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柳家一人灰溜溜的离去，看热闹的村民也慢慢散开。

    此时夜色也爬上了苍穹，一轮圆月悬挂在上空，散发的月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照亮回去的路。

    裴嫂子虽然脸上挂了彩，但脸上笑意却从没断过，她挺直腰走在最前方，那模样似是打了胜仗大将军。

    唐春跟在后头，眉眼也沾了几分笑意，她伸手捋了捋秀发，这时一旁的熊美玉凑过来，一脸敬佩的道。

    “唐娘子，你可太厉害了。”

    几句话便让那几人赔礼道歉。

    唐春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眸，柔声解释：“他们本就不占理。”

    熊美玉极其认真的点点头，她也见过不少无耻不要脸皮的人，可从未见过这般无耻不要脸皮的人。

    今个算是涨见识了。

    待五人抵达院门口，裴言泽才开口：“嫂子，我先回去了。”

    他牵着马绳，一直跟在唐春身后，目光时不时落在前方这娇小的小娘子身上。

    裴嫂子“欸”了声：“行，晚点我把饭送去。”

    裴言泽也没推辞，轻嗯了声后，就牵着麻绳继续朝前走去，等驴车上猪头等搬下去后，何大也驾驶的驴车离开。

    院内灯火通明，自熊美玉冲上去替自个拉住那柳巧儿，裴嫂子就把她当自家人，她知晓唐春卤猪头之前的步骤，边帮忙从厨房搬柴火边道。

    “阿春，你在这教阿玉，我去把热水给烧起来。”

    唐春眉眼含笑：“好。”

    许是打了胜仗回来，裴嫂子心情极好，在烧热水时，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而唐春站在院外，先将柴火摆放在猪头周边，随即将其引燃。

    熊美玉有些疑惑问道：“唐娘子，这是作甚？”

    唐春解释：“去猪毛。”

    熊美玉诧异的抬起头：“这样有用吗？”

    起身在宰猪时，猪身上那些毛发都被被刮的干干净净，但有些地方无论怎么处理，都没有办法处理干净。

    就例如猪头，猪头看起来干干净净，但只要你够仔细，你会发现猪耳朵下方，摸起来全是硬硬的毛发，还有猪鼻子两侧。

    唐春想了想：“先等明火灭了。”

    橘红色的火焰在月光下摇曳摆动着，等厨房内的热水烧的差不多，火焰也疲倦无力的趴在快要烧尽的黑色木碳上，随着“咔嚓”一声，那黑色木碳断成三四小节破碎成红宝石安静的躺在四周。

    熊美玉心急想上去将猪头给扒拉出来，却被唐春给伸手制止。

    “等等，若烫伤了就得不偿失了。”

    熊美玉这才乖乖的站在原地，目光却死死盯着地面上那烧成黑炭一样的猪头，心里忍不住嘀咕着。

    这猪头都烧成这样的，还能吃吗？

    可很快她的猜测就被狠狠的打脸。

    唐春并没有自己动手，而是喊熊美玉去厨房内端一盆温度适中的温水出来，将烧黑的猪头放入其中，用晒干的丝瓜囊用力刷洗。

    片刻功夫，黑不溜秋的猪头变的金灿灿，那坚硬的毛发更是被烧的干干净净。

    熊美玉顿时愣在原地。

    她觉得自己这几年的猪白杀了。

    唐春也没打算藏着掩着，这猪头清理好后，就开始卤，反正那卤料包的香料只有自己知晓，故此卤之前的步骤，她也教的极其认真。

    等忙活差不多，唐春的肚子也饿的不行。

    裴嫂子那边已经把熊美玉带的那副猪下水清洗干净，正过来想问问怎么弄，上次那个猪肝她吃过一次可是念念不忘。

    一副猪下水包含猪肝、猪心、猪肠、猪肺、直肠、猪肾。

    唐春看了一眼：“裴嫂子，我来弄吧。”

    猪下水这东西一旦做不好，那味道也是一言难尽，裴嫂子巴不得唐春来呢，连忙把位置让出来。

    唐春处理的也很见到，猪心猪肠拿去卤，猪肝用腌辣椒爆炒，猪肾有两个，但必须要剔除那里面的白膜，若不然口感会带着浓烈的尿骚味，她索性做个麻辣水煮腰花。

    想到都是肉，吃多了会腻，唐春又凉拌了萝卜丝，做完这些，她将卤好的猪心猪肠拿出来放凉，随即切片放在碟子。

    唐春见裴嫂子在在院内跟看着卤猪肉头的熊美玉聊的起劲，索性拿两个大碗装饭，许是怕裴二哥吃不饱，那两碗饭是被她压了又压，重的同块石头似的。

    随即猪心猪肠夹了不少，还有猪肝猪肾，想着裴二哥同裴嫂子般嗜辣，将那麻辣水煮腰花快勺出大半。

    弄完这样，唐春才喊道：“裴嫂子，再不给裴二哥送饭，他怕是要饿死了。”

