于铁钻普及，有了石磨，这种本是富家才有的工具流传到民间。随着圩场的开办，由石磨生产出来的米粉和豆腐流传到了乡间，迅速得到了山民的认可。

    有人说米粉是秦军南下带来的美食，这个可能性不大，汉代石磨是高端大气上档次表现，汉代冥器造像就是证据。但它的普及离不开铁钻和石磨、铁锅的推广。

    铁锅使用主要是促进米粉商业化，有了轻便的铁锅，才能让小贩能挑着担子粉去远方售卖。

    老百姓能吃饱饭，有了余钱，才令这种食物迅速普及。

    劝农使的一番调查，使他对农事多一番了解。

    邓紫光处理了青麻寨大户占田事引起连锁反应，陆续有人报官本寨强占山林田地。

    招抚司再下公文，限期各寨有类似情况者自动到招抚司处理。否则事主主不能按每丁三十亩好田的上等田户标准实行土地分配。只能按最次等，每丁十亩以计。

    邓紫光本以为大户占田的顽疾难治，没想青麻寨后各峒寨清理占田事迅速得以解决。

    强占土地问题被逐步清退后，招抚司手头多出了一部份新的土地，邓紫光问如何使用这些土地，李洪要用作学田，邓紫光要留一部分用于新的瓜果疏菜引入，因为随着商路开通，本地物产必须有极大提高才能持续，一些农户农田不足且有余力，应投入到粮食生产之外的事业。否则数代之后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吃饱饭。

    武冈和城步两县差吏来拜访，通报土匪出来抢粮和鼓动山民抗税，要求岁陵不仅做好防控，还要应援邻县事。邓紫光让叫李洪和萧隆分别迎送，临去还请他们在圩上吃碗粉肠煮米粉，每人塞上二两银子，并向他们保证如有土匪过境，则就地拖住，等两县派人过来围歼。

    邓紫光那意思是在我境内就不让他们出去，在你们境时也别他们过来。

    绥林暂时不收农税，但粮产不低，难免不引起穷凶之人过来。邻县传过来的消息让邓紫光感到了危险，连忙写信给熊桂，让他暂时不派马帮和船队进山，也请他照顾好自己岳母和未婚妻。

    邓紫光又写信给下蓝山，通报周边州县匪情，提醒粟汉尧各寨联保，训练骑兵山地作战，以防不时之变。

    送走书生气十足的劝农使，邓紫光命人向武冈、临冈、新林、靖州等地通报本招抚司近日将入山剿匪，各县需要提防流寇。

    西边靖州过来一老吏与州尉拜访，他们乔装而来，说其境内有奸人吴友文多造□□，所获甚至丰，黔中道与剑南道各方全力追捕下，其党大部分落网，吴友文已向东潜逃，希望岁陵小心，以免受其荼毒。

    武冈、临冈等县治不断有人来岁陵经商，甚至落地入藉，邓紫光令宅地买卖不得高价格，如果买有司出让的宅地，可先为其出资盖房使用，二年内付请房款，以此促进人口增加。

    人口增加，也引来了三教九流之人。这种情况邓紫光早已知道，如今周边出现匪迹，又有盗象，邓紫光想作一次清理，以防酿成巨祸。

    邓紫光将吴文友的海捕公告压了下来，命差役们逐户暗查，甚至到各村去暗访。

    不久果然得消息，筝子岩最近有一帮人入住。

    邓紫光将去靖州抄来吴文友的宗卷，仔细与李洪研读，找有用信息。

    “文友性奸狡悍鸷，以伪造宝钞致富。先后派遣恶少等数十人在诸县州为吏，一但有人告发，或杀害原告，或白昼入户威胁事主，或立即消隐。前后杀人甚众，民罹其害，衔冤十数余年不敢诉于官。此人十分好色，夺□□女为妾者十数……”

    邓紫光想这伙人能在其它州县分遣子弟为吏，会不会渗透进来呢？想到这邓紫光不由一丝紧张，是带着兴奋的不安。似乎是闻到了血腥味的猎狗，发出不安的狺狺声。

    邓紫光悄悄命人再查，细细核实情况。

    派去筝子岩暗查的人回来，报告侦察的情况。一个月前有一户人家入住，其户主十分魁梧，带有四房妻妾和悍仆十数，常有外乡人往来其家。此人长相与海捕画像相合。

    筝子岩是最岁陵最南边的寨，离蒙三老婆马家寨最近，以前是土匪窝，土匪被剿灭后留下一空寨，逐渐为流民所占，这些流民长期来无所辖制，常年不纳税，逐渐成为豪民，不为地方所制，邓紫光初来，也还没曾开始收税，与其寨未有过冲突。

    邓紫光与瑶民猎人交谈，知道筝子岩四个方向皆可逃亡，不宜强攻。

    邓紫光把吴文友的画像反复揣摩，嘴里念念有辞：嗜杀，多赀，多退路，强占□□女为妾，身形高大，凶悍，狡黠，受驱者甚众。

    看来，这人有钱呀……

    想到这，邓紫光更加来了情绪：小爷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没有黑吃黑，小爷根本就无从发展起来。你们这是给小爷锦上添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