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缊心理咨询中心。
林珈迩看了一眼窗外橘红色的漫天晚霞,活动了一下肩颈。
今天她穿了一条修身的淡蓝色连衣裙,露出她纤长的脖颈和平直的锁骨来,衬得她冰肌玉骨,楚楚动人。曳地的裙摆长至脚踝,正好掩住了受过伤的地方。
这是赵清弦昨天强烈要求的,昨晚已经深夜了,赵清弦愣是发了无数条消息轰炸林珈迩,让她今天务必穿上最好看的衣服,说今天晚上有什么重要活动。
她看着手机上那条让她哭笑不得的消息:
【林老师,我都无偿扮演你男朋友这么长时间了,在这期间可谓是兢兢业业,鞍前马后,没功劳也有苦劳吧。那作为回报,你是不是也该扮演一下我的女朋友呢?明天晚上你来当我的女伴,一定会艳惊四座,让别人羡慕忌妒恨的,哈哈哈。】
正在这时,一条新的消息弹了出来:
【我到楼下啦,你下来吧。】
林珈迩披上羊驼绒的奶白色外套,回了一句“好”。
在看到林珈迩的一瞬间,赵清弦捂着胸口,夸张地做出惊叹的模样来,“林珈迩,果真是艳惊四座啊,谁能这么有福气和你在一起,在别人羡慕我之前,我先开始羡慕我自己了。”
林珈迩上了车,坐在他身侧,斜乜着他,“赵清弦,能不能有一天不耍贫嘴啊?你说的到底是什么重要活动啊?还搞的这么神神秘秘的。”
赵清弦见林珈迩系好安全带,发动了油门,微笑着说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林珈迩见赵清弦仍是一副不可言说的样子,干脆闭目养神起来,毕竟,她还对前段时间的突然晕倒心有余悸,自此以后就抓紧一切空子休息。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车已经停在了L’amour 西餐厅门口,穿戴精致的侍者正在向赵清弦示意在哪泊车。
L’amour是法语中“爱”的意思,这家餐厅环境清静,氛围浪漫,是近几年来情侣们的约会圣地。
看着一对对耳鬓厮磨,你侬我侬的情侣们相携而过,林珈迩突然福至心灵,问了赵清弦一句:
“喂,你不会是来带我见你那个想隆重表白的前女友的吧?”
“难道是,她另寻新欢了,你想带我过来气气她和她现在的男朋友?”
赵清弦无奈地笑了笑,“拜托,有前任的是你,不是我,到底要我强调多少遍,你才能有哪怕一丁点的印象啊?”
“哦……”林珈迩努力回想着,有些迟疑地问道,“你的那个,计划盛大表白的对象,好像是你高中时期暗恋的人来着,这回,我总没记错了吧?”
“嗯哼。”赵清弦把车停好,简单地回应了一句。
“既然是假装情侣,有些东西,咱们得提前串通好啊。”林珈迩有些吃力地下了车,回想起赵清弦每一次在外人面前假装是自己男朋友时,一些诡异的临时创作和即兴加戏,“比如,嗯,怎么在一起之类的。”
“今天晚上,不必假装。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做你自己就好。”赵清弦贴心地扶住林珈迩,罕见地正经起来。
“正好,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收着点,别太做你自己了。”林珈迩默默在心里吐槽道。
“您好,请问您有预定吗?”门口的侍者问道,在赵清弦回答过后,带领着他俩来到一个四人桌前,曲径通幽。
“四个人啊?还说不是和你的暗恋对象一起共进晚餐。”林珈迩脱去了外套,小声嘟囔道。
“大概,你说对了一半吧。”赵清弦笑了笑。
“珈迩,你们已经到了啊,没让你们久等吧?”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珈迩不觉一愣。
是江念栀。
林珈迩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她缓缓抬起头来,江念栀今天少见地穿了一袭红裙,煞是抓人眼球,可是林珈迩的眼里却只有站在她身旁的那人。
姜言偕面色冷淡,眸若寒星,他的头发稍长了一些,不加修饰,乖乖地搭在额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明明前几日还刚刚见过,林珈迩却觉得他清瘦了不少。
“没有没有,我们俩也是刚到,你俩还真是准时呢。”赵清弦见林珈迩不答话,客气地和江念栀说道。
林珈迩失神地看着两人入座,想起江念栀那日在办公室的志在必得的样子来,难道恰好十年之后的同一天,旧事真的要重演吗?