    聊的正欢的裴嫂子瞬间愣住，连忙转身去厨房，见唐春全帮自己弄好后，顿时心里一暖。

    随即小声嘀咕着：“我就知晓阿春是心疼嫂子的。”

    唐春笑了笑：“你路上小心些，我在家等你回来。”

    裴嫂子高兴的“欸”了声，然后将饭菜都装进竹篮中，很快就消失在夜色当中。熊美玉也进了厨房，她直勾勾盯着那卤好的猪心跟猪肠。

    “我可以先尝尝吗？”

    她知晓这样很无礼，但熊美玉真的很想迫切的知晓它们的味道。

    每次杀猪，那猪下水大部分是自个留下的，可这些味道极臭，煮起来吃，那味道都难以入口。

    熊美玉还是第一次见人将猪下水做的这般好吃。

    唐春拿起筷子夹了两片猪心跟两块猪肠碗里，然后递过去：“试试看，若觉得淡，可以蘸辣椒粉。”

    熊美玉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的尝了一口，入口是浓郁的卤香味，随即就是猪心那独特的细腻口感。

    最关键，没有任何的异味。

    熊美玉的眼睛不由瞪大几分，又夹一块猪肠，猪肠入口柔韧弹牙，肥而不腻，柔韧弹牙，特别是猪肠独特的油花包裹浓郁的卤香，香的让人两眼放光。

    等她猪肠咽下，熊美玉愣愣的站在原地，然后眼眶发红的盯着面前的唐娘子，语气郑重而诚恳道。

    “唐娘子，谢谢你，日后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有这样的卤味，她觉得猪肉摊能保住，阿爹也有银钱抓药，还有小弟的束脩钱都不用担心了。

    前些日子的担忧顾虑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而裴嫂子正将自家小叔子家院门口，里面灯火通明，没见人影，而黑美人正在大口大口嚼着自己的干草，尾巴快乐的足有晃动着。

    她也没进去，只是站在院外喊了几声裴言泽的名讳，半响，裴言泽才从房间里走出来，接过嫂子递过来的竹筐。

    裴嫂子还急得回去吃饭，叮嘱几句别惹事后，就踏着月光离开。

    裴言泽闻着那独特的香辣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等把饭菜都摆在那小木桌上时，他先是愣了下，随即勾了勾嘴角。

    这饭菜不是嫂子备的。

    裴嫂子喜欢将菜放在饭上，而眼前的却不是。

    菜整整齐齐的放在碗里，那饭的份量更是重的让他忍不住轻笑起来。

    裴言泽早就馋唐春做的饭菜，只是看着那大半碗的猪腰子时，他愣住了。

    深夜。

    裴言泽半撑起身，那中衣领口大开，露出精壮胸膛，只是在心脏旁侧有一道极长伤疤，似是将他整个人劈成两半。

    他整个人燥热的不行，微眯着眼，紧紧抿着唇，撒落在屋内的月色将他那冷凛的五官衬得更加轮廓分明，线条明朗。

    裴言泽忍不住开口骂了个脏话，声音沙哑的厉害。。

    那小娘子知不知晓猪腰子吃多了会出事。

    他烦躁的扯掉上衣，露出宽而结实得上半身，因为燥热，小麦色得肌肤上布满汗渍，那胸膛更是上下起伏着。

    夜里的寒气并没有驱散裴言泽的燥热，他索性从厨房内拎了桶冷水，赤着那精壮而结实的上半身站在院外，一桶冷水从上淋下后，才好受许些。

    湿漉漉的头发就这样随意搭在背后，水珠则顺着裴言泽的下颚流下，沿着肌理滚至腰肌处后消失不见。

    他微微喘息着，目光死死盯着院门口，宛如一头狩猎的野兽。

    翌日。

    天色蒙蒙亮，唐春就从睡梦中醒来。

    熊美玉昨个是同裴嫂子睡在一个屋的，在唐春推门去洗漱时，两人也打着哈欠睁开眼。在吃完早饭时，何大的驴车慢悠悠的停在院门口。

    三人在利索的搬要要用的东西后，驴车又晃悠悠的朝着郾城门口方向走去。

    目睹这一切的柳老太恶狠狠盯着那逐渐缩小的影子，随即呸了声。

    “等我金孙考上了秀才，有你们好受的。”

    骂完后，她就冲到大房屋门口，哐哐哐的拍门：“生不出蛋的懒妇，也不看看几时了，还不起来给我金孙做饭。”

    驴车很快就抵达茶水摊，三人下车后，唐春将备好的卤料包边递给熊美玉边道。

    “用完过来找我。”

    熊美玉拿了卤料包并没有离开，而是帮唐春把东西全都从驴车搬下来后，才同两人道别离开。

    就在唐春准备进后厨和面准备时，却听见裴嫂子在外面惊呼道。

    “裴老二，你昨夜做贼去了？”

    唐春也不知为何，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只见裴言泽腰板挺直的坐在马背上，眼底却满是疲倦，似是一夜未眠。