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了她最爱的餐厅,吃完饭以后我带她到了露台上,地面上铺满了玫瑰花瓣,烛光摇曳,音响里放着我们的歌—The Way You Look Tonight。”
这是赵清弦对自己是如何向林珈迩表白的描述。
当时江念栀问起来,由于他的夸夸其谈,差点暴露两人是假情侣这件事,所以林珈迩对这个场景描述印象深刻。
如今身临其境,林珈迩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突然想起他今天晚上的反常来,神色古怪地看着他,“赵清弦,你不会,真的要和我表白吧?”
“你想的倒是美。”赵清弦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看着她,语声温柔。
“那你这么兴师动众的,要干嘛?总该不会,是要求婚吧。”不得不说,赵清弦的否认,让林珈迩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轻松地向前迈了几步,踩在柔软的玫瑰花瓣上,甚至和他开起了玩笑。
“我特意把你叫到这里来,确实是想问你一句话的。”赵清弦看起来并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他凝视着林珈迩,轻声说道,“记得我来这里的时候和你说过什么吗?今天晚上,不用逢场作戏,只要做自己就好。”
“所以,接下来我要问你的这个问题,我希望你能按照你真实的心意来回答。”
看到他正经又突然之间又些深情的样子,林珈迩也停下了脚步,乖乖等着,看他会问什么问题。
“林珈迩。”
乐队的曲子悠扬,不知为何让林珈迩突然想起了婚礼上的奏乐。赵清弦叫她的名字,声音庄重,言辞恳切,她不觉屏住了呼吸。
“你愿意,”
赵清弦朝林珈迩的方向迈进一步,点点烛光映得他脸上的表情格外动人,林珈迩的眼皮毫无征兆地跳了一下,神经也紧绷了起来,几乎没有勇气再听,这个句式接下来的话会是什么。
“和我分手吗?”
林珈迩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她的心里七上八下,当赵清弦终于说完这个问题后,她却不禁怔住了。
苍穹中繁星满天,露台上烛光点点,爵士乐婉转低回,诉说着情意,晚风混合着花香,也温柔起来。此情此景,赵清弦竟然会和她提出分手来,林珈迩不由得问了一句: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妨碍到我追求别的女生了啊。”赵清弦思考片刻,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来,“你把我的桃花运都挡了,让我还怎么找女朋友啊?”
林珈迩听了之后才恍然大悟,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是自己拉着赵清弦逢场作戏,竟没为他着想,她不禁觉得有些愧疚,“不好意思,是我想得不周到了,没有顾及到这些。”
赵清弦拍了拍她的背表示宽慰,然后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当然,你要是觉得,已经离不开我了,也可以继续保持现在这种关系。”
“所以,你愿意吗?”
几个月以来,不知不觉,林珈迩已经习惯了有赵清弦这个假男友的存在,想到自己以后要一个人面对姜言偕,她有些头疼,但还是没有多犹豫便回答道:“我愿意。”
“好,这三个字,真是每个男人都梦想听到的话啊。”赵清弦像如释重负般地长吁一口气。
林珈迩见他如此,心里的愧意更深了一点,“其实,你想解除假装情侣的关系,只要和我说一声就好了呀,何必花钱花心思的,还搞这么隆重。”
“我说过,如果有人要和你表白,一定要是浪漫而宏大的。”赵清弦笑了笑,“既然我不能和你表白,那就只能在分手的时候这么安排了。”
林珈迩抓住了他的半句话,好奇地问道:“什么叫,你不能和我表白啊?”
说完,她觉得如此发问有些不妥,又迅速补充道:“我没有想让你跟我表白的意思啊,就是单纯地问问,你这个说法,很奇怪。”
赵清弦又恢复了平日里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斜睨了林珈迩一眼,“因为啊,我又不喜欢你,我心里有其他人,为什么要表白?表白也是白表。”
林珈迩也不在乎他的那句“我又不喜欢你”,眉眼弯弯地追问道:“你心里有其他人?是谁呀?我就知道,你不会就这么没头没脑地要和我分手的,一定是已经有目标了,对不对?和我说说嘛,说不定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呢……”
赵清弦被林珈迩缠得没办法,看着她又笑又闹的样子,他无奈地摊了摊手,做出投降的样子来。耳边的歌曲悠扬,恍若在天外一般,让人听不真切,他的思绪也随之飞扬,飘到了一个看似寻常的宁静午后。
“江小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看着眼前分外眼熟的女人,赵清弦有些意外,他与江念栀只有过一面之缘,却对这个林珈迩的老同学,姜言偕的旧情人,印象深刻。
“赵先生,其实你和珈迩,不是真的在一起了,对吗?”
江念栀开门见山,连一句多余的寒暄都没有。
“这……”面对江念栀直截了当的发问,赵清弦有些犯难,毕竟他已经答应假扮林珈迩的男友,理应否定江念栀的猜测。可她虽然外表柔柔弱弱,说起话来却像是有十足的把握一般,竟让赵清弦一时语塞。
“赵先生不便回答也没关系。”江念栀看他这个样子,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你们俩的关系,旁人其实看得都很清楚,这也是我坚持要和你们共进晚餐的原因,我想让他俩也看得更清楚些,毕竟,假的真不了。”
“即使你和珈迩拒绝了我的邀约,那也无所谓。只要是假的,总会有破绽的。”江念栀朝赵清弦笑了笑,“时间宝贵,我就不打扰赵先生了,先走一步。”
“江小姐,慢走一步。”赵清弦叫住江念栀,她的话言简意赅,过于直白地点明了一切。
“江小姐大可不必再费功夫,思来想去了。你刚才的那个问题,我可以直接回答你,我和林珈迩,确实不是真情侣。”
江念栀身形一滞,赵清弦这么直接地承认,她却没有了刚才谈话时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反而变得犹豫起来,“那……”
“我会和林珈迩说清楚的,不劳烦江小姐去替她和姜言偕看清。”赵清弦心里五味杂陈地看着江念栀,看似轻巧地说道,“我会和她提‘分手’,这就是江小姐的来意,是吗?”
“我只是希望他们俩都能幸福,我做了对的事,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自己的意图被赵清弦一语道破,倒省得她再赘述,江念栀却开心不起来,反而像丢了魂般轻语道。
赵清弦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笑着说道:“江小姐真是太抬举我了,还特意跑来一趟,他俩在一起的障碍,并不是我。”
“我知道。”江念栀又振作了起来,垂着眼睫说道,“但是,不管你们俩算分手也好,还是解约也好,只有你和珈迩提了,小偕才能名正言顺地追她。”
赵清弦哑然失笑,想起姜言偕的种种行为来,摇了摇头,“他自己都不一定在意什么名正言顺,你倒是替他想得周到。”
“正是因为他没考虑这些,我才要替他着想。”江念栀安静地微笑,低声细语地说道,“赵先生,谢谢你,让这一切变得简单了许多。”
“没什么,或许反而是我该谢谢你。就算你不来找我说这些话,我和林珈迩也不会一直这样假装下去,你来找我,只不过让它结束得提前了一些。”赵清弦笑了笑,想到自己终于不用再在林珈迩和姜言偕两人之间纠缠不清,他明明是要解脱了,却意外地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到了真正解脱的这一天,赵清弦站在露台上,面对林珈迩的追问,笑而不语。
见他嘴这么严,林珈迩终于放弃了问他心上人是谁的想法,坐在台阶上若有所思,“我是不是该早点跟你终止假情侣的这段关系啊?说不定这样,你会早点碰到你真正喜欢的女孩子呢。”
赵清弦打了个哈欠,歪着头说道:“真正喜欢的女孩子嘛,十多年以前就碰到了。”
偌大的露台上,今晚只重复着一首曲子,歌词大意是:整个世界寒冷之时,你就像一束光,浅笑软语,除了爱你,我别无选择。
赵清弦轻哼着曲调,十几年前的一个夜晚,心中烦闷的他,耳机里放着的也是这首歌,竟真的遇到了如歌中一样明媚动人的女孩,闲聊片刻,便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几天过后,到了新生入学的那一天,赵清弦路过高一一个班的门口时,看到她正窘迫地站在讲台上,台下的同学们疑惑地看着她,于是他推了一把正好路过的同班同学,故意大声说道:
“喂!你干嘛目不转睛地站在别的班门口啊,看人家新入学的小姑娘好看吗?”
然后成功吸引了教室里高一那帮小同学的注意力。
见此招奏效,赵清弦一边更加夸张地和同学嬉笑打闹着,一边暗自观察着班内的情况,所有的学弟学妹们都好奇探究地看着他们,只有一个男生低着头,充耳不闻地做着自己的事。
见小姑娘顺利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去,赵清弦正经起来,不再笑闹,班里的其他同学也对学长们的打闹失了兴趣,各自忙起各自的事情来。
赵清弦对自己的解围满意极了,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无意中瞥见,那个方才一直心无旁骛的男生,此时竟不同寻常地盯着自己,一双狭长的凤眼目光冷冽。
十几年过后,当初的这个男生此刻正躲在乐队后面,恹恹地看着赵清弦,心里忍不住犯嘀咕:“林珈迩她不喜欢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