她看着身旁和那两人谈笑自若的赵清弦,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地看不透他。
“原来,你说的重要活动是这个。”林珈迩看着赵清弦,幽幽地说了一句,赵清弦却没有看她,也没有回应。
“对啊,珈迩,那天咱们不是早就约好了吗,你是不是工作太忙,忘记了呀?”江念栀听江念白说了那天在医院,林珈迩晕倒的事,关切地看着她。
“我确实不记得,咱们是什么时候约好的。”林珈迩拿起杯子来抿了一口,淡淡地说道。
“你太累了。”赵清弦见林珈迩面色不悦,说了一句来为她打圆场。
林珈迩正欲反驳陷她于此境地的赵清弦,一抬眼就看到姜言偕低头在江念栀耳边说着什么,像是眼里根本没有其余两人似的,江念栀一反平时的温柔形象,手臂环在姜言偕脖子上,先是皱了皱鼻子,又对他俏皮地笑了一下。
看着面前璧人一般的姜言偕和江念栀,他俩就如同这个餐厅里随处可见的热恋情侣一样,或者说,更像是从前的自己与姜言偕,林珈迩突然真的感觉疲惫极了,也没有心思再生赵清弦的气,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是有点累了,想出去透透气,先失陪了,你们先聊。”
屋外微凉的夜风轻轻吹过,林珈迩一出门便不禁打了个寒战,方才凝固的思维也清醒了一些。她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脚踝,又看了看街上的车水马龙,很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却找不到一个足够体面的理由。
她本来以为,自己这些年来最不想看到的人,是姜言偕,却没想到更不想看到的,是他在别人左右,而这个人,像极了从前的自己。
林珈迩思考着逃避他俩的借口,在冷风中瑟缩了一下,这时,有人在她身后,为她披上了一件衣服。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脚踝受伤的那天,也是冷风阵阵,姜言偕即使心里万般不情愿,也还是别扭地拿来赵清弦与自己的“情侣装”,让她穿上。
“姜……”林珈迩鼻子一酸,回头的那一瞬间,看到的却是江念栀。
“干嘛出来得这么急啊,连外套都忘带了。”江念栀踮起脚尖,细心地为她披上她那件羊驼绒的外套。
“看来,我最近记性确实有点差。”林珈迩笑笑,摸了摸凉凉的鼻子,庆幸他俩般配到连姓氏的读音都一样。
“念栀,你的病,最近怎么样了?”林珈迩时常挂念着江念栀的病情,毕竟这才是最重要的大事,现在两人独处,林珈迩终于有机会再次当面问她。
“还是老样子,也许,没有变差,就算是最好的消息了吧。”江念栀微微一笑,自嘲地说道,然后话头一转问,“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不要一个人撑着,把生病的事告诉家里人吗?”
“嗯,对。”林珈迩点点头,不知怎么,莫名地心头一紧。
“我还是不忍心告诉念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出口。所以,我能找的人,只有小偕了。”江念栀低垂着眼睫,“你知道为什么之前在你办公室的时候,我会那么笃定地说和他复合吗?就是因为如果他知道我的情况,不会不答应我要和他在一起的请求的。”
原来是这样,江念栀这人倒是坦诚,她的计划也很是完美。
内心有愧的青梅竹马得了重症,请求重归于好,怕是换了谁都不忍拒绝。
林珈迩抚摸着外套上细密的绒毛,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珈迩,我想先和你说一句,不要怪我手段太卑劣。”江念栀看着靠窗的四人桌,是两对看起来就甜蜜恩爱的情侣,“我只是希望你们俩都能幸福,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是啊,也许这样才是最好。”林珈迩顺着江念栀的目光,看出她的言下之意——同样的四人桌,正如这两对情侣一样,她和赵清弦,姜言偕和江念栀,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冷风直往怀里钻,林珈迩感觉这凉意直抵肺腑,于是便和江念栀说道:“回去吧,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即使江念栀说出了两人复合的缘由,看着姜言偕对她关怀备至的样子,林珈迩还是一整个晚上都心不在焉,就连一道道精致的菜品都味同嚼蜡。
姜言偕还是一贯地寡言,可林珈迩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旁的赵清弦,今晚也异于以往地话少。
四个人各怀着不同的心思,终于熬到这顿饭结束,林珈迩站在餐厅门口,扶着赵清弦的手臂,看着姜言偕和江念栀离去的背影。正当她以为今晚终于结束了,长舒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听到身边的那人突然开口说道:
“林老师,其实今天晚上的重要活动,并不是和他俩的这顿晚饭。”
“跟我来个地方。”赵清弦微笑着,扶着她又朝餐厅里走去。
林珈迩不明所以地跟着他,电梯停在了最高层,出来竟是一片空旷的露台,露台的地上铺满了鲜红的玫瑰花瓣,烛光摇曳,方才在餐厅里的那支乐队,此时正演奏着一首歌曲——The way you look tonight。
林珈迩怔怔地看着这一切,想起了之前江念栀来访的时候,他在办公室里描述的场景,“赵清弦,你不会是要……”
“嘘。”赵清弦比了个手势,打断了她,“在来之前呢,我做了点小小的走访调查,知道这就是你最喜欢的